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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間裝修簡樸實用的書房內,沈康坐在書桌前,認真仔細地一張一張地檢閱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
紀寧恭謹地站在書桌前面,目不斜視,執弟子禮。
這間書房占地很大,足足有三間普通房間那么大,但一點也不覺得寬敞。
因為書房內是一排排的書架子,書架子整齊歸類地放滿了書籍,其中不乏一些年代久遠的真本或孤本,簡直就是一個小型圖書館。
一盞茶的功夫,沈康把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都仔細檢查完畢了。
其實,紀寧沒抄寫多少,就一共五遍,反正沈康沒有限定時間。
而且,對他來說,用毛筆寫字,哪怕是用最好的毛筆紫毫筆,也不如用一支普普通通的水性筆寫字利爽。
“字不行,回去多練練。”沈康檢查完紀寧的“作業”后,抬頭說道。
“諾。”紀寧老老實實地拱手行禮應道。
其實他現在的字已經進步不少了。
沈康打量地看了一陣紀寧,問道:“那首勸學詩可是你所作?”
“是先父昔日所作。”紀寧躬身深拜地說道,“徒孫尚還懵懂年齡之時,先父曾以它勉勵要求徒孫,但也告誡徒孫切不可傳與外人聽,否則遭人恥笑。徒孫依稀還記得,先父還教導說,學問之道,須知行合一,止于至善,切不可空談妄談……”
“等等!”沈康突然打斷紀寧的話說道,“剛才你說什么?學問之道,須知行合一,止于至善?”
紀寧忽然全身一緊,硬著頭皮答道:“是的。”
“知行合一,止于至善”這句話可是明朝儒道大思想家王陽明提出來的,我怎么就隨口就說出來了呢?可千萬別被沈康發現什么呀!
幸好,沈康已經完全被“知行合一,止于至善”這句話吸引住了。
他自語地來回念了兩三次,品味這句話的韻味,眉飛色舞起來。
“哈哈,好!好一句‘知行合一,止于至善’!”沈康忽然高興地擊掌地叫道。
末了,他又突然悲痛地惋惜叫道:“嗚呼,仲昆,吾之弟子,汝英年早逝,惜乎!惜乎!”
聽見沈康緬懷悲痛紀凌,紀寧暗暗送了一口氣,這老頭肯定真以為“知行合一,止于至善”這句話是紀凌所說的。
紀寧微低著頭,裝作悲傷,腦海里忽然記起,沈康本人就是儒道理學派的宗師,與北宋理學創始人之一張載的思想接近,提倡“篤實尚行、經世致用”。便宜老爹是沈康的最得意弟子,肯定是繼承沈康的衣缽,那么便宜老爹也是理學派的人。
“知行合一,止于至善”這句話也可以解讀為理學范疇。不過,王陽明是儒道心學集大成者。
極左與極右,往往是一線之隔,印證了《易經》的極陰為陽、極陽為陰的哲學思想。
所以,沈康一點也不懷疑“知行合一,止于至善”的是否真的出自紀凌之口。
沈康悲痛惋惜愛徒英年早逝一陣后,目光再落在紀寧身上,明顯溫情了許多。
紀寧并不能知道,此刻的他與當年的紀凌的相貌身高真的很相似,連氣質也有三四分相似。
“永寧,既然是你父親的教導,那么你就當繼承它,將它視為己出,并將它發揚廣大。”沈康說道。
他的意思是“知行合一,止于至善”這句完全歸紀寧一人所有,甚至包括“為天地立心”這首勸學詩。他沈康不會說出去,更不會占為己有。
紀寧立即拱手作揖拜道:“諾。”
頓了頓,沈康接著說道:“如今金陵城謠傳你在公堂上所作的勸學詩是你父親的遺作,這個謠言是老夫刻意放出去的。你可明白其中意思?”
“永寧完全明白師公一片苦心。”紀寧拱手說道,“永寧不過一介蔭襲得了功名的小小秀才,哪當得起‘為天地立心’?”
對于這個謠言,他是很歡迎的。
‘為天地立心’這首詩的思想境界太高,要是被人認定是他作出來的,那他就危險了。
所以,他的想法是:唉,便宜老爹,你又替我擋災了。而作為回報,我又給你揚名了。
沈康微頷首,說道:“你能明白就好。木秀于林,風必摧之。你還太年輕,暫時經不起大風大浪。對于背負謠言,可能給你帶來不好的影響,但等你才學漸成,名動天下后,謠言自然而然不匿去。正所謂天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空乏其身,行指亂其所為,所以動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永寧謹遵教導。”紀寧只能再躬身拜道。
又頓了頓,沈康從書桌右上角取過一張書寫著文字的紙,對紀寧說道:“你的自白文的行文方式很好。自成一體,能讓所有人都能聽懂,即便是未經教化的山野村夫。如能推廣開來,天下再無難讀之書,可謂是功德無量。”
“不過,你功名太低,妄自貪圖大功德,必招禍害。”沈康繼續說道,“所以,老夫嚴令禁止你再使用這種行文方式。除非有朝一日,你成為稱號大學士,你才可以向天下推廣。”
“諾!”紀寧只能再次應聲道。
被沈康一個謠言一個嚴令,他在應對紀敬逼害時建立的才學聲望一下子被打回了原形。
紀寧只能再心底苦笑。
不過,步子太大容易扯到蛋,還是低調點的好。安全。紀寧在心里安慰自己道。
“你最近都在讀什么書?”沈康問道。
紀寧說道:“回師公,最近一直在攻讀四書五經。永寧是真的才疏學淺。”
沈康倒沒說什么,直接從書桌面左邊取過兩本書,說道:“這兩本書,一本《論語》,一本《中庸》,都是老夫注釋過的,你拿回去認真讀讀。有不懂的,記下來,下次見面可以問老夫。”
“謝謝師公恩賜。”紀寧恭敬第行禮,然后恭敬地上去取書。
沈康是儒道理學派的宗師,讀他注釋過的《論語》和《中庸》,基本就是接受他的理學派思想了。紀寧作為地球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的唯物主義者,接受儒道理學派是最合適不過了。要是被逼加入儒道心學派,說不定能把他逼成神經錯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