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祖看向秦楓，驀地伸出手來，捂住自己胸前的傷口，艱難地說道：“怎么？你還以為，我能殺得了你？”
他苦笑：“想不到能嚇住你這么久，還真是叫我……吃驚啊！”
妖祖抬起手來，秦楓發現，妖祖胸前的傷口赫然是一處——箭傷。
難道……
妖祖苦笑：“好一個，西北望，射天狼！”
秦楓原本也猜到當時他用《射天狼》戰詩傷到了妖祖，只是他沒有想到，居然將他傷得這么重。
“所以……你知道，為什么我要將這些對你和盤托出了吧》”
妖祖劇烈地咳嗽道：“我命不久矣，我的大志……”
“在狗天道動手之前，你……你可以替我完成這一切！”
他看向面前的秦楓，緩緩說道：“在狗天道對你動手之前，你還有一次可以改變整個人族命運的機會！”
妖祖竟是用近乎哀求的語氣說道：“我……可以將天狼星魂給你，繼而讓你繼承整個妖界天道……”
“只要你去毀掉中土的世界之心，就可以用你主宰的妖界天道替代中土天道。”
“無論是荒天道，還是什么人族天道，全都將不復存在了……”
“我們人族，終究將迎來，屬于我們自己的，把握自己命運的自由時代！”
妖祖的目光看向秦楓，這頭半人半妖的強者，眼神之中閃爍著強烈而近乎偏執的火焰。
“迷途知返，為時未晚！”
妖祖身影佝僂，看向秦楓說道：“任何人都不能奴役我們，因為我們人族……”
“哪怕在洪荒時代，被當做荒獸的血食，如螻蟻一般地活著……”
“我們依舊是自由而頑強的啊！”
他情真意切地說道。
“你繼承了我們五帝的道路，秦楓！”
“好好想想……你為了中土人族的初心吧！”
緘默不語的秦楓看了眼這位人族的大帝，長嘆一聲。
“你錯了，我從未受制于荒天道，天道之事也并非如你所想。”
秦楓抬起手來，一道金芒瞬間飛入妖祖的識海之中。
“這是《三皇擇天圖》，你自己看一看吧！”
妖祖驀地目光一滯，似是以極快地速度在自己識海之中瀏覽了《三皇擇天圖》，正錯愕之時……
“中土人族天道是三皇之中，隕落的兩位帝皇大部分心血精魂所化。”
“小部分落入中土，成為了后來的五帝……”
秦楓淡淡說道：“中土人族天道，又怎么可能背叛人族……”
“他之所以阻止你，是因為，如果荒天道被你誅殺，人族天道也會死……”
“中土世界天穹就會消失……”
“任何生物，都不可能在沒有天穹的中土世界活下來。”
秦楓沉聲說道：“你誤解了他的好意。”
聽得秦楓的話，妖祖掩住心胸的傷口，冷冷而笑：“你還在為他洗白嗎？”
“那你又怎么解釋，中土人族天道隨你大軍來到妖界，在這鎮魔淵上，讓你的討伐軍送死的事情？”
“事到如今，你還在執迷不悟，要為他說什么嗎？”
秦楓竟是一下子被妖祖給詰問住了。
“不好了，那個人族天道……”
秦楓的目光陡然一變，就在這時……
“什么三皇五帝，什么轉世儒君……”
“都不過是一群被本座玩弄于股掌之間的蠢貨！”
一聲得意厲嘯，驀地穿云裂石，響徹四野。
秦楓的臉色霎那就變了。
“是道先生！”
“不，是中土人族天道……”
“他到底想干什么？”
秦嵐等人懸停在半空之中，幾乎同時朝著突然出現的道先生望去。
布袍緩帶，卻再沒有一絲仙風道骨，而是狠戾之氣震懾天地。
就在這時……
“你們看……”
只見無窮無盡的碎片，瞬間如漫天蜂擁而來的蝗蟲，瘋狂地朝著中土人族天道的掌中涌來！
他攤開的右手，指尖潔白如玉，散發著柔和的，神性的光芒。
丹青著墨，星漢璀璨，緩緩凝結……
蒼龍七宿，朱雀七宿，白虎七宿，玄武七宿……
二十八宿星河迢迢，遮天蔽日，降臨妖界。
“是天道圖！”
軍中的皇甫奇一眼就認出了，正是他領銜創作的天道圖。
“這在無盡堡壘碎掉的天道圖！”
“他到底要……”
就在這時，另外一股與天道圖相比，截然不同的力量，自他繼而伸出的左手掌心里傳出。
黑紅光華之中，無數殘魂，帶著可怖戾氣驀地從死難于最后一戰的人族將士尸體里被攝拿抽取了出來！
原本神圣高潔，覆蓋著層層儒道浩然正氣的天道圖霎那與森森鬼氣融合！
長年與鬼道禁術打交道的秦傲登時驚叫了起來。
“怨天恨地邪術！”
“傳授之中，以死去亡魂對于故土的思念，以及亡靈對于生者的遺憾和恨意開啟跨界傳送之門的邪術……”
秦弒皺眉：“難怪他要故意讓巴蜀方面軍進擊送死，居然是為了死足夠多的人族戰士，以此來開啟這禁忌傳送大陣……”
“他……他不是中土人族天道的化身嗎？”
眾多人族強者俱是驚懼萬分，甚至連呂承天都困惑不解起來。
“他為什么要這么做……”
“這人族天道的化身，他……他究竟要干什么？”
中土人族天道面容猙獰，縱聲狂笑。
“人族，何德何能成為主宰？”
“今日，本座就將自三皇擇天以來，你們人族帝皇的傳承……”
“連著帝舜你苦心經營的這個妖界天道，一起打得粉粉碎碎！”
話音落下，中土人族天道仰天而嘯。
下一秒，整個《天道圖》驟然向內收縮，竟是變為一道黑白相間的漩渦，盤旋于他的頭頂之上。
不斷旋轉的黑白兩色漩渦，似在虛空之中不斷錨定著最終的坐標位置。
旋即“轟隆”一聲巨響，如天穹裂開。
一枚不斷閃爍著七色光華的琉璃寶珠，從漆黑漩渦之中緩緩降落。
七彩琉璃之中，所有的人卻看到了……
“這是澠池……”
“是咸陽城……”
“巴蜀的山脈……”
“還有，西北的荒原……”
“這到底是……這到底是什么東西！”
正當所有人好奇地看著這枚琉璃寶珠的時候，夢小樓驟然色變。
“不好了，他將中土的世界之心用怨天恨地大陣傳送到妖界，他想要干什么？”
就在以七彩琉璃寶珠形態的中土之心，出現在妖界的瞬間……
“轟隆隆隆！”
整個妖界的鎮魔淵，劇烈地晃動地晃動起來，就好像是有什么潛伏于地心之中的東西，驚醒過來了一般！
“妖界的世界之心，就在這鎮魔淵下！”
夢小樓驚呼出聲：“所以當年武帝與儒君，才能夠以書劍封印在此地鎮住十萬妖族大能……”
“他要用中土的世界之心，撞擊妖界的世界之心！”
“他要用中土世界直接撞碎整個妖界，把我們全部殺掉！”
霎那之間，天上地下，無數的強者，無分人族、妖族同時慌做一團。
即便是真武至尊，一拳一劍擊來，好歹可以躲閃，有跡可循……
可是這以一個世界本源直接撞擊另一個世界本源的手段，早已超出了武道、儒術、鬼道、妖技的范疇！
近乎神明一般的手段，無人可擋！
即便阻擋，也是螳臂當車，終究難逃一死！
無數的人族和妖族開始絕望崩潰，痛哭哀嚎。
這一切的聲音，卻是讓中土人族天道笑得更加肆意。
“恐懼吧，崩潰吧，絕望吧！”
“你們的恨越強，我的力量就越強！”
與此同時，所有妖祖討伐軍的強者也驚住了。
“難怪他要用《天道圖》幫助楓兒攻破無盡堡壘！”
被七色琉璃映照在臉上的秦弒恍然道：“他來妖界，等待的就是在鎮魔淵上，用中土本源粉碎整個妖界，將我們一網打盡的時刻！”
“毒……太毒了！”
整個妖界在這中土世界之心的牽引之下，天塌地陷，萬丈巖漿不停飛濺而起，潑在妖祖的浮空宮闕之上，發出刺耳的“哧哧”聲。
看著浮空宮殿之外，叱咤風雷的中土人族天道，妖祖佝僂著身體，苦笑道。
“你看到了嗎？”
“這就是——你所堅持的一切！”
“這就是你所信賴的中土人族天道，給你最終的回報！”
他痛心疾首道：“秦楓……中土人族，再不為奴的機會，被你生生斷送了！”
秦楓只覺得心內絞痛，甚至識海之中都出現了崩潰的痕跡。
中土人族天道是儒道的力量根源，天道試接受的都是中土人族天道的試煉選拔……
此時此刻，秦楓卻目睹著眼前猙獰的中土人族天道，想要將人族大軍，自己以及化身妖祖的帝舜一起毀滅！
他的道，他的根基，終于開始動搖了。
“不……不……不會的！”
他握緊的雙拳，眼見著閃爍著七色光華的中土世界之心越來越近，眼眶之中卻是感到有淚水上涌。
“我所堅守的一切，我所相信的一切……”
“絕對不會是這樣的！”
話音落下，秦楓的身影驀地如離弦之箭從浮空宮闕之內飛竄出去。
“錚！”
天帝青玉劍在手，秦楓如瘋魔一般，全無任何的招式章法，狠狠朝著中土人族天道撲去！
“騙子！”
奪命拼命的一劍，在這中土人族天道面前，就好像街頭小孩子在打架一般。
他的身影一側。
“嗡！”
劍影斬下，直接劈空，甚至秦楓的身體都因為用力過猛，一個踉蹌，險些絆倒。
“喝啊！”
秦楓穩住身影，驀地回身，又是一劍，直接朝著中土人族天道的胸口刺來。
“嗡！”
劍去無痕，中土人族天道卻是輕蔑地一側身，再次落空。
前世的儒家劍修，今世的中土最強劍客，在中土人族天道的面前，笨拙地就好像才會使劍的三歲小孩……
只不過幾息時間，秦楓已不記得自己劈出了多少劍……
但毫無意外，都被中土人族天道輕松寫意地躲開了。
他甚至都沒有斬到人族天道的衣角，甚至連他一根發絲都切不下來。
“即便你成為了真武至尊，你依舊是我的造物……”
中土人族天道又閃過秦楓的奪命一劍，冷笑嘲諷道。
“你難道還想挑戰自己的造物主嗎？”
“嗡！嗡！嗡！”
此時被憤怒，屈辱無數負面情緒充斥的秦楓，根本不愿意搭理中土人族天道的嘲諷。
接連三劍，劍劍看似樸實平拙，卻無一例外都是秦楓兩世劍術的融匯精華。
但是……
“蠢貨！”
“再與你玩玩便是了！”
中土人族天道冷笑，他的手掌向下一壓，七彩琉璃的中土世界之心驟然下壓，徑直沒入到了鎮魔淵之內！
“本座準備讓你最后一個死！”
“讓你親眼看著自己在妖界的兄弟袍澤一個個死去……”
“再讓你看著你在中土的妻子親人，在中土之心與妖界之心碰撞之中痛苦死去！”
中土人族天道得意冷笑：“這就是本座對你一心一意為本座挫敗帝舜這千萬年大謀的贈禮！”
“哈哈哈!”
話音未落……
“轟隆！”
中土世界之心，所挾帶的強大威壓帶動的陣陣罡風，竟是直接將矗立在鎮魔淵上的書劍封印，從中間直接撞斷！
“轟隆！”
巨大的斷劍與天晶石鑄成的殘破書卷，在斷裂的巨響之后，“噗通噗通”直接栽落到了已經沸騰上涌的巖漿洪流里面。
凝結了秦楓兩世心血，尤其是第二世九死一生修復出來的書劍封印，在這天道層面的攻擊之下，根本不堪一擊，應聲而斷！
斷劍與殘卷，只浮沉了短短幾息時間，就徹底湮沒消失了蹤跡。
“連……連書劍封印都碎了！”
一時間，所有的人族強者都是面面相覷，面如死灰。
“我等的末日，終于要來了嗎？”
“妖界，便是我等的埋骨之地了！”
北斗星君，鬼谷至尊，以及秦傲，秦弒，所有來到此地的強者，幾乎同時看著倒塌的書劍封印，喟然嘆息。
“還好，秦尊未雨綢繆，執意將帝女殿下留在中土……”
墨紋錦長嘆了一聲說道：“帝女殿下，總有一天，會為我們報仇的！”
“我們的后人，終究會知道我們的故事……”
鬼谷至尊鎮定地淡淡說道。
“知道我們的教訓，我們的悔恨，我們的不甘……”
“當知道，這無垠宇宙之中，還有我們的曾經揮灑熱血的印記……”
“只可惜，終究是要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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