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陽川人對于長河影院都不算陌生,這是陽川市第一批電影院,早在二十多年前,陽川市只有三家影院的時候,長河影院就是其中之一。
兩個大型觀影室,一間禮堂,四個小型觀影室,在當時簡直就是超級豪華版的配置,如果僅僅從規模上來說,即便在今天陽川市的幾十家影院中,都有一席之地。
據說長河影院曾經在90年代初很長一段時間內,承擔了市政府大大小小的各種會議和慶典活動。
提到長河影院,老一輩人都會第一時間想到陽川市的老牌國企長河彩電廠。
因為長河影院就是長河彩電廠的下屬機構,作為員工福利、企業形象來建設的。
90年代初,正是國家電器業大發展的時候,長河彩電廠順應時代潮流,一次性從國外引進了六條彩電生產線,短短幾年間,就一躍成為全國知名的彩電巨無霸企業。
正因為有了長河彩電廠幾乎不計血本的投入,才有當年長河影院的獨領風騷。
時過境遷,國內彩電市場漸漸進入飽和,外國品牌涌入國內,粗獷發展的弊端開始暴露,再加上網絡的興起,年輕一代對于電視的依賴性降低,長河彩電廠的那叫一個王小二過年,一年不如一年,曾經被樹為全國典型宣傳的巨無霸大廠,每況愈下,終于在2010年宣布倒閉。
最后資產清算結束,長河公司所有的資產和賬面資金都用來頂賬還不夠,唯一保留下來,居然就是這個長河影院。因為最后幾任廠領導實在無力再去維持影院,也沒工夫去管這個副業了,干脆承包了出去。
幾年下來,長河彩電徹底消失在歷史長河中,曾經的長河集團,就只有這么一個電影院。
沒了長河彩電的支持,長河影院的經營情況也好不到那里去,設備陳舊,人員冗余,服務競爭意識都跟不上,淪為陽川市影院中的邊緣角色,去這里看電影的,大多都是住在附近的居民,圖個方便便宜而已。
蘇銘和侯龍濤從影院門口的水泥臺階上走進大門,冷冷清清的大廳里,有兩排褐色的老舊沙發,零零星星的坐著幾個顧客。
侯龍濤正要給影院的吳總點電話告訴對方到了,蘇銘搖搖頭,說:“先抽根煙,坐會再說。”
侯龍濤愣了一下,很快會意。
要是吳總來,肯定什么都揀好話說,自己這方未必能看到影院的真實情況。
兩人在沙發上一人點了一根煙,頭頂就是禁止吸煙的宣傳牌,大廳里的幾個穿著制服的工作人員就跟沒看見似的,也沒人來管。
兩個小情侶大概是團購了票,把手機遞給售票員,售票員是兩個四十多歲的大姐,正在聊哪家女兒都三十多歲了還不結婚,說得吐沫亂飛,不時的發出嘖嘖的不屑聲。
看到遞過來的手機,兩個人居然都不知道怎么操作,一個人回頭沖總控室里叫了一聲“小張你來看下,有團購的票”
總控室里急匆匆的跑出來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也沒穿工作服,頭發亂糟糟的,飛快的在購票屏幕上輸入了手機里的團購號碼,放下手機跟火上房一樣又沖回了總控室,坐在電腦前。
蘇銘歪著頭看了看,電腦屏幕上好像是魔獸游戲的畫面,正在打團隊副本呢。
小情侶買完了票,轉身到邊上買爆米花和飲料。
爆米花售貨員看上去也就二十多歲,一個年輕小姑娘,穿著工作服,燙了一頭金黃的大卷發,手指上就跟玩死亡音樂的似的,帶著一大溜古怪的金屬戒指。
正靠在玻璃貨架上,低著頭玩手機,見有人要買爆米花,頭也不抬的說:“大份十五,中份12,小份10塊錢,都裝好了在邊上放著,自己拿。”
“有沒有可樂?”男生問。
售貨員不耐煩的用手指敲了敲貨架,“看不見啊,不都放在這里,五塊錢一瓶。”
那男生臉色一沉,就想說什么,被女生拽了拽,就沒多說什么,對女孩子說了句你等我一會,然后轉身跑到門口去了,沒多久,拿著兩瓶可樂回來,大概是從隔壁小超市買的。
兩個人拿著飲料走進觀影通道,負責檢票的那人好像也沒看票,接過票隨手撕下來一片,也不說話,朝黑漆漆的通道一指,繼續用半個身子壓在檢票臺上發呆。
“我艸”侯龍濤都看傻眼了,這影院的服務也太敷衍了吧?
“進去看看。”蘇銘笑笑,倒是不出意料,如果這里的服務設備都是一流的,怎么可能成為自己的收購目標。
買了票,侯龍濤習慣性的就準備買爆米花,剛拿起一盒,才想起來他們兩又不是真去看電影的,買爆米花干嘛,于是又把盒子放回原處。
一直玩手機的售貨員倒是眼尖,沖侯龍濤嚷嚷起來:“哎哎哎你干嘛,不給退!”
“我沒買。”侯龍濤指指爆米花盒子:“這盒子都是封閉的,我就拿起來看看,又不影響你二次銷售。”
“那我不管,你拿了就要買。”
侯龍濤還要說什么,蘇銘直接從包里拿出五十塊錢遞過去,沒工夫和這些人啰嗦。
售貨員翻著眼皮看了一眼,說:“沒零錢找。”
“不用找了。”
蘇銘有點不耐煩的揮揮手,轉身走進觀影通道。
“裝什么逼?!艸!”女售貨員在后面嘀咕了一句。
周六的下午,最大的放映室里正在放一部口碑還不錯的進口片,觀眾稀稀落落的,大約只有兩成座不到。
座椅、地毯都很老舊,地上散落著上一場觀眾留下的飲料瓶和瓜子殼,估計要等到全天放映結束之后才會有人來打掃。
唯一還算安慰的,觀影的效果還不錯,不能和那種巨屏立體聲環繞相比,用來看靠著特效吸引眼球的大制作,效果肯定差了點意思,不過普通的電影倒還過得去。
看了有十幾分鐘,蘇銘和侯龍濤就離開觀影室,到另外幾個觀影室轉了一圈,大同小異。那個可以當作禮堂的小劇場空空蕩蕩的,地面和舞臺上都落了一層灰。
兩個人在后臺瞎逛,也沒人來管。
“行了,給吳總打電話吧。”
蘇銘和侯龍濤走出來,重新在沙發上坐下,等吳總來接。
蘇銘順手點了根煙,還沒抽一口,這次倒是有人發現了。
剛才玩手機的爆米花售貨員隔著柜臺,用套著重金屬戒指的手指遠遠指著蘇銘,大聲說:“看什么看,就說你!你不認識字啊,沒看見寫著禁止抽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