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微雨初晴。
一道彩虹從天外而來,橫掛長空。
黃鐘三響,位于易京最高的龍殿之上,百官上朝。
雖然大易圣朝是儒家與道門修煉者共存,但這龍殿之上的百官,卻沒有一人是道門打扮,清一色儒服佩劍,服飾樸素。
倒是與金碧輝煌的大殿形成著鮮明的反差。
少頃,眾多書生簇擁之下,一名身穿龍袍的中年男子緩步走出天門,進入了龍殿之內,在山呼萬歲之中,穩坐龍椅之上。
身邊容貌英俊的儒生朗聲說道:“諸位卿家,有事啟奏,無事退朝。”
剛剛坐定,位于第二排較后位置的郭淮已是走了出來,拱手啟奏道:“圣王,微臣有要事啟奏。”
話音落下,立在郭淮前面的其他儒家官員皆是交頭接耳起來。
“管道法監的人能有什么要事?”
“一天到晚跟一群老粗打交道,一點點破事就詐唬詐唬的……”“真是拿了雞毛當令箭,且看他能說出什么大事來?難不成道門要造反嗎?”
郭淮雖然是儒家人,但主管道法監多年,自己不過將自己當成了半個道家修煉者,這些儒家官員已是把他視為低人一等的異類了。
這大易圣朝中,儒家官員都自視甚高,將道門修煉者看為末流,看貶也是難免,他屏住呼吸,等待著易皇的回答。
易皇看向郭淮,微微點頭,身邊儒生沉聲道:“郭淮上前奏事!”
郭淮上前一步道:“圣王威德布于四海,威加海內,方外道門亦向我大易朝歸心……”
“今有方外四道門之掌門,太一教秦楓愿獻上道門至寶《道典》予圣王,請陛下裁決!”
話音落下,整個龍殿之上,竟是鴉雀無聲,落針可聞。
剛才還等著看風紀笑話的儒家人頓時都驚住了。
大音希聲,說的就是現在的狀態。
震撼,郭淮帶來的消息簡直事太震撼了!
他們雖然不習道法,但也知道《道典》對于道門來說的意義。
這代表什么,四海平定了?
從此大易圣朝完成了天下一統的大業?
儒家人完成了自己的至高理想,一匡天下,四海復禮?
就這樣輕易完成了?
簡直叫人不敢相信啊!
還是立在最前排的一名老者沉聲追問道:“是只有他太一教的道典,還是包括其他三道門的道典?”
另一名中年儒士更是嚴聲道:“你搞清楚了沒有?這差別可大了!”
“若不是知你沒有壞心,簡直可以算你欺君大罪了!”
面對這些儒者的詰問,郭淮淡淡一笑,沉著拱手道:“陛下,已弄清楚了,是四道門完整的《道典》,若有錯誤,愿當死罪!”
擲地有聲,所有儒家官員啞口無言。
甚至連易皇身邊的年輕俊美儒生們也徹底愣住了。
出言訓斥郭淮的兩名儒道長者也是尷尬無比,過了許久才對著易皇開口道:“陛下,此事必有問題啊!”
易皇皺眉道:“那道門中人有什么要求嗎?”
“要奇珍異寶?還是要高官厚祿?”
郭淮道:“他什么都不要,只要求親自上殿,將《道典》贈予陛下!”
話音落下,整個龍殿之上,再次炸裂開來。
“道門賊子必有所圖!”
“這事大有蹊蹺,陛下,可將這所謂掌門下獄,好好盤問此人的動機!”
“就是,上交《道典》為何不能交給風紀再轉給內務府呈給陛下來看?為何要親自上殿?”
“莫不是要借機行刺圣王陛下?”
面對質疑的聲浪,郭淮淡然地只說了一句就平息了爭論。
“太一教掌門不會道法,還斷了一臂,可以說手無縛雞之力,此事世人皆知。”
整個龍殿再次沉寂到可怕。
只有高處的狂風呼嘯而至,“砰砰砰”地敲擊在龍殿外的屏障之上。
許久,易皇沉聲開口:“傳朕旨意,有請秦楓掌門!”
當即,整個龍殿之上,一片驚呼。
“陛下,不可!”
“這道門賊子必是刺客!”
“圣王,請保重貴體!”
面對群儒近乎哀嚎的勸諫,易皇笑道:“若是朕連一個沒有絲毫道法的獨臂人都怕,傳出去了,豈不是要讓道門笑死?”
“宣秦楓掌門覲見!”
旁邊的年輕儒生聽得這話,終于放開嗓子宣道:“有請秦楓掌門覲見!”
重重宮闕之外,當聽到這句話時,風紀再一次驚得合不攏嘴來。
“師尊,您真的要去見易皇?”
秦楓看看了龍殿之后升騰而起的,那如擎天之劍的大陣云氣,知道那便是大易圣朝用以抽取天地靈氣的大陣了。
他轉而看向身后的風紀,淡然笑道:“此事無妨,等我的好消息就是了!”
“只要看到大陣上方的云氣消散,便是我成功了!”
說完便隨著前來引導的儒生拾階而上,朝著宮闕之上走去。
少頃,秦楓入殿。
一時間眾儒側目。
不得不說,雖然秦楓的衣裳不是很華貴,但卻有一股凜然讓人起敬的氣度。
按理說,一個鄉野之人,步入這金碧輝煌,重重殿宇,等級森嚴的龍殿,就算不會驚慌到手足無措,也至少會神色失常。
但秦楓卻是神色如常,云淡風輕,仿若走在自家的庭院里一般。
步行百十步上殿,立于百官之中,秦楓雖未開口,卻有一種睥睨眾儒的氣勢,不卑不亢拱手:“拜見易皇陛下!”
易皇倒也沒有覺得秦楓失禮,緩緩抬起手來道:“賜座!”
秦楓也不與易皇客氣,坐在搬來的交椅之上,不等易皇發問,已徐徐開口道:“《道典》四本合并之后,本座的確是想要贈予易皇陛下,但《道典》通靈,不能落于筆墨,只能口述宣講,不知陛下能否恭聽片刻?”
聽得秦楓的話,殿上宿儒皆是有些動怒了。
“儒家大道乃是天地至理,誰稀罕你們道家的所謂《道典》?”
“陛下時間何等寶貴,豈有時間聽你贅述那道家的歪理?”
“你若說上一天,陛下難道還在這殿上等你一天不成?”
面對群儒的攻擊,秦楓淡淡笑道:“儒家經典浩如煙海,汗牛充棟,自是比不了你們……”
“不過我這道家至上《道典》,全書不過五千二百又八十四個字,最多也不超過一個時辰,各位難道這點時間都沒有嗎?”
秦楓這樣一說,眾儒只得壓下脾氣,一齊看向易皇。
易皇斟酌片刻,還是抬起手來道。
“還請秦掌教宣講《道典》!”
秦楓站起身來,朝著易皇拱了拱手,又側過身來,朝群儒施了施禮便開口道。
“道,可道,非常道。名,可名,非常名。”
“無,名天地之始;有,名萬物之母。”
“故常無,欲以觀其妙。”
“常有,欲以觀其徼……”
“此兩者同出而異名,同謂之玄。”
“玄之又玄,眾妙之門。”
一開始眾儒臉上的表情都十分排斥,畢竟道典有些艱深晦澀……
這些人又整個就是一套儒家的思想,若是不排斥,那反而才奇怪了。
只聽得秦楓娓娓而談,說道:“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萬物……”
“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這些儒者們眼中的鄙夷之色已是退卻許多,開始有人露出認真的神色聽了起來。
尤其是一直與道門打交道的郭淮更是差不多耳朵都豎起來了。
秦楓又說道:“天下莫柔弱于水,而攻堅強者若之能勝。”
“其無以易之。柔之勝剛,弱之勝強,天下莫不知,莫能行。”
“是以圣人云:‘受國之垢,是謂社稷主。受國之不詳,是謂天下王。’”
秦楓一語落下,眾儒終于是流露出了嘆服的表情。
雖然這些人畢竟還有些顧忌,不敢表露出對道家思想的欽佩。
但已經有人隨著秦楓的表述而微微點頭了。
很顯然,道家的思想,已經博得了許多儒家人的認可。
場內諷刺,挖苦秦楓的聲音也漸漸止息了下來。
待到秦楓將五千多字的《道典》,也就是后世的《道德經》,宣講完畢,整個龍殿之內已是鴉雀無聲。
甚至連出言挖苦秦楓的兩名宿儒都沉默了。
易皇也在龍紋王座上沉吟道:“秦掌門所言極是,聽君一席話,道家所思所想,當真是叫朕耳目一新。”
“書記司,將今日秦掌門所述《道典》整理成冊,入內務府封存,朕當時時查閱,以做施政之參考!”
令人沒有想到的是,秦楓雙手抱拳,沉聲說道:“易皇既覺得道家說法對于治國亦有參考,又為何要用大陣抽取天地靈氣,拘天地精華為一朝所用,做這等有傷天和的事情?”
聽得秦楓的話,一直侍立在最前排兩側的宿儒頓時冷笑了起來。
其中一名白須老儒,上前一步,以手指著秦楓的面門,譬罵道:“道門賊子,你的狐貍尾巴終于藏不住了!”
“你根本不是為獻什么道典,也根本不是向我大易圣朝投誠,而是為了勸陛下放棄天地造化大陣!”
另一中年儒者冷哼道:“左右護衛,還不將這道門賊子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