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恬終于走了么?”
匈奴大帳之中,聞聽得這則情報,三姓貴族首領大笑,充滿了快慰之意。
“蒙恬帶著三萬騎兵部隊馳援云中,這一來一回最快也要大半個月。到時候,我們早就渡過黃河了。”
蘭氏首領大笑的說道。
“事不宜遲,我們今夜就出兵。”
呼延氏的首領說道。這個提議很快就得到了所有人的贊同。
對于匈奴來說,塞北荒涼,有著大片的荒漠。根本無法與水草豐美的河套地區相比。
此刻匈奴三姓的軍帳周圍,還有著丘林氏、喬氏、當于氏、韓氏、栗籍氏、沮渠氏等諸姓軍隊,此刻他們或多或少的都派出了自己部族之中青壯,打算參與這次戰爭。
一聲號令,諸姓部族的首領紛紛退出了營帳,前往自己的部落之中集結兵馬。
匈奴三姓部族首領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蘭氏首領陰沉著臉,說道:“攣鞮氏的部隊還沒有過來么?”
呼延氏首領冷哼一聲,說道:“他們自詡是單于的親族,不響應號召。”
“這幫混蛋,自從我們將冒頓這個小子扶上單于之位后,他們的鼻子都快仰到眼睛上面了。也不想想,要不是我們當初留他們一命,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在哪呢?”須卜氏的首領氣憤的說道。
當年頭曼命喪五車城下,攣鞮氏內部,頭曼的宗親,但凡有點實力的,紛紛擁兵自立,打算爭奪單于的寶座。
也正因為這樣,攣鞮氏內部的實力大損,被匈奴三姓的部族乘虛而入。攣鞮氏本來掌握這河套地區大部分的肥沃的畜牧地,在那場內戰之后,卻是無力執掌,被匈奴三姓所瓜分。
而之后,攣鞮氏部族則退往了塞北,休養生息。
“算了,這次大戰之后。等我們殺退了秦軍,回過頭來有的時間收拾這幫家伙。”蘭氏首領不屑的說道。
這個夜晚,連綿的營帳周圍,紛紛亮起了火光。所有的匈奴士兵都被長官從睡夢之中叫起,冒著嚴寒,他們拿出了自己的馬弓彎刀,牽出了自己的戰馬,集結在部落首領的面前。
塞北遼闊的土地上,一支支匈奴的騎兵部隊開始匯聚,如千條溪流,漸漸匯聚成了大海,以著無與倫比的氣勢,開始向著陶山進發。
為了盡快奪回河套地區,匈奴投入了大量精銳的部隊,不過三日三夜,就突破了高闕,渡過了北河,進入了北假。
一只灰隼穿過流云烽煙,進入了云中城中,將匈奴大規模帶進了云中殿中,嬴子弋的手中。
“匈奴終于動手了么?”嬴子弋看著帛條上的內容,坐了起來,揮手退去了正在舞蹈的胡女。
“來人。”
一名守衛很快的進入云中殿中,稟手而立。
“將陳平,張良以及諸部戰將都喚過來。”
“是,殿下。”
嬴子弋的命令很快傳到了天策府中,正在商討戰事的諸人很快得到了消息,匆匆的趕了過來。
匈奴三萬大軍圍住了云中城周圍地域,這些日子以來,每當匈奴過來挑釁,云中城的守軍便會張弩射殺,不讓他們靠近。匈奴缺乏攻城的器具,一時倒也相安無事。
云中殿中,諸人靜立。
嬴子弋坐在王座之上,“匈奴侵入北假,相必用不了多久,就要打倒南河了。而我們反擊的時刻也到了。傳令韓信,彭越,率部會于云中城下,聚殲三萬胡軍。”
“是,殿下。”
原陽城。
原陽是云中境內有數的大城,人口在兩萬左右,乃是訓練騎兵的基地。周圍,又有著北輿,武泉等城,互為犄角,乃是云中郡東北之地的重鎮。
匈奴在這里有著一萬騎的兵力,為的就是牽制著這里的兵力,讓云中城孤立無援。
原陽周圍的地勢平坦,有著廣闊的草原,宜耕宜牧,此刻卻是成了胡人縱馬馳騁的馬場。
數日之間,匈奴集中兵力,數次攻打原陽城,不過都沒有成功。
對于匈奴來說,一旦攻下了原陽城,那么北輿與武泉必然陷入孤立無援的境地,攻克也只是遲早的事情。
匈奴掌握了這三座城池,便等于獲得了一塊后勤基地。在獲得大量給養的同時,也可以有效的阻遏雁門郡,代郡等地的援兵,使云中城徹底的成為甕中之鱉。
因此,與在打到云中城邊境就牧馬放羊的匈奴主力軍不同,匈奴的這支偏師一開始就投入了全力。
原陽縣令曹參,乃是嬴子弋當初從豐沛之地擄掠而來。
初時這幫人還不服氣,不過時間久了,也漸漸膺服。曹參知道原陽事關重大,因此,一開始就投入了全部力量防守。
在匈奴攻城的時候,他親自站在城墻之上,指揮著守城的弩軍反擊。
弩的大規模運用,便是帝備制造體系下最經典的一個例子。
與弓箭手不同,弩手只需要經過簡單的訓練。從各個武器作坊之中制造的大量的弩與箭矢可以很快的流入各個邊境的城市之中。邊境的軍民經過長時間的訓練,武庫之中的大量弩一旦分配到每個軍民手中,就可以很快的形成戰力。
而原陽這樣的大城,武庫之中儲備的弩與箭矢更是比其他的城市要高出許多。
根據種類不同,弩的威力和射速也有著不同。一般來說,弩的射速要慢于弓。而威力越強的弩,射速往往緩慢。不過在原陽城的城墻上,三個人弩手為一組,裝填射擊轉換,有效的彌補了這一不足。對攻城的匈奴形成了有效的火力壓制。
也就是說,只要有著足夠的弩箭,原陽城就不會陷落。
“這幫鳥人,這仗打得真是憋屈。”
曹參正在城墻之上,正在觀察著匈奴的營帳。一聲抱怨聲,傳入了他的耳中。
曹參不用看,也知道來的人是誰?有膽子在這城墻之上大吼大叫的,除了原陽縣尉,與他同為沛人的樊噲,就沒有別人了。
樊噲用兵,喜攻不喜歡守,這幾天以來,窩在城中,可是很不爽啊!
“不用著急,這一兩日,怕是有變化了。”曹參安撫道。
“變化,什么變化?”
“殿下麾下最為精銳的鬼獄幽騎,到現在可是還沒有出現在戰場上啊!”曹參長長的吐出了一口氣,意味深長的說道。
樊噲眼睛一亮,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
“快看!”
這個時候,有著士兵指著東北方向的山口。那云霧繚繞的遼遠之地,忽然出現了人影。
“還真來了!”樊噲大聲喊道。
隨著那些人影漸漸逼近,視野的清晰,眾人的眼中,碧野茫茫之上,那如潮的黑甲騎軍奔涌而來,他們的臉上,無不帶著滲人的青銅鬼面。
原陽城外的匈奴部隊似乎也注視到了這股人馬,他們開始緊急集合。加上這兩日的增援,大約四千騎左右列陣于大營東北方向。
曹參的臉上出現了一股疑惑。
當今之世,騎兵在軍中還遠遠未到主流,戰車仍然占有大量的比重。帝國雖然重視騎兵的運用,但也只是作為配合步騎的輔助。
而這支鬼獄幽騎卻是不同,那明晃晃的樣子,分明是在挑釁。
從城墻遠觀,匈奴的將領似乎作出了回應。
隨著一聲劇烈的吼叫聲傳來,那四千多騎兵開始向著鬼獄幽騎的方向沖擊而去。
原野之上,兩股人馬掀起了滿天的煙塵,大地的震顫之感即使是遠在原陽城墻的一眾守軍都能感受的到。
騎兵游散,然而突進的戰術卻是相同的。
鬼獄幽騎與匈奴的戰騎臨近,紛紛改變了陣型,變成了錐形陣,為了沖鋒做準備。
與匈奴戰騎不同,鬼獄幽騎的隊伍更加有著秩序,騎與騎之間的間隔幾乎是相同的,而且陣列也較為開闊。
原野之上,兩軍如同兩把尖刀一般開始碰撞。
只是相較于匈奴戰騎,鬼獄幽騎卻是更為鋒利一點。
為首的數百位黑甲騎兵雙手拿著環首長刀,沖進了匈奴的戰陣之中。
他們并不與匈奴的騎兵糾纏,也不在意是否解決了沖擊而來的匈奴戰騎。他們所做的,便是一往無前的沖入匈奴錐形陣的腹部,不在意自身的傷亡,甚至不擔憂身后的匈奴的騎兵會不會背后防冷箭。鬼獄幽騎陣列較為松散,或者說,他們是故意留有這么大的空隙,好讓匈奴戰騎滲進來。
行軍布陣,將領往往重視陣列,兵種之間的配合。有序的作戰更能發揮出更大威力。
但是騎軍卻是不同,游散如風乃是騎軍的本性。即使為了突擊而擺出錐形陣,也更加注重的是沖擊力,如一窩蜂般的涌上去,有效的殺傷敵方后,反身再進行下一波的沖擊,直到將敵方的部隊沖散。騎士與騎士之間,基本上談不上配合。
而鬼獄幽騎卻是不同。
面對的沖殺而來的匈奴戰騎,手執著環首長刀的黑甲鬼面騎士錯過了身子,把他讓給了身后的戰友解決。而身后的騎士手左手拿著長槊,刺進了匈奴的胸口,右手隨之抽出了環首刀,撥開了另一面匈奴戰騎的刀鋒,又將之留給了身后的戰友。
一環又一環,信任與配合,只要在步軍身上才出現的戰術卻是用到了這支騎軍的身上。
“這便是車懸陣么?”城墻之上,曹參說道。
“車懸陣?”
“聽聞殿下在西域的軍隊組成絕大部分都是騎軍,其中精銳便會使用這車懸陣。其部,縱橫西域,屠城滅國,所向披靡。據傳,當年烏孫聯合西域諸國反叛,聚十萬之眾,卻是被殿下一萬騎軍分割擊破。于祁連山間,那一萬騎擺開了車懸大陣,將烏孫王的戰騎殺得大敗。”一旁的副將解釋道。
車懸陣相當的霸道,鬼獄幽騎如一把鐵犁,一個沖鋒過后,將匈奴戰騎硬生生的撕裂成了兩半。
其后,后陣變前陣,一刻不歇,朝著匈奴又沖了過去。
城墻之上的樊噲看得大喜,嚷道:“副將,讓城中六百騎兵一刻之中集結待命,隨我沖殺出去。”
曹參并沒有阻止,他明白,樊噲并不是有勇無謀之輩。反而,對于戰機的把握,樊噲有著比任何人都敏銳的嗅覺。
這一次次的沖鋒,匈奴戰騎頹勢明顯。而鬼獄幽騎,非但沒有因為自身的傷亡而有所動搖,反而越戰越勇。
在匈奴戰騎的眼中,對面的黑騎周身彌漫的血氣仿佛令人感覺置身于血獄一般。死亡,非但沒有讓他們產生恐懼,沒有讓他們彷徨。在這戰場之上,對面的鬼面黑騎沒有一絲的聲音,沉默的可怕。
一輪一輪的沖鋒,他們就如沒有感情的怪物一般,機械的完成著殺戮的命令。
精準,犀利,卻又無比的殘酷與強大。
“這幫瘋子!”
城墻之上,不知是誰這么忽然的說了一聲,寒意森森,不過很快又湮沒在了如潮的戰鼓聲中。
一天之內,三千鬼獄幽騎連解原陽,北輿,武泉三城之圍。經過半日的修整,向著云中城而去。
山野茫茫,野獸奔走,溪水潺潺,一切都處于極度的平靜之中。這連通云中雁門的山間小道,平常就很少有人走。
只是,本是平靜的山口卻是忽然沖出了一騎。
火紅色的一騎!
接著,大地開始發出了震顫,溪水的流向開始偏移,顫動。而周圍的鳥獸,卻是驚慌無比,四處逃竄。
數百戰騎從山口之中沖出,即使是從鳥獸的眼中,也能夠清晰的感覺到,這些人身上所洋溢的張力與興奮。
他們本是太原郡的材官,如今,卻駕馭著戰馬,將要與匈奴一戰,救援云中城中的太子殿下。
“將軍,我們已經到了云中境內。”
韓信騎在馬上,看著遠方。他的身邊,一名副官說道。
韓信身邊都是經久訓練跟隨他多年的親衛,在他們的眼中,對著韓信,有著無比的信任與崇敬。
“發信號,所有的戰騎出山。”
“是,將軍。”
一道響箭沖上天空,尖銳的聲音十數里方圓盡皆可聞。
這一聲令下,八千戰騎沖出了各個山口,如漫卷草原的野火一般,向著云中城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