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忠聽得這鬼先生刻薄邪意的言語，一時被噎著什么話都說不出來。
他行事乖張，飛揚跋扈，在天璇城里也是有名的。
所以開場屢屢開口喊這鬼先生是“老東西”，可是一萬句“老東西”，鬼先生若是充耳不聞，什么都不會損失，還白白浪費了蔣忠的口水。
但是蔣忠要是真喊一聲“爺爺，孫兒錯了”，那可是比殺了他還要慘。
以后這天璇城頭號的紈绔公子哥，人前人后，不得要被人給取笑？
還怎么行事，還怎么見人啊？
喊這鬼先生叫爺爺，等于是幫天璇城主認了干爹，這還不得把名門蔣家的臉都給丟光了？
蔣忠之父，也就是天選城主蔣天行不止一次提醒過自己這乖張兒子，不要生事，小心惹出收不了場的禍事來。
這天璇城里的頭號紈绔公子哥卻是置若罔聞。
他總想著，這天璇城等于就是他們蔣家的，就算是天璇圣地里的那些個強龍下來，還不壓蔣家這一條地頭蛇呢！
能有什么事啊？
再說了，蔣家本身在天璇圣地也有靠山，否則何以穩坐這肥差的天璇城主這么多年？
天塌下來，有的是人幫他頂著。
不曾想到，陰溝里翻了船了。
這回他自己惹下的禍，當真是沒人能幫他，也沒人會幫他擦屁股了！
蔣忠真是恨不得給自己一個耳刮子啊！
跟這赤腳不怕穿鞋的老頭，多嘴多舌個屁啊！
真是十萬句“老東西”都不及這一句有殺傷力啊！
可以說，鬼先生當場就找回場子了，而且是連本帶利地找回了場子！
換句話說，如果蔣忠當真說了，即便秦楓最后輸了，《尋龍訣》無奈要交給韓家，鬼先生也覺得值得，太他媽值了！
這么多年，他這一族，受這些城內權貴欺壓還少嗎？
作為城主府的蔣家，還拘禁著一位與他同時期的鑒寶老宿，說是客卿供奉，實則天璇城里都知道，過得是跟下人一般無二的生活，可謂凄慘至極。
這新仇舊恨算起來，還當真不是一句“爺爺，孫兒錯了”就能找補得回來的！
眼看著場面僵住，還是韓飛雪念頭飛轉，知道韓家與蔣家關系非凡，城內生意很多也喜歡相互幫襯，說不定就會唇亡齒寒，她只得咬了咬嘴唇，切開話題說道。
“依照鬼先生所說，這第二場是我小輸一陣，立刻開始第三場決勝戰吧！”
秦楓見韓飛雪如此大度，心中已是猜到了她的想法。
她是以自己的讓步來為蔣忠解圍，好將這一樁“孫子認爺爺”的荒唐賭約就此揭過去。
就當是她為兩家聲譽做出犧牲了。
這件避暑珠被鬼先生說得神乎其神，可能韓飛雪自己都有一點心虛了，好在價格也并不高。
即便當真就輸給秦楓一陣，最多不過被人說太過大意，馬失前蹄，韓飛雪依舊有第一場賭斗積累下來的優勢。
所以她才會直接放棄跟秦楓在這第二件殘片上爭執。
鬼先生也聽到了韓飛雪的表態，他挖了挖耳朵，笑道：“韓家丫頭，你認可了老夫的裁判，那是極好的……”
就在所有人以為這尖酸刻薄，喜怒無常的鬼先生終于肯放過蔣家這紈绔一馬，見好就收的時候……
卻見他掏了掏耳朵，依舊轉向蔣忠冷笑道：“蔣家小鬼，你倒是開口叫啊……難不成你們蔣家敢做不敢當，自己說的話，跟放過的屁一樣嗎？”
蔣忠都沒有想到，鬼先生居然又提這一茬，登時感覺無比頭大。
韓飛雪也是沒有想到，鬼先生居然沒有見好就收。
當下，她也沒有更好地辦法了。
餌食已經投出去了，本來希望這條老狐貍吃到嘴里的肉，就作罷算了。
哪里知道他一口把餌食吞下，回過身來，還是要咬人。
這真是……肉包子打狗，有去無回了。
蔣忠只得咬了咬嘴，拱手執了一個晚輩禮說道：“爺爺，是在下錯了！”
這等于是做了一個變通。
鬼先生一把歲數，稱一聲“爺爺”，以蔣忠的歲數也無妨。
這是敬老。
至于他說一句“在下”，而不是“孫兒”，也避重就輕，避免了禍及蔣家。
雖然被天璇城上下明里暗里的人嘲笑，肯定難以避免了，但已經是最好的應對方法了。
由此可以看出，這蔣忠也不完全是繡花枕頭，至少這等靈機應變的頭腦還是有的。
他總算是狼狽地將這件事情給揭過去了。
只不過這狼狽的根源，他全部都算到秦楓身上去了。
蔣忠回到人群當中，對身邊兩名地仙八劫的仆從使了一個眼色。
當即，兩名仆從只留下一人還在現場保護蔣忠，另外一人如游魚一般從人群當中鉆了出去，去向不知。
蔣忠以為自己做的神不知鬼不覺，其實全入秦楓和黎淳道眼中，一絲不落。
黎淳道看到這一幕，對著秦楓低聲用傳音入密道：“盟主，這蔣家崽子好像叫人去了！”
秦楓卻是淡淡一笑，也不用傳音入密去遮遮掩掩，直接對黎淳道說道：“我們難不成還怕了他不成？”
秦楓這樣一說，黎淳道登時就感覺到了信心百倍。
是啊，我們天刺盟還會怕了這小小的天璇城不是？
就連天璇圣地來了，在天刺盟手里都不一定會討到好處！
他當即微微躬身，又低聲對秦楓用傳音入密詢問道：“要不要讓徐屠準備人手？”
秦楓搖頭，眼神清澈明晰。
目前天璇圣地明面上還是天樞圣地的盟友，又都跟搖光圣地敵對，也算是天府圣地潛在的盟友。
面對不開眼，主動挑釁的天璇城紈绔子弟，就算是殺了，那也是活該。
若是導致整個天璇圣地跟天刺盟弄僵，那這事情反而牽扯大了。
而且與秦楓來天璇城的初衷也是背道而馳。
“我們難道對付不了？”
秦楓淡淡一句，透露出極強的自信，以及睥睨天下群雄的氣度，幾乎讓黎淳道徹底折服。
他學著書上看到的那般，在心底輕輕贊了一聲：“大丈夫真當如此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