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王大道上,艾萊特心喪如死,抱著艾琳娜的尸體,陷入無盡的痛苦。
林克見自己好友變成這個模樣,心里也十分糾結,至于馬車夫,他縮在角落里,嚇的一動不敢動。
雖然說不敢動,但他卻是在場三人中唯一徹底置身事外的人,他除了心中有點害怕外,心情是平靜的。
他的目光在林克、艾萊特、艾琳娜尸體間轉來轉去,忽然間,他隱約見到艾琳娜尸體上有黯淡的光芒微微一閃,這光芒飛快在艾琳娜胸腹間繞了一圈,然后就消失不見。
這速度非常快,就一眨眼的功夫,馬車夫揉了揉眼睛再看艾琳娜,卻哪里還有什么光,依舊不過是一具滿身是血的尸體而已。
馬車夫心中驚訝,他想把這事告訴林克的,但隨即又將這沖動壓回心底:‘這些魔法師一言不合就打打殺殺的,太可怕了,我還是別去摻和的好。’
這時候,林克震驚艾琳娜的決絕,而且艾萊特還在馬車里,視線不怎么好,所以林克沒發覺什么異象,至于艾萊特,他已經徹底懵了,觀察能力等于零。
馬車夫也只是看到了一瞬,他沒發現,艾琳娜身上的光團已經飄到了馬車后面,這團光芒非常黯淡,就像一個高度透明的玻璃球,體積也不到,不過拇指大小,它小心翼翼地躲避著林克的視線,慢悠悠地飄進了一旁的樹林。
它一直飄,一直飄,等飄出一百多米后,速度猛地加快十幾倍,一下子變得風馳電掣起來,它幾乎是直線地在格溫特森林中前進。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它前方出現了一個農場,農場中心有一個漂亮的莊園,這里應該是某個小貴族的財產。
農場規模不大,大概有三十多戶人家,一千多畝地,在村子周邊的農田里,可以看到很多勞作的農夫,而在農場的西北角的一棵大樹下,則有一個用木柵欄圍起來的簡陋墓地。
墓地中正聚集著十幾個人,在一旁的地上,擺著一具臉色慘白的年輕女人的尸體,一個男人撲在這女人身上哭的死去活來,從他哭訴的聲音中可以聽出這女人是他的妻子,因為難產而死,旁邊還有兩個農夫,正呼哧呼哧地挖著土坑,顯是準備埋葬這女子。
這女子死了最多一天,因為現在是寒冬,所以身體看起來依舊很是新鮮,并且還保存著一些潛在的活力。
看到這一幕,黯淡的光球加快速度,一下沖進了年輕女人的尸體中。
那男人剛剛還抱著妻子尸體在哭泣,但在下一刻,他卻如見了鬼一般突然放開死去的妻子,他一臉驚愕地看著眼前的尸體,怔怔的說不出話來。
“怎么了,約瑟夫?”旁邊有人問。
“剛才麗莎好像動了一下。”被喊做約瑟夫的有些不確定起來,這時候妻子的身體又不動了,他懷疑剛才是錯覺。
“別太傷心了,約瑟夫,麗莎已經回到天國了。”有人安慰道。
約瑟夫嗯了一聲,眼睛卻依舊緊緊盯著妻子的身體,就在這時,妻子身體又動了一下,她胸口開始有了微弱的起伏。
這一回,約瑟夫確信自己沒有看錯,他又驚又喜,急忙俯下身,趴在妻子心口傾聽起來。
‘砰砰砰’他聽到了心跳聲,雖然微弱,但卻清晰無比!
這一下,約瑟夫欣喜若狂,他大聲道:“不不不,麗莎還沒死,她還活著,她活過來了,哦,光輝的主人,我感謝您,感謝您的仁慈!”
人死怎么可能復生呢?周圍的人都以為約瑟夫瘋了,一個個用憐憫的目光看著他。
但這時候,麗莎身上活轉過來的跡象越發明顯了,她的呼吸明顯起來,還輕輕咳嗽了一下.......這下沒人懷疑約瑟夫的話了。
“哦,天哪,麗莎果然又活了。”
“可我明明看她咽氣的啊!”一個中年婦人驚駭地道,她是接生婆,接生這么多年,從沒見過難產死的女人再活過來的!
“這一定是光輝之主的恩賜!他被約瑟夫的深情給感動了。”這是一句萬金油的解釋,偏偏在這個有真神的世界,說服力特別強,周圍的人都是深以為然地點頭。
最后,一個老者走出來,他是約瑟夫的父親,他說道:“好了,約瑟夫,麗莎雖然活了,但她很虛弱,快背她回家去!”
“好!好!”約瑟夫欣喜若狂,體內仿佛生出無窮的力氣,抱起麗莎一陣跑。
在他懷中,艾琳娜輕噓口氣:‘主人的神術真是強大啊.....只是這具身體損壞太大了,而且還是普通村婦,平日里被束縛太死,想要離開這里,還要花費很多功夫。’
她開始回想起自己的記憶,在艾琳娜身體死亡之后,她的靈魂逃逸而走,在靈魂之眼下,她仔細看了一眼卷軸的內容。
靈魂是一個生命的本真狀態,擁有忠實記錄客觀世界信息的能力,換個通俗說法就是,能過目不忘。
艾琳娜仔細回想,腦海里就一絲不漏地浮現出卷軸上的內容,每一個細節都異常地清晰,沒有一絲一毫的模糊之處,她臉上顯出一絲滿意的笑意:“非常不錯,這次雖然危險了一些,但好歹完成了任務,更重要的是,我還毀了光輝世界中的一個天才魔法師,大大地賺了。”
以艾萊特的聰明,一定會以為我是故意尋死,他肯定會傷心欲絕,甚至有可能頹廢消沉,而他剛剛18歲,這正是一個人學習魔法的黃金歲月,頹廢個幾年的話,他未來的魔法成就絕對會降低一大截,也算是為主人的事業去一大敵了。
甚至還有一種可能,他極有可能因此恨上林克,如果真發生這種事,那艾琳娜覺得自己做夢都要笑醒了。
‘真是完美啊。’艾琳娜十分得意,只是有些對不住艾萊特......不,他是敵人,沒什么對不起的,對,就是這樣,對敵人就必須無所不用其極,沒有憐憫,沒有仁慈,這是主人的教導!
眼看艾萊特整個人如木頭一般消沉,林克也只能嘆息,這么呆在路上也不是事,他轉頭對馬車夫道:“回東谷吧。”
“是,林克先生。”馬車夫急忙點頭,林克的名聲響徹東谷學院,他也是認識的。
馬車調轉方向,緩緩啟動。
一路上,沒人說話,似乎連拉車的馬兒也感受到了壓抑的氣氛,都是盡量放輕腳步。
回到魔法學院之后,馬車最后停在薇若拉魔法塔門口,林克走過去打開了馬車車門,艾萊特木然地抱起艾琳娜染血的尸體,一言不發地朝魔法塔走去。
等進了魔法塔,一層大廳的魔法學徒們看到這情況,紛紛驚呼出聲,搞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么事。
“天哪,怎么會這樣?”
“發生了什么事?”
“艾琳剛才說她身體不舒服,怎么就......”
艾萊特聽而不聞,就這么一路抱著艾琳娜的尸體走向樓梯。
魔法塔里出了這樣的事,薇若拉當然不可能不知道,當艾萊特走到樓梯口的時候,她也出現在了二層的樓梯口。
“艾萊特,發生了什么事?”薇若拉看著滿身是血,明顯已經身死的艾琳娜,一臉不敢置信。
在她印象中,艾琳娜是個勤奮好學的學徒,天賦也非常不錯,她和艾萊特在一起,她也挺看好,以為兩人會成就一段佳話,可現在.......事情怎么會變成這樣呢?
艾萊特沒有回答,抱著艾琳娜的尸體和薇若拉擦身而過,他也不知道自己為什么要這么做,他只是固執地要帶他的艾琳回家,回到他們經歷過無數歡樂幸福的小屋。
薇若拉沒有得到回答,便又看向林克:“這到底是怎么了?”
林克苦笑:“導師,這事我和你單獨說。”
“好,你到我房間。”薇若拉轉身朝頂層大廳走去,林克跟上。
到了最頂層大廳,林克便拿出記憶水晶,再一次激活,影像出現,柳樹林的談話、國王大道旁的商人自殺一一出現。
看完了,薇若拉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這是艾琳娜嗎?”
這和她印象中的乖巧勤奮的艾琳娜完全是兩個極端啊!
“如果她沒有同胞姐妹的話,應該是她沒錯了。”林克攤了攤手,事情演變到現在這個地步,看起來他似乎成功地阻止了艾琳娜,但不知怎么回事,林克總是覺得似乎有哪里不對勁,但具體哪里不對,他又說不出來。
“卷軸內容你知道是什么呢?”薇若拉沒有去糾結艾琳娜的為人,她現在關心的是卷軸,這是事件的關鍵,她必須知道卷軸上記載的內容。
“我也不知道。但我猜,卷軸應該在艾琳娜身上,我截到她的時候,她正準備逃跑。只是現在艾萊特這個樣子,事情有些不太好辦。”林克能理解艾萊特,憑心而論,如果把他和艾萊特換位而處,他甚至會發瘋。
“具體發生了什么,讓艾萊特變成這樣?”薇若拉也覺得艾萊特的狀態非常差。
林克便將國王大道上發生的事說了出來,事無巨細,細節也沒放過,薇若拉認真聽著,等聽完了,她沉默了。
許久,她長嘆口氣:“我不知道艾琳娜到底對艾萊特有沒有真情,但我知道,她這么做了之后,以艾萊特的性格,恐怕很難恢復過來。”
艾萊特的性格,真誠、寬厚、慷慨,還有一點兒執拗,一旦動了真情,而且對方又是為他而死,怕是這輩子他都會陷在自責和悔恨的漩渦之中了。
換句話說,這么一個魔法天才,極有可能被艾琳娜給毀了。
不知為何,聽到薇若拉這句話后,林克腦海中卻回想起那個商人心甘情愿為艾琳娜而死的情景,他猛地感到一陣心寒。
那商人只是普通人,被艾琳娜輕易玩弄于鼓掌,而艾萊特卻是世界級的絕頂大才,控制的難度比商人高上百倍,于是艾琳娜便用了兩敗俱傷的辦法。
現在看來,她成功了。
這個女子,操縱人心的本事,竟然到了這種地步嗎?
那她......到底死了嗎?林克竟有些不確定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