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魔法的爆炸像沖擊波,爆炸之后一片廢墟。有些魔法卻是如同脈沖輻射,只對血肉之軀產生殺傷作用。
這些奇奇怪怪的魔法師通過自爆在短時間內將自己的能力上升不止一個層級,然后猛烈的脈沖光直接沖擊在了由塔娜他們構造的精神力墻上。
墻體裂開、愈合、再裂開、再愈合,看上去堅不可摧,然而塔娜的心卻會在每次墻體開裂時都猛烈收縮一次,因為那就代表著一個魔法師永遠的離開了她。
因為迅速有人補位的原因,所以看上去精神力墻幾乎無法摧毀,但那一批批被換下來的已經沒有了生命體征的魔法師卻讓人心疼的不行。
那些人就是來自爆的,他們的目的應該就是造成一次屠殺,用自己的生命換取大量的平民傷亡,然后破壞兩個世界的合作關系。
猴爺處在魔力爆發的中心,但他卻一臉茫然,因為魔力無法對他造成傷害,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到他要面對的那些怪人一個個的隨著劇烈的閃光而煙消云散。
被束縛在精神力墻中間的魔法脈沖無處可去,唯一能去的方向只有往上,明亮顯眼的光柱沖上云霄,把天空映襯得有如白晝。
不知道的人都以為這是一次魔法表演,而知道的人卻知道如果讓這些能量擴散開來會造成怎樣的破壞。
魔法沖擊在高空爆炸并迅速降溫,天空中的水汽以難以置信的速度凝聚成了云,層層疊疊的厚厚的烏云如同怪獸一般遮蔽了天空,斷斷續續的閃光從云層中透出,悶悶的響聲也悠悠傳來。
大雨毫不猶豫的傾瀉了下來,淋濕了所有沒有帶傘的人。
很快,沖擊波停止了,然而大雨卻愈發的猛烈,噼啪的打在地上激出了一層煙波,雷聲和閃電以及高強度的EMP導致許多人家的電子產品陷入了停頓,從電腦到手表,無一幸免。
塔娜坐在傾盆大雨里放聲大哭,根本不顧地上的骯臟,也不管臉上的裝畫成了貓,她只是哭。
猴爺從倉庫里走出來,手上拎著一個魔法師的半截身體走到她身邊,只是低頭看了她一眼,然后把尸體扔到了她身邊并把外套脫下來蓋在她頭上。
“發型不能亂。”
說完這句話,他就走了,頭也沒回。
作為天煞孤星,猴爺居然連雨水都拿他沒有辦法,即使走在滂沱的大雨中,他身上卻一滴水都沒有,而塔娜卻渾身上下濕了個透徹,但她根本什么都顧不上了……真的,顧不上了。
一百四十七個魔法師陣亡,其中一個傳奇法師,三十九個高級魔法師。這些人里有她的老師、同學、發小、朋友、侍衛、同事和下屬。那些在幾小時前還鮮活的生命如今靜靜的躺在了擔架上,被帶著水汽的夜風吹得冷冰冰的。
生命太脆弱了,脆弱到只是一眨眼就消失不見了。
“貝魯塔……赫蘿娜……”
塔娜用手背擦著臉上分不清是水是淚的東西,嘴里輕輕念道著這些名字,她的雙目赤紅,額頭的符文隨著呼吸忽明忽暗。
“公主殿下。”
騎士隊長滿臉疲憊的走到塔娜身邊,撐起一把折疊傘為塔娜象征性的擋住了滂沱的大雨。
主會場里的魔法表演還在繼續,大雨被他們的魔法護盾擋在外面,但毫無意外所有的魔法焰火都從炙熱的暖色調變成了森森的冷色調。
魔法師之間的聯系已經讓表演們了解到這次損失的慘重,卻并不能中斷重要的表演,他們強忍著悲痛繼續著表演,臉上甚至必須掛著笑容,唯一的哀悼方式只能夠是把焰火的顏色從紅色變成藍色。
“藍色的焰火啊,為什么啊?大叔,你去了半個小時啦。“
蔣欣噘著嘴看著猴爺:“至于這么長時間么。”
“要排隊。”
“哦……也對。”蔣欣笑道:“對了,大叔,為什么突然都變冷色調了啊?剛才不都還是紅紅火火的嘛。”
“在薩基魯文明中,藍色是承載著靈魂的顏色。”猴爺仰著頭看著在雨中滿天飄散的藍色光球,在其中一顆爆出絢爛耀眼的光芒后,猴爺低頭看著蔣欣:“在慶典中釋放藍色的焰火,代表對勇士的哀悼和懷念。”
“哇……大叔,你懂的真多。”
蔣欣和所有的吃瓜群眾一樣,她什么都不知道。而猴爺卻是整件事的親歷者,他清楚的知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也知道塔娜付出了多么慘重的代價。
這大概就是魔法世界的恐怖襲擊了吧,用那種不要命的方式來換取慘重的傷亡,那二十多個神秘的魔法師以1::7戰損比換取了一百多個人的生命。而如果不是這些法師用生命去鑄造這堵墻,他們的戰損比應該可以達到1:7000吧,到那時會造成世界性的震蕩的。
換個角度來說,每一個陣亡的法師都用自己的姓名換取了超過一千人的性命,然而被他們救下來的人卻是渾然不知。
現在想想,猴爺突然理解了未來的自己所作出的決定,人有的時候真的顧不上想那么多,即便每個人都是自私的,但在使命必達的信念面前,一切好像都不重要了吧。
或者換個方式說,那些法師應該沒想到過自己會拯救超過十萬人的生命,甚至沒想到自己會陣亡,他們只是在執行并完成了命令。而這里頭唯一的變數大概就是當他們某個時刻發現自己可能會死時并沒有后退。
“我找人送你回去,我有點事。”
“啊……哦……”蔣欣有些不高興,但她也沒啥辦法只能看著猴爺朝身后隨手一揮就找來了幾個眼神兇兇的男人把她推出了體育場。
“大叔……明天見哦。”
在蔣欣回頭對猴爺告別時,正要轉身離開的猴爺卻站定了,他轉過頭對蔣欣笑道:“也許別人的命運我沒辦法,但我一定不會再讓你長出尾巴。”
蔣欣:“???”
送走了拖油瓶,猴爺在督察們的陪同下來到了應急辦公室并一腳踢開了門,進去之后關上門二話不說指著葉菲的鼻子開始罵。
也許是知道自己安保失誤罪孽深重,葉菲從頭到尾都沒有回嘴,只是委屈的紅了眼。
猴爺一直罵到塔娜被攙扶回來,塔娜沒說太多話,只是操著沙啞的嗓子說了一句“不怪葉子姐”之后就愣愣的坐在沙發上任由侍女擺弄。
給她換衣服的時候倒也沒回避猴爺,猴爺也只是坐在那翹著二郎腿抽煙,葉菲則坐在辦公桌前開始部署事后調查工作,場面一度十分僵硬。
“你的家事我不管,但在我地頭上有人撒野,這事必須要給我一個交代。”葉菲在簡單部署一圈之后,開始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面對塔娜:“現在你需要解釋一下了。”
塔娜慢慢挪到猴爺身邊,然后靠在他的腿上然后就那么躺著,躺著躺著就淚流滿面了,看上去可憐的不行。
“現在不是哭的時候。”葉菲皺著眉頭:“你還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嗎?這是很嚴重的襲擊!”
“我知道,但我不知道從什么地方開始說。”
今天的大起大落對塔娜來說實在有些難受,一下子損失了一百四十多個魔法師,拋開帝國的巨大損失,個人感情也受到了劇烈的沖擊。
雖然塔娜是個女王胚子,但到底還只是個小姑娘,經歷的事也就那么多,即便是經歷過戰爭和父親戰死,那時到底還也是站在猴爺身后,而現在卻要獨立的處理這種難以預料的麻煩。
“等會再傷心。”葉菲冷著臉:“我需要第一手資料。”
“我知道那些人是什么人。”
塔娜輕輕說道:“但是我沒想到他們還會出現。”
猴爺低頭看著塔娜:“他們是你們的人?”
“是我們世界的人,但也不是我們世界的人。”塔娜雙手撐在沙發上慢慢坐起來:“從那個殘破尸體的特征我能看出來,他們曾經是暗精靈的分支,后來因為使用禁忌黑魔法而被魔法界排斥,后來他們自成了一個體系并且開始侵略樹精靈,樹精靈向我的祖先求助。”
“等等……你祖先?”
“兩千年前。”塔娜皺著眉頭說道:“這件事發生是在兩千年前。當時我的祖先發動了第一場魔法戰爭并以慘勝告終,暗精靈的被擊敗之后,魔法師協會聯合樹精靈將他們放逐到了咒逐之境,永世不能返回現世,我不知道他們是怎樣出現又是怎樣策劃襲擊的。但從他們的魔法效率來看,他們使用的禁忌魔法已經遠超我們的理解了。”
“你不解釋一下什么是禁忌魔法嗎?”
塔娜看了葉菲一眼,然后低下頭說:“禁忌魔法是一種魔法體系的統稱,這一類的魔法使用的是獻祭來完成魔法構成。簡單說就是獻祭出某種東西來完成一個魔法的構造,可以是自己的也可以是他人的,獻祭的東西可以是生命體也可以是非生命體,只不過越是強大的、有價值的東西獻祭出的力量也就越大。如果一個傳奇法師完成一個獻祭魔法,甚至可以在幾秒內摧毀一個國家,但代價是這個傳奇法師也將不復存在。”
“哦……難怪了,我說我怎么看那幫家伙都化成水了。”猴爺摸著下巴點頭道:“他們帶的怪物是啥?”
“鎮墓獸,是他們的戰獸之一,可以吞噬比它們本身體積大兩本的東西,在緊急時甚至可以成為祭品。”
聽到著,猴爺算是明白了,那幾個看上去弱爆了的家伙居然可以炸死一把多個魔法師估計就是靠的這種恐怖分子一般的法術了,犧牲了自己和寵物,造成雙倍沖擊,把自己化為一個巨大的炸彈。
“你們猜,今天我看到誰了。”
猴爺突然想起來一件事,然后輕笑道:“我覺得不會有這么巧的事,所以我覺得這兩件事里肯定有聯系。”
“誰?”塔娜皺眉問道:“你碰到……難道是?”
“魚龍。”猴爺抱起胳膊:“魚龍出現,跟我打了一架,我覺得他出現的很蹊蹺,現在想來應該是為了隱蔽這幾個家伙的信息吧。不過他到底是小看我了。”
葉菲直起身子:“魚龍!?”
“對,魚龍。”猴爺的手指嗒嗒敲著沙發扶手:“他莫名其妙的出現,莫名其妙的跟我打了一架,莫名其妙的消失。算算時間,應該剛好夠他把這幾個人轉移到安全地方了,能做到時間相對靜止,他很強啊。”
“當然很強!他一點都不比你差的啊,你為什么不早說!”
“我說了你們能干什么?”猴爺走到葉菲面前雙手捏住她的臉:“別的事你可以管,魚龍的事少他媽給我攙和,知道么?”
“我……”
“你什么你?想活著么,想的話就別跟著攙和。”猴爺說完,轉頭看著塔娜:“你也是!能跟魚龍對線的只有我,你們其他人不允許碰!看到就跑!”
“能跑掉?”
“你覺得他會追你們這些小垃圾?”猴爺搖頭:“不,不會,你們不在他眼里。”
不過這件事還需要調查,究竟是真的有蹊蹺還是純粹的巧合都需要仔細調查,如果是巧合還好辦,然而如果這兩件事真的有聯系,那么可能就代表著兩個長得一樣的雙胞胎要上演一出世紀大戰了。
不過猴爺的感覺告訴他,查到最后八成就會是他發現的那樣,所以……現在先直接把警報級別調到最高肯定是沒有錯的。
“你們該怎么折騰還怎么折騰,但記住我的話,一旦發現最后線索指向魚龍,請回避,立刻回避。”猴爺拍著塔娜的臉:“記住了!聽見沒有!!!你沒辦法報仇的。”
“哦……知道了。”塔娜委屈巴巴的,但她也知道猴爺說的事實。
“好了,你們開始吧。”猴爺站起身:“今天恐怕誰都睡不了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