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悠彎弓之后,又有百余名唐軍士卒在城墻之上開弓搭箭,稀稀拉拉的射下數百枚箭矢;而進攻的那些叛軍將士們在經歷了初始的慌張之后驚訝的發現,這些唐軍士卒發射出來的箭矢竟然沒有一支有箭頭,除了個別幾個實在倒霉的不行的家伙被射中的裸露在外的肌膚受了點小傷之外,其他的都被鎧甲頭盔擋住了。
“尹將軍,這些是唐軍所發射出來的箭矢,皆為竹木削制,并無一根有箭頭,看來如今唐軍城中箭矢已絕,我軍大勝在望。”那名奚人將領興沖沖的捧著一堆木棍、竹枝回到尹子奇跟前說道,“還請大將軍立刻下令全軍攻城。”
“哦”尹子奇接過他遞過來的木棍、竹枝仔細打量,這些木棍、竹枝上面依稀還可以看到油漆、墻灰等物,就知道是拆了房屋方才找出來的。
“呵呵。”尹子奇輕笑兩聲,將這些東西丟到地上,冷冷的看著遠方的城墻,“城中箭矢已盡,唐軍即使有了援軍和糧食,也沒多大用處了。”
的確,沒有了箭矢的遠程壓制,十余萬大軍一擁而上,這些唐軍士卒還怎么擋得住而且既然已經開始拆房子了,那么城中剩下的滾木礌石也沒多少了吧尹子奇依稀看到了攻陷睢陽、進軍江淮的曙光。
江淮乃大唐的財賦之地,物產豐富,百姓富足,拿下即可成為自家爭霸天下的基業啊!尹子奇心思如電,如今安慶緒弒殺了安祿山,大燕諸將皆人心惶惶,史思明父子早有異動,若是自己能掌握江淮一地,未嘗不能在這亂世之中成就一番事業。尹子奇壓抑已久的野心忽得膨脹起來。
“婆固,你帶一萬人攻打此門,若是拿不下,提頭來見。”尹子奇向眼前這名奚人將領發布命令,盡管眼下已經到了如此境地,他還是不肯將自己置于險地,依舊在望樓之上遠遠地看著婆固帶領大軍向城門殺。
奚人本是鮮卑宇文氏的一支,生活在弱洛水(今內蒙古西拉木倫河南)、吐護真水(今內蒙古老哈河)之間,生活艱苦之極;而到了貞觀二十二年,奚酋可度者率眾內附,唐太宗于其地置饒樂都督府,并在奚五部地設五州,饒樂都督府由營州東夷都護府轄領。
剛剛被兒子奪了皇位的李隆基又在四十年前將從外甥女固安公主嫁給奚酋李大醫,可謂是尤為恩寵,婆固也是在這之后方才得以加入大唐軍中,來到三鎮節度使安祿山麾下效力;此時安祿山的屬下之中充滿了各個蠻夷部落的士兵,他們閑來無事之時經常說起祖先在五胡亂華時的事跡,婆固心向往之,沒想到如今也有了重現先輩往事的機會,因此他打起仗來格外賣力,無時不刻不想著肆意殺戮、劫掠這些漢人。
因此一聽到尹子奇的號令,婆固就糾結起一萬兵馬如同餓狼一般向睢陽城攻,“他們沒有箭矢了,跟我沖上,率先登城者賞銀百兩,城內女子任由取之。”
銀子和女子的吸引力鼓動著這些嗜血的蠻夷拼命向前沖,他們將盾牌高高舉過頭頂,但是一直到護城河前仍然沒有聽到弓箭發射的聲音,于是他們的膽子愈發的大了起來,合力將云梯搭到了睢陽城頭,把刀子咬在嘴里,瞪著一雙兇眼就向上沖。
“啊!”只聽一聲慘叫,城上的守軍抬起一塊大石順著云梯砸了下,數名奚人部落的戰士被大石砸落云梯,摔倒在城下,眼看就不能活了。
可是這并未嚇退這些蠻夷,眼下可比前幾日要輕松多了,無數的云梯搭到了睢陽城殘破不堪的城墻上,那些來自奚人、同羅、突厥等部落的叛軍像螞蟻一樣朝城頭爬,只要攻破了這座城池,他們就可以進入富饒的江淮大肆劫掠了,一想到那富饒的城市、如花般的女子,他們的腎上腺激素就可使加速分泌,攀爬云梯的速度也越發的快了起來。
“好,婆固干得不錯。”望樓上的尹子奇忍不住抓緊了欄桿,身子向前探,而是這里距離城墻究竟還是遠了些,無法看到前方的細節,一時之間他不禁有些著急了。
“走,隨我下樓到前面。”尹子奇終究沒忍住誘惑,眼下睢陽的唐軍已經沒了箭矢,只要自己不城下,他們又能奈我何
尹子奇下了望樓,翻身上馬,帶著自己的親隨向戰場靠近,來到睢陽城外百步遠的一座小丘上,他伸長了脖子遠遠地眺望著,身后的親兵們連忙搬來傘蓋為他遮擋陽光。
“好。”見到一名來自突厥的士兵爬上城頭,尹子奇露出了笑容,可惜他還沒站穩就被一柄大錘擊碎了頭顱,吭也沒吭一聲就摔下城墻,順帶著還砸落了幾名云梯上的叛軍,這讓尹子奇感到異常可惜。
不過戰事若是照這么進展下,睢陽城被攻破是遲早的事情,張巡的手下才有多少兵馬那怕是五個換一個,睢陽城中的那些守軍也遲早會被叛軍耗光,尹子奇此時似乎看到了勝利的曙光。
“走,再往前一些。”他現在又覺得這里不夠靠前了,方才城墻上唐軍幾次出現破綻婆固都沒有把握住,這讓他覺得有必要親臨前線親自指揮軍隊了。
“大將軍,前方戰事兇險,切勿以身犯險啊。”旁邊有人勸道。
“哈哈,唐軍都沒有箭矢了,還怕什么”尹子奇大笑一聲,立刻催動馬匹向前,身后的親兵連忙舉著傘蓋跟上,而這一幕也落入到城墻上的唐軍眼里。
又行了二十來步,尹子奇放緩了馬速,他張大嘴巴指著城墻上的某個缺口,就要召喚援軍攻擊此處。
就在這時,城頭之上站起一名身材高大的將領,只見他大喝一聲舉起雕弓,拽開來正似一輪滿月,只聽霹靂一聲弦鳴,羽箭如閃電一般向尹子奇飛來。
“賊將尹子奇,納命來!”直到這時,他的喊聲才傳入尹子奇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