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紀寧乘坐馬車去金陵城國子監拜見沈康。
和以前一樣,沈康認真地檢查了紀寧抄寫的《論語》和《中庸》。
由于知道沈康并不在意他在五天內抄了多少次《論語》和《中庸》,只在意他是否認認真真地抄寫,再加上這幾日事多,紀寧只認真地抄了三遍。
檢查完抄稿,接下是紀寧向沈康請教他研讀沈康注釋的《論語》上的疑惑。
差不多一個時辰后,疑惑問完。
紀寧沒有立即向沈康行禮告退,沉吟地站著。
“還有什么事?”沈康見狀,問道。
紀寧向沈康行了一禮,然后說道:“徒孫向想向您請教《周易》。”
“說吧。”沈康微頷首道。
紀寧說道:“小篆大篆能通天地神鬼,文章能呼風喚雨,《周易》表面上也是一本卜筮之書,徒孫好奇,《周易》上的卜筮之術是否真的可行?”
沈康聞言,眼睛一睜,目光一些灼人地注視著紀寧。
紀寧頓感到一股實實在在的氣勢壓力,絕不是心里感受。
不過,既然提出來了,那就只能硬著頭皮堅持著,沒有自己先退縮的道理。
片刻之后,沈康收回嚴厲的目光,嚴聲說道:“我們儒道門徒,讀的是圣賢之書,受的是圣賢之教化,守身持正,剛正嚴明,正氣浩然,無愧于天地,神鬼不能侵,小人不能害,何須卜問兇吉?”
“子曰:‘君子坦蕩蕩,小人長戚戚。’你平日里修身養性,嚴于律己,何須卜問兇吉?”
“正直聰明為神。宋玉《風賦》云:‘風起于青萍之末。’君子讀圣賢之書,當學圣賢之智,洞察秋毫,料事于前。《周易·系辭下》:君子藏器于身。平日里認真學習,積累才學和力量。如此,何須卜問兇吉?”
一時間,紀寧被訓得汗流如漿,慚愧不已。
“太師父,徒孫知道錯了。”紀寧低頭拱手認錯道。
見紀寧知錯,沈康倒沒繼續訓下去了,語氣放緩和地問道:“你還有什么事?”
“徒孫已無事。徒孫告退,五天后再向您老人家請安。”紀寧說道。
沈康揮揮手,同意紀寧退下。
紀寧恭敬地行了一禮,然后后退兩步,最后才轉身走出書房。
出了書房,紀寧松了一口氣。
剛才沈康雖訓斥他不走正路,但也指出解決方法。只是說得容易,但做起來卻難了。
好在張臨武已經有納蘭吹雪監視著,不用太擔心。
不過,也不是毫無收獲,沈康沒有直接斥卜筮之道是騙人的東西,間接說明卜筮之道可能真的是存在。
一路從沈康的書房向院門走去,紀寧不由想起那個刁蠻的假小子,可惜仍是沒看見她的身影,更不用說她突然跳出來攔住他的路。
獨在異鄉為異客,
每逢佳節倍思親。
遙知兄弟登高處,
遍插茱萸少一人。
在一座合葬的墳墓前,香火蠟燭、紙錢供品,更擺著幾束黃菊、茱萸等的鮮花。
紀寧雖沒兄弟,但此刻想到的就是昔日讀初中時學的第一首關于重陽節的詩。
九月九重陽節,站在便宜父母紀凌夫婦的墓碑前,紀寧心里念讀著王維的《九月九日憶山東兄弟》,思緒不免有些紛雜。
他何嘗不是“獨在異鄉為異客”?
思緒紛雜間,何安將一束點燃的香恭敬地送到紀寧面前,說道:“少爺,請節哀。給老爺和夫人上香吧。”
紀寧回過神,接過香,然后跪下,持香叩拜紀凌夫婦的墓碑。
何安也在后面跪下叩拜紀凌夫婦。
叩拜禮之后,紀寧不能立即站起來,因為后面的何安又嘮嘮叨叨地向紀凌夫婦“報喜”,然后虔誠地替他紀寧祈福。
不過,紀寧也沒什么意見。占了人家兒子的身體,多跪一跪也沒什么。
花了半天時間,祭拜完畢,紀寧等人返回金陵城。
由于是重陽節,三味書院是沒上課的。不過,紀寧還是去三味書院讀書。
三味書院的青紫色的神祝之光效果很好,紀寧本人深有體會。
當然,目前外人仍沒知道三味書院的神祝之光是青紫色,都以為是黃色。
有過兩日,紀寧沒收到柳如是的回信,基本確定柳如是生氣了。
紀寧雖有些遺憾,但沒打算主動登門請罪。
而在第二日,紀寧收到了崇王府的請柬。
原來,時隔十天左右,趙元啟希望再與紀寧聊聊天。
趙元啟第一次邀請,紀寧很爽快地答應了。
“哥哥,聽說你要宴請紀寧?”趙元軒得知消息后,特意找趙元啟問道。
趙元啟點頭道:“不錯。妹妹,你要不要出席?紀寧才華橫溢,遠不止詩才和數學上過人的造詣,更可貴的是他滿腹經綸,不經意的言語間,就能露出不少發人深思的觀點和見解。”
“你若是能與他談談,也是很好的,比你一直埋頭苦讀要好。”趙元啟勸道。
趙元軒猶豫一陣,說道:“我可以出席,但我不說話。我就想聽聽你這么推崇他,他到底有什么驚人之見。”
“哈哈,可以。”趙元啟說道。
趙元軒問道:“只招待他一個人嗎?”
“不是,為兄還邀請了幾個青年才子作陪。”趙元啟道。
頓了頓,他又說道:“對了,為兄還邀請了天香樓的柳如是姑娘獻曲。”
“哥,你不會看上柳如是姑娘了吧?”趙元軒不由問道,“雖說柳如是姑娘身處煙花之地能出淤泥而不染,令人敬佩,但她的出身畢竟是個大問題,父王和母妃是決不答應的!”
崇王是品秩最高一級的一字親王,深得皇帝信任。與一些已經破落的郡王奉恩將軍不同,崇王府非常注重維護天胄顏面。所以,趙元啟作為崇王的世子,別說納柳如是為妾,就是多交往都不允許。
趙元啟聞言,不由大笑,道:“你想多了。為兄不過是在篝火會上聽柳如是的彈琴唱歌不錯,邀請她參見宴會,不過是助興而已。絕對沒別的意思。”
“那就好。”趙元軒松了一口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