眷樓里的時間完全沒有天書世界里的時間值錢，在毓卿他們布置完之后的十二個鐘頭里，在這一層生活的人仍然像往常一樣，分批次在擁擠的區域里閑逛著。
這讓毓卿有些不理解，因為哪怕任何一個正常人，長期在這種環境下生活都會接受不了，但這些人卻仿佛甘之若飴。
“這其實是一種生活慣性，如果不去深究的話，這個地方的環境還是很不錯的。”鄧錦坐在一個虛擬的公園中，靠在長凳上吹了聲口哨：“你看這里，像不像楚門的世界？”
“哪里是像，這根本就是。”
“那就是了，這里一定也有人試圖想要離開，他們去旅行去漫步，但我相信這棟大樓的看門人一定用了什么方法讓他們找不出破綻。也許會很荒誕，但一定很管用。”
是啊，這就是一個楚門的世界，所有的一切都是假的，但卻和真的無比相似，人們在這一方天地里，有著各自的生活，而這種生活早已經是他們所習慣的，大部分人并不會在乎這些，仿佛天生就應該如此一樣。
這里頭有人覺醒嗎？一定有，不管是生活在怎樣階層里的人，總會蛋生那么幾個智者，這些智者會去思考自己的處境，并提出幾千幾萬個為什么，而當這些為什么不能夠被解答時，他們就會開始自己尋求答案。
可……答案是怎樣的呢？
從現在這些仍然生活在這里的人的狀態來看，那些尋求答案的人似乎并沒有再回來，那些聰明人消失了，留下的都是一群被溫柔豢養的家禽。
至于那些人去了哪里，誰知道呢，也許是去了某個暗仄的盒子里也許是去了哪個不知名的地窖中，總之那些人再也沒能回來。
“光明之下最容易掩蓋罪惡，而黑暗中卻能發現真相。”毓卿坐在鄧錦旁邊，低聲呢喃了幾聲：“看來你都計算好了。”
“不是我計算好了，而是他們太小看我們了。”鄧錦攤開手：“他們知道我們在這里干什，但他們卻沒有任何應對措施，光從這一條我就能看出來，這個世界不過如此。其實你發現沒有，猴兒這些年都很少主動去干什么了，因為他也越來越發現自己其實根本什么都干不成，除了毀滅。”
“這不是合情合理么，他自己都說自己所到之處寸草不生。”
這句話說完之后，毓卿和鄧錦相視一笑，然后兩人長出一口氣，不約而同的說道：“安全第一。”
當發現對方說出了同樣的話之后，兩人哈哈大笑起來，接著頭也不回的朝著不同的方向躲避開來。
而就當他們各自消失在這片小公園之后，第一階段也正式開始了。
預埋在陰影之中的EMP炸彈爆響，在短短的幾秒鐘之內，這一層空間內所有的通訊信號全部被切斷，包括上空飄蕩著的那些幽靈一般的微型無人機也都墜落在地上。這層眷樓至此已經可以算是徹底失聯，而在羅德面前的屏幕也變成了漆黑一片。
“開始了，羅德殿下。”
也許是聽出了建剛語氣的揶揄，羅德頗為不悅的回頭看了她一眼，然后立刻換上了一副自信的笑容：“你也許并不知道眷樓的意義，這是在世界末日中也能存活下來的神奇建筑，在它封閉之后，它能夠獨立運轉三千年。即便是切斷了通信，里面的應急部門也會立刻出動排查問題。”
“是嗎？那么，買定離手了。”
“好。”
而就在他們交談的時候，那層眷樓中的應急部門果然傾巢出動，合成人和帶有內置芯片的獨立機器人部門像螞蟻搬家一樣從各個隱藏的角落里匯聚在一起。
眷樓里的應急部門其實并不是由某個人控制，而是由每一層的管理核心所控制，它們在平時都統一歸中央處理器管轄，一旦出現緊急狀況就會按照預設好的程序開始執行任務。
這樣的情況它們的程序里并不是沒有應對方案，所以當通訊中斷之后，預存的方案計劃就已經開始啟動。
然而這一次，他們面對的卻是最最優秀的刺客，影舞者們在這些半人半機械的東西集合之后，便開始了他們第一波的攻勢。
戰斗并沒有想象中的激烈，陰影里的無聲攻擊讓這些失去了通信保障的機械人根本無法反應過來，熱追蹤無效、能量追蹤無效、生命探測感應無效，一切用于探查生命的方式在影舞者面前都被歸于虛無。
而影舞者們的攻擊卻總是可以奏效，就像影子巨蟒一樣，只要被陰影纏上的機器人都會在非常短的時間內被絞成一堆閃爍著電火花的廢鐵，一個失去功能之后，陰影就像疾病一樣蔓延到下一個身上。
當它們意識到時，它們展開了自己的護盾，然而護盾并不能阻擋陰影，只要有光的地方就有影子，而只要有影子，影舞者就能控制它。
被控制的影子如同跗骨之蛆，從它們的背后、腳下、身體里，無孔不入的滲透著，尖端科技對這些甚至連實體都沒有的東西毫無辦法。它們互相攻擊唯一的作用就是加快它們被消滅的速度。
如果羅德能夠看到這一場無聲戰斗是怎么樣打響的，他一定會吃驚的連下巴都掉下來，因為這些精銳的機械哨兵居然連對方的形狀都摸不著就已經被消滅殆盡，這是怎樣的攻擊方式？難道攻擊不只是分成能量攻擊、物理攻擊嗎？現在這些算什么？陰影也能攻擊？影子難道不是因為光子在行進過程中被遮擋后產生的較暗區域嗎？它只是個投影啊，連實體都不是！甚至它蘊含的能量甚至還不如光亮面，雖然光子沒有重量，但它運動時卻能產生能量啊，可影子里這種能量都不足。
這也太唯心主義了吧？老鐵，你們這是作弊。
就如同猴爺一直在學習的靈魂學一樣，靈魂學可以說是徹頭徹尾的唯心主義，但它卻真實存在的，就像現在影子的千鈞之力，能夠穿透厚重的防護將那些足以橫掃低級世界的機械士兵絞成碎片。
毓卿是十五級影舞者，雖然因為是人造的，所以此生也許都與半神無緣，但老陳頭是個什么樣的人？他耗盡一生氣力打造的、作為最大份遺產交給繼任者的，這能是開玩笑的？
影舞者如果單打獨斗，他們根本成不了氣候，畢竟影子的速度并不快，但如果集群作戰或者暗殺時……影舞者就能發揮出百分之五百的強度。
如果是星靈的神圣連連看可以瞬間毀滅一個軍團，那么影舞者的暗影蜘蛛網則可以讓這個軍團在恐懼中慢慢消亡。
陰影繼續在蔓延，地上的殘骸越來越多，而很快奇怪的事情再次發生，那些原本已經被絞成碎片的殘塊居然開始在影子的牽引下開始分解，然后那些完好無損的部分開始像樂高積木一樣被拼接了起來，并在影子的控制下加入了戰斗。
頓時，一場混戰開始拉開，不斷有應急部隊的機械哨兵被拆解，但同時也不斷的有新的哨兵從地上站起來，重新加入戰斗。
不過這些重新站起來的哨兵卻并像中了邪一樣，開始瘋狂攻擊自己人，基本每過一秒都會有一片像被割掉的麥子似的哨兵倒在地上。
當然，影舞者并不是萬能的，當控制的數量達到一定程度之后，也就不會再有新的混亂衛兵誕生，而且隨著時間的推移，影子攻擊的效率也開始變低，混亂哨兵的成型速度也隨著減慢。
而就在這時，眷樓的緊急避難系統突然開始啟動，人群被驅趕到了各自的房間，然后他們厚重的大門徑直落下，有些來不及進門的人，生生就被那一道大門給擠成了肉沫。
在避難系統開始工作之后，中心位置的事務處理中心警報大作，隨著這警報聲，這棟最華麗也最霸氣的建筑物開始向地底沉沒下去，緊接著就是一個碩大通道出現，下層哨兵開始支援這一層。
大量的哨兵開始從地底冒出來，數量迷之龐大，感覺就像黑客帝國3里頭失控的史密斯一樣，密密麻麻的，讓人看上一眼都會犯密集恐懼癥。
面對這樣的數量，影舞者選擇了放棄，因為不是所有影舞者都擁有毓卿那樣的實力，而這個時候選擇撤退也是剛好不過的了。
一束紅色的信號彈騰空而起，沾在了天花板上，閃爍著詭異的綠光。隨著綠光的消失，那些狂亂的影子也漸漸退去，現場仿佛歸于平靜，一切的一切都好似沒有發生。
可也就是這時，已經找到了藏身處的鄧錦從掩體后探出頭看了一眼，然后拿出了一個機械懷表看了看，滿意的點頭道：“時間，剛好。”
話音剛落，掛在通道正上方的反物質炸彈突然掉落了下來，不偏不倚的掉進了通道之中，那個只有不到拳頭大的灰撲撲的東西，就這樣錯開了所有人的視線，徑直掉下到了下面的一層，那微不可查的機械發條聲，仿佛也在這一刻變得狂躁了起來。
鄧錦雙手捂著頭，死死趴在地上，深吸一口氣，心中倒數了五下……
突然，一陣劇烈的顫動從地底傳來，仿佛毀天滅地一般的爆炸終于還是發生了，而忘記關閉的通道中，幽藍的爆炸能量沖天而起，摧枯拉朽一般將所有的哨兵沖成了碎片，殘余的能量卻仍然充沛而狂躁。
這股能量在這個空間里激蕩，以反物質炸彈的爆炸效果來看，這個四百平公里的眷樓根本就不是事，雖然它并沒有辦法沖擊眷樓本身，但它的能量卻仍然摧毀掉了上下兩層所有所有的精密設施。
瞬間，這一層眷樓變成了一片漆黑，頂層寥寥幾盞應急探照燈打開了，照出了黑漆漆的屋頂和四周圍厚重的墻壁，原本并不存在的景物現在真切的歸為虛無，所有人都能感覺到這里的空洞和荒蕪。
因為空氣調節系統也報廢了，大量的熱量蒸騰而起，這個不大的空間瞬間變得燥熱起來，而那些禁錮人們的大門因為失去了壓力而緩緩打開，滿臉迷茫的人們走出門去，卻看到了這沖擊他們心靈的一幕。
“我們只是活在一間屋子里嗎？”
許多人心中不由得出現了這樣的疑問，只不過他們中的大部分人還沉寂在驚愕之中罷了。
會思考，但卻沒有方向也無法提出建設性意見，這是典型的中層思維，他們現在處于極端迷茫之中，絲毫不知該要干點什么。
而就在這時，不知道從來傳來一聲大喊，用一種奇怪的語調：“快跑啊！我們都要死了！”
不管是生活在什么樣的環境中，死亡總是普通人群最恐懼的事情，再加上剛才發生的事情和身邊出現的異常，絕大部分人已經不會思考了。唯一能做的就是順著這個聲音朝向有亮光的地方奔跑。
人群一旦移動，那就幾乎無法停止，不管知道胡喲這不知道發生了什么的人，都會想著魔一般朝同一個地方匯集，智慧生物的從眾和僥幸心理在這一刻爆發了出來，人群里的第一波混亂也開始蔓延開來。
“黑暗啊，總是會讓人害怕。”鄧錦靠在墻邊，點上一根煙，對旁邊臉色并不好看的毓卿說道：“其實黑暗一點都不可怕，可怕的是黑暗中有那么一點點的光。”
鄧錦指著天花板上的幾盞探照燈，笑道：“讓人看得到卻看不真切，這是最可怕的。”
因為炎熱和黑暗，人群已經瘋了，他們如同喪尸一般從那個通道跑過去，一路上留下無數的尸體，而當他們發現下層同樣一片漆黑時，絕望開始滋長，他們開始產生了變化，這些綿羊紅了眼，變得瘋狂了起來，他們開始“吃人”。
混亂蔓延，僅存的哨兵根本無法阻攔這恐怖的人潮，在極短的時間里，他們就已經打通了三層！整整三層，完全貫通！大量已經被自己逼瘋的人，開始朝下一路進發。
“那個通道一點都不難打開，為了防止突發故障，這些地方都是全機械控制的，這種原始的大門其實說白了，關幾頭豬還沒問題，想要關人可就費勁了。”鄧錦眼睛里閃爍著亮晶晶的光：“如果我沒猜錯，那個一直盯著我們的老哥，現在已經抓狂了吧，哈哈哈。”
“那些沒受損的樓層，里頭的哨兵怎么辦？”
“你忘記啊？這些人啊，雖然是人類之外的種族，但你別忘了他們也是智慧種族，智慧種族可是會用工具的。”鄧錦把玩著一把哨兵的能量武器：“挺趁手，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