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那夜見到石蘭之后,嬴子弋發現小胖墩變了。本來嬴子弋不相信有一見鐘情這種事情,可是現在看著小胖墩的癡迷的樣子,他不信也不行了。
他總是喜歡坐在屋外,籬笆旁的那塊大石頭上,一手支撐頭,看著天上的飛鳥與云朵,不時嘆上一口氣。
嬴子弋拿著小胖墩平日里最喜歡吃的雞肉與素餅,在他面前晃了晃,這家伙居然一點反應也沒有。“裊裊兮秋風,洞庭波兮木葉下。”小胖墩站了起來,雙手負后,四十五度角望天,嘴里喃喃的說道。
“…….哎呦我去,這是什么意思?”身為一個正經的文盲,嬴子弋心中納悶道。
“沅有芷兮澧有蘭,思公子兮未敢言。”
小胖墩口里繼續念叨著。看著小胖墩如此裝著逼,嬴子弋卻是坐了下來,啃起了雞腿。嬴子弋從來沒有發現,這個小胖墩居然還有著文藝青年的潛質。
不過在任何時代,文藝青年想要把妹紙,最重要的還是外在的形象。以前的霸王孔武有力,英俊瀟灑,二十多歲已經是推翻秦朝,分封諸侯的一代王者了,可謂是典型的高富帥。那樣的霸王就是在街上隨便勾勾手指,都有無數年輕美貌的女子往上撲。現在嘛,嬴子弋看著霸胖在風中顫動的肥肉,這個任務似乎有點艱巨。
“大哥,你說我還能見到那夜的女子么?”小胖墩念完了,回過頭來,一雙被肉擠壓的小眼睛上泛著疑惑的光澤,問道。
“肯定能啊!”嬴子弋咬完了雞腿,將骨頭拋在了一邊,說道。
“真的么?”作為一個純情的小胖子,項少羽羞澀的說道。
“但是你見到她之后,又能怎么樣呢?”嬴子弋問道。
“大哥,你是什么意思?”項少羽問道。
“你想啊!你現在是什么身份,說的不好聽,只是一個被帝國通緝的流亡之徒。要錢沒有錢,要武功沒有武功,甚至……”嬴子弋眼神在小胖子身上打量了一圈,最后無情的說道:“連樣貌都沒有。你說,就算你見到了那個姑娘,人家憑什么會看上你?”
被嬴子弋連番的打擊,本來興致高昂的項少羽頹喪的低下了頭,諾諾不發一言。
“不過,…..”
“不過什么?”嬴子弋話還沒有說完,項少羽重新抬起了頭,盯著嬴子弋,黃豆大的眼睛霎時間充滿了希望的光澤。
“不過事情也不是沒有轉機。”嬴子弋瞥了一眼小胖墩,說道:“身份和錢財,這兩樣暫時沒有辦法改變,那就只有武功和樣貌了。只要你能按照我說的辦,我保證你能把這身肉都減下來,順帶武功還能有所提高。”
“這樣就能成功了么?”項少羽此刻就像是個溺水的人,臉上充滿了無助之感。
“當然不是。”嬴子弋搖了搖頭,說道:“男兒大丈夫在世,自當建功立業,這樣才能引得佳人垂青。你明白了么?”
嬴子弋拍了拍項少羽的肩膀,殷切的關注著他。
項少羽鄭重的點了點頭,說道:“我明白了,大哥。”
“恩,很好。”終于把他給忽悠住了,嬴子弋很滿意。
接下來的幾天內,嬴子弋給小胖墩量身制作的減肥措施,小胖墩都是一絲不茍的執行了,居然沒有一絲的懈怠。
嬴子弋看著在太陽下揮汗如雨的小胖墩,還有眼前屏幕上各項成長的數值。果然,漫畫里都是騙人的,只有妹紙乃是第一原動力。
“師弟,都一下午了,你也累了,吃點的點心吧?”忘巧拿著一盒自己制作的點心,走了過來,遞到了嬴子弋的面前。
“多謝師姐。”嬴子弋道了一聲謝,接過了盒子,說道:“魏豹呢?他平時不是老是跟在你的身邊么?今天怎么一天都不見人影了?”
“族兄一早就出去了,現在還沒有回來?”忘巧從袖子里拿出絹巾,替嬴子弋擦了擦鬢角的汗水。
“靜女其姝,俟我于城隅。愛而不見,搔首踟躕。靜女其孌,貽我彤管。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匪女之為美,美人之貽。”
山崖之上,一女靜立。身披大氅,腳踏云履,肌若凝脂,發稠若墨。魏豹雖然沒有看見女子正面,但是一顆躁動的心卻是有些按耐不住。不自覺的口花花起來。
“魏豹大人說笑了,我哪里算得什么靜女呢?江湖上,我的名聲現在可是有些不太好啊!”
“素聞田言姑娘乃是農家第一智囊,更是當今大秦長公子扶蘇殿下最為倚重的謀士。今日一見,果然風采不同于凡俗。”
魏豹拱手一禮,就是贊道。
田言莞爾一笑,“承蒙魏豹大人夸贊。不過今天之所以將大人約在這里,是有要事相商。”
“哦?”魏豹的神色變得嚴肅起來,“不知道田言姑娘是為了什么事情?”
“六國歸秦。”
田言平淡的說道。然而這四個字所帶來的沖擊力卻是巨大的,魏豹當即錯愕,好半天才醒轉,大笑道:“姑娘認為這可能么?”
“為何不可能?”甜言卻是反問道。
“秦皇推行新政,廢分封而行郡縣,其用意就是傻子都能看得出來,又怎么會接納六國舊族。更何況,以秦皇手中的力量,他根本看不上我們這些人。”
“沒錯,秦皇是不需要六國的余族。但是他的繼承者卻是需要。”
“姑娘說的不會是扶蘇公子把?”魏豹問道。
“正是。”
當田言說完,魏豹臉上的笑意已經按耐不住,“田言姑娘認為,公子扶蘇是秦太子的對手么?”
“公子扶蘇溫文爾雅,謙恭待人,又怎么斗得過那陰險狡詐的嬴子弋?”
“既然如此,我又為何要幫助公子扶蘇你,去和那秦太子相抗?”
田言一笑,“現在的扶蘇公子與那嬴子弋相比,的確弱小。可正因為如此,他才更需要諸位義士的幫助。魏豹大人不妨想一想,秦皇的政策執行二十年,甚至更久之后,諸位還有容身之地么?”
這的確說中了魏豹的心思。魏豹看似玩世不恭,但手下擁有著巨大的力量,對大秦內部的形式了若指掌。
別看現在六國舊族暗中的實力仍然強大,但這也是因為秦皇要收拾北方南方的蠻夷胡狄,所以竭力穩定國中的平穩。換句話說,秦皇現在騰不出手來對付六國的余族。可若是真的等帝國平穩的統治天下二十年甚至更久,到時候,六國舊族的勢力會怎么樣?魏豹可以想象,只要秦皇愿意,就是一十里亭長,也能將他們這些六國余族抓縛,送往府衙問罪。
不過,這要發生,至少也是二十幾年之后了,咽下的魏豹完全沒有理由要為這么遙遠的事情發愁。
“田言姑娘所言極。然而那終究是二十幾年后的事情了,現在說又有什么意義?吾輩當爭朝夕。醇酒美人,一世所取也。”
“魏豹大人真是豁達。是的,那也許是二十年之后的事情了?可是如果我說,秦皇的身體并不怎么好?短者數載,長則十載。若是秦皇故去,那么大人又會如何做?”田言的銳利的目光仿佛要刺破魏豹的心房。
“秦皇的醫案乃是絕密,你是怎么知道的?”魏豹狐疑的問道。
“根本就不用看什么醫案。秦皇每天處理天下大大小小的事務,至深夜猶不止。他雖然能夠瞞得過朝上的百官,但是卻是瞞不過身邊至親之人。秦皇身體每況越下,乃是不爭的事實。田言在這里問一句,若是秦皇故去,嬴子弋登基,以他的手段,大人乃至魏國宗室一族又將如何存續?”
“可是若是我幫住公子扶蘇,且不說他是不是嬴子弋的對手,就算他爭得過,扶蘇殿下上位之后,又對我們能有什么好處?”
“扶蘇殿下當廢新政而行分封之法。封嬴氏子孫與復六國社稷宗廟,成周武之業。”
“哦?有點意思。”魏豹一笑:“身為帝國的長公子扶蘇殿下居然想要重新實行分封制。若是讓秦皇知道,那可真是……”魏豹沒有說完,卻是笑了起來。
“嬴子弋很強,即使他現在還沒有繼承帝位,但他麾下的實力仍然能夠遠遠超過秦皇其他十余個兒子的總和。因為強大,才令人畏懼,令人不甘。秦國的其他公子很清楚,只要嬴子弋登上皇位,那么他們的將來,將什么也不是。只有扶蘇公子,才是他們最好的選擇。而你們六國的余族與秦廷的皇子們某種意義上處境也是一樣的。”
“就算扶蘇公子獲得了宗室的支持,也僅僅能夠在朝廷中與秦太子持平罷了。別忘了,他的手下還有軍隊。而且,秦太子在秦軍之中威望甚高,甚至已經能與軍神王翦相比。”
“這也是我正要說的,嬴子弋雖然在軍中威望甚高,卻是一向不重視那些文臣。只要能夠讓那些文臣倒向公子扶蘇一邊,那么長公子殿下的勝機也將大上很多。”
“哦?你想怎么做?”
田言一笑,卻是沒有回答。
魏豹一愣,才領悟過來,自己剛才問得實在有些逾越了。事實上,魏豹與田言現在仍屬兩個陣營,今天的這番話卻是有些大大的超過了陌生人相談的界限。若不是田言一直在勸他歸降扶蘇,他還真以為田言是潛伏在帝國內部的奸細。
“田言姑娘與在下不過初識,為何推心置腹至此?”魏豹問道。
“因為魏豹大人是個聰明人。自然知道什么是有利的,什么是不利的,”田言一笑。
“能得佳人贊許,魏豹與有榮焉。就算答應了姑娘又有何妨?”
“如此就多謝大人相助看了。”田言一禮,道。
“不必客氣。”魏豹當即咬破了手指,在田言拿出的空白的絲絹上寫上了誓詞,按上了血印。
“父親大人。”
魏豹離去之后,田猛已經農家的一眾高手,從山崖之下的凸石翻了上來。
“這個小子很狡猾,已經察覺到了我們。”田猛說道。
“當然,不然他又怎么可能這么爽快的寫下效忠的誓詞?”田言并沒有意外,將那絲絹收進了自己的袖中。
“這個小子并不可信,阿言你要小心。”田猛提醒道。
“父親大人,魏豹是個聰明人。他應該明白,怎么做是對魏國最為有利的。”
說到這里,田言面色忽然轉憂,“不過更讓我擔心的是,那個人突如其來的好意。”
“阿言說的是?”田猛雖然是烈山堂堂主,但是對于秦國朝堂上帶的事情,卻是知道的了了。
“中車府令趙高!”
“羅綺大人,那個秦國的校尉已經幾天沒有離開自己的屋子了。”
屋頂之上,視野空曠。石蘭單膝跪拜在羅綺的身前,說道。
“看來是那次的刺殺讓其身后的勢力很惱火,白屠被下達了嚴令。不然以他的性子,又怎么可能這么長的時間都呆在屋子里,不去尋歡作樂呢?”
“這樣一來,我們該從哪里找尋他背后的勢力蹤跡?”
“哼,蛛絲馬跡總是有的。他背后的人用白屠,本來是相當高明的一招。可誰曾想到,卻是被你誤打誤撞,泄露了行蹤。我先前已經查過,這個白屠本來只是一個百夫長,通過賄賂和摻著水分的軍功當上了校尉。他背后之人將他派來外黃,顯然是有著重要的事情。只是,會是什么呢?”羅綺坐在屋頂上,單手支頤,無聊的敲打著自己嫩白的臉頰。
石蘭低著頭,一聲不吭,羅綺確實自顧自的說道:“不過最讓我在意的還不是這個。太子是如何得知這件事情的?他現在又在哪里?在做什么?要知道我們的這位太子打著為皇帝陛下尋找長生不老藥的名義,已經消失了很久,其目的絕對不簡單。事情真是變得越來越有趣了。”羅綺眼中放光,越說越是興奮,似乎嬴子弋所帶來的謎題讓她激動不已。
石蘭聽聞羅綺的話,頭不自覺的更低了。只是羅綺的一番話,卻是讓石蘭心中通明。
只要能夠知道嬴子弋在做什么?就能想辦法破壞掉,這便是對他最好的報復。
羅綺瞥了一眼石蘭,說道:“對于你來說,是不是很想要殺了嬴子弋?”
“奴婢不敢。”石蘭辯駁道,只是冷漠的聲音中卻是聽不到任何的感情。
羅綺和煦一笑,如春風燦爛,她抬首仰望星空,說道:“其實我跟你一樣,也有著一個無論如何努力,都無法消滅的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