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爺子？”瞠目結舌都不足以形容陳耕看到謝閔聲老爺子時的表情。
張向陽的反應比陳耕還要夸張，他完全想象不到謝閔聲老爺子怎么會出現在魔都。
表情呆滯的陳耕愣了足足半分鐘才反應過來，連忙問道：“老爺子。您怎么來了？”
“我怎么就不能來了？”謝老爺子笑瞇瞇的反問道。
“呃……”陳耕和張向陽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說了。
這問題很強大，魔都是謝老爺子生活了多年的老根據地，自然沒有他不能來的道理，事實正好相反，對于謝閔聲老爺子來說，回到魔都才算是回到了家，但這正是陳耕詫異和納悶的地方：這次的情況和以往不同，這次來魔都是為了挖上汽的墻角的，以謝老爺子上汽集團發動機制造廠前廠長的身份，他不太適合出現在這里——這次之所以是陳耕和張向陽來魔都，也是出于這一點考慮，這是大家心中的一份不用說出來的默契，但不論是陳耕還是張向陽，都沒有想到謝老爺子竟然來了。
“知道你們這些小家伙想的什么，放心吧，老頭子我的心情好的很，”謝老爺子得意的哼了一聲，不過對于陳耕和張向陽的做法，心里其實還是很受用的：“給你們說，這事兒沒有我，你們想要做成還真有點難度。”
“那是那是……”
陳耕口中一邊應著，同時仔細觀察了一下謝老爺子，仔細看看，謝老爺子面色紅潤，紅光滿臉的他看上去確實不像是心情不好的樣子，兄弟倆對視了一眼，這才放下了心。
“好了，這邊是什么情況，給我說說。”都是熟人，老爺子也沒客氣，到了房間后，謝老爺子大馬金刀的往沙發里一坐，直接開口問道。
“情況是這樣的……”
聽陳耕說完，謝閔聲老爺子的臉色很不好看：“這么說來，德國鬼子對咱們是包藏禍心？”
“很明顯，德國人是打算一步步的廢掉上汽的自我研發和造血的能力，我覺得這次他們對上汽發動機廠的動作可以看做是前期的一個試探性動作，”陳耕兩手一攤，道：“但現在看來結果讓人挺遺憾，上汽的這些領導們為了賺錢連根本都不打算要了。”
“這是拔苗助長。”張向陽用了一個不怎么準確的成語來形容。
謝老爺子的臉色越發的不好看了，轉了下頭向陳耕問道：“小陳，你怎么看的？”
陳耕不假思索的道：“沒什么看法，國企老爺的通病，只要我在這個位子上的時候做出了成績，管他是拔苗助長還是飲鴆止渴呢，反正我的成績是做出來了，等我拍拍屁股走人，將來這家企業有多困難，這和老子有什么關系？”
“……一針見血啊，”沉默了良久，謝閔聲老爺子嘆息著，陳耕的話算是揭穿了上汽的這些領導們敢于這么做的本質：“企業不是自己的孩子，這些王八蛋只是將企業當成了自己進步的臺階，不這樣還能怎么樣……”
抬起頭來望著陳耕，老爺子的一雙眼睛竟然神采奕奕：“小陳，老實說，在看到你們之前，我心里還是有點愧疚，覺得跟你們一起來挖上汽的墻角多少有些對不起d、對不起政府，也對不起上汽里那些認識了多年的老兄弟，可現在……哼哼！某些人，想給外國人當孫子、當奴才，先問問我們這些老家伙答不答應！”
陳耕和張向陽對視了一眼，兩人嚴重都帶著幾分按捺不住的興奮：能得到謝閔聲這位上汽集團前高層的支持，這件事就簡單的多了。
謝閔聲老爺子又擺了擺手：“德國人那邊你們不用有太大的動作，知道他們的動向就成，至于其他的，交給我了。”
陳耕知道謝老爺子在上汽發動機廠的關系可謂根深，但他從未想到謝老爺子在上汽發動機廠內部的影響居然如此之深！
他只是出去打了個電話，在當晚陳耕一行三人悄悄的抵達發動機廠家屬區夏示福家里的時候，陳耕愕然的發現，房間里已經站滿了人。
真的是站滿了人，房間里沒一塊空地上都站著人，滿滿當當的，連個走路的地方都沒有。
陳耕和張向陽交換了一下眼神，兩人眼里都很有幾分興奮：這是要搞大串聯啊。
進來之后的謝老爺子也沒客氣，徑自開口向夏示福問道：“老夏，老兄弟們都到齊了沒有？”
“都到齊了，”雖然到現在為止還對謝閔聲要做的事情一無所知，可已經預料到老廠長要做點大動作的夏示福，眼中卻是充滿了興奮，壓低了聲音道：“您打來電話之后，我就立刻通知了老兄弟們，大家一傳十、十傳百，能通知到的都通知到了。”
“很好。”謝老爺子對夏示福的工作很滿意。
“老廠長，您這次回來，到底是為了什么事？”不待夏示福說完，旁邊一個陳耕記得應該是翻砂車間的老師傅就壓低聲音問道，語氣頗為急迫。
謝閔聲沒有直接回答，而是反問道：“老兄弟們，德國人要拆了咱們廠，這事兒你們知不知道？”
“什么？德國人要拆了咱們廠？！”
謝閔聲老爺子這話一出口，房間里就算是炸開了鍋，大家頓時就沸騰了：怎么回事？到底是怎么回事？
“老廠長，到底是怎么回事？”夏示福代表一群老工人問出了他們最想知道的問題：“德國人不是和咱們合作的好好的么，怎么忽然之間……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是大家懷疑謝閔聲的話，而是自打與狼堡合作以來，狼堡雖然對細節和管理方面要求的很苛刻，但卻并沒有展露出多少攻擊性，而上汽也的確從狼堡這些嚴苛的管理細節當中受益了，現在冷不丁的聽到謝老爺子說德國人準備拆了上汽的發動機工廠，一時間也的確是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眼前的情況并沒有出乎謝老爺子的意料，他點點頭，反問道：“德國人打算和咱們上汽搞一個發動機組裝工廠，這事兒大家都聽說了吧？”
“聽說了。”
“我也聽說了。”
“好像是有這么一回事……”
大家紛紛點頭，隨說上汽與狼堡合作組建一個發動機組裝工廠的事情還沒有正式確定，但在大國企哪有什么秘密可言？小道消息早就滿天飛了。
謝老爺子微微頷首，待到聲音逐漸小了下去，才開口問道：“那你們知不知道，德國人對咱們上汽提出了什么樣的條件？”
“什么條件？”
“多要點錢？”
“也就是多要點錢吧？”
眾人一臉懵懂的猜測著，不過聰明人畢竟還是有的，而且還不少，看著謝老爺子那張略顯陰沉的臉，再傻的人也意識到事情恐怕沒有自己想象的那么簡單了，討論聲之間停止，房間內的聲音也逐漸小了下來。
謝老爺子這才開口，他冷笑著望了一眼眾人：“多要點錢？你們可真天真！狼堡的要求是直接將咱們上汽發動機廠的所有設備報廢，他們從德國進口全套的生產和組裝設備！”
什么？！
謝老爺子這話一出口，人群瞬間就炸開了鍋：德國人的意思，竟然是打算把發動機廠給關了？！
幾乎在謝老爺子這話一落地，立刻就有人焦急的叫道：“尼瑪！發動機廠關了，咱們這些爺們怎么辦？”
“對啊，咱們怎么辦？”
“大概……咱們會進入新廠吧？”
“應該吧，必經咱們都做了這么多年的發動機了，經驗豐富，放著咱們這些經驗豐富的老工人不用，德國人難道還能用那些剛進廠、屁都不懂的毛頭小子……”
“幼稚！你們想的太簡單了！”謝老爺子打斷他們的話，毫不留情的打破了大家的幻想：“告訴你們，人家德國人說了，到時候咱們發動機廠的人一個也不用！”
謝老爺子這話石破天驚，簡直如同一個晴天霹靂在眾人的頭頂上炸響，所有人都被這番話給炸懵逼了……
“為什么？”
“他們憑什么？”
“放著我們不用，難道用那些剛進廠的毛頭小子……”
“為什么不用你你們？原因不很簡單么？”謝老爺子一聲斷喝，冷笑著道：“人家認為你們這些老家伙年紀大了，學東西不如年輕人快，再一個，人家認為你們都成老油條了，不如年輕人聽話、不如年輕人好調校，自然就不用你們了，這么簡單的道理還不懂？”
房間里忽然間就陷入了一種詭異的寂靜，好一會兒，終于有人小聲的問道：“那……廠子拆了之后，集團怎么安排我們這些人？”
謝老爺子道：“怎么安排？不知道，上面還在討論，不過你們也知道，咱們廠現在不缺人，所以……”
還沒等謝老爺子把話說完，已經有人自動腦補出了將來的答案，立刻就怒了：“麻痹！難道讓咱們待崗？！”
“不會吧？”也有人表示疑問：“咱們干的好好的，也沒犯什么錯，廠里憑什么讓咱們待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