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寧方才就覺得韓愈有些古怪,這時候又見他吞吞吐吐,皺眉道:“到底何事?”
軒轅破本就是善于觀察之人,他早就察覺韓愈和莫文垂看自己的表情有些反常,猜到事情很可能與自己有關,只是他是神侯府的人,這樣的軍情大事不便參與其中,雖然在場,卻也不好多言。
韓愈和莫文垂對視一眼,終是道:“國公,今天一大清早,莫大人這邊收到了一件東西。”
齊寧和軒轅破不禁將目光移向莫文垂,莫文垂已經起身拱手道:“今日一大清早,有一輛車子從衙門前經過,從車上落下一物,兵士只以為是馬車上不小心掉下來,喊了幾聲,那馬車理也不理徑自離開。兵士奇怪,上去檢查,發現那包裹外面還帶了一封信函,信函是交給神侯府的西門神侯。”
軒轅破心下微驚,卻不動聲色,問道:“信函何在?”
莫文垂忙道:“下官.....下官找到了韓朗將,商量這封信函是否要送到京城,只是猶豫不決,還沒有決定,今日軒轅校尉恰好趕到,這信函自然是要交給你的。國公,軒轅校尉稍候,下官這就去取。”拱手迅速退下。
“除了信函之外,還有包裹,那包裹里面又是何物?”軒轅破問道。
韓愈眉頭鎖起,微一沉吟,終于道:“是一顆人頭!”
“人頭?”齊寧和軒轅破都是一驚,軒轅破似乎意識到什么,赫然起身,沉聲問道:“是誰的人頭?”
“首級鮮血淋漓,而且.....兩邊面頰以刀刺字。”韓愈欲言又止,軒轅破卻已經沉聲道:“韓朗將,到底是誰的首級,不要吞吞吐吐!”
“卑將不認識首級是誰,但首級的臉上,刺有祿存二字。”韓愈終是道。
軒轅破臉色大變,身體微晃,雙全握起,廳內的空氣一時間似乎凝固起來。
祿存!
齊寧當然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北斗七星,祿存位居其四,而且齊寧從軒轅破口中已經得知,神侯府早就派遣祿存校尉潛伏在東齊。
那顆首級的臉頰上刻有祿存二字,難道竟然是祿存校尉被害?
“韓朗將,能否將首級取來?”軒轅破雖然驚聞噩耗,卻還是竭力穩住心神,此前他得知西門無痕死在大雪山,心中就已經悲痛無比,今次卻又驚聞祿存校尉的噩耗,當真是連遭打擊,但畢竟不是泛泛之輩,依然是保持了冷靜。
韓愈起身拱了一下手,也是退了下去。
齊寧能夠理解軒轅破目下的心境,安慰道:“未必是他。”
軒轅破緩緩坐下,只是微微點頭,卻沒有說話。
片刻之后,便見到莫文垂和韓愈一前一后進了廳,莫文垂手中拿著一封信函,韓愈卻是抱著一只盒子,外面用黑布包裹,進到廳內,韓愈雙手捧著盒子,小心翼翼放在了桌子上,莫文垂則是將信函送到軒轅破面前,軒轅破伸手接過,見到信函外面果然寫著“西門神侯無痕親啟”,臉色頓時冷下來,并不廢話,拆開了信封,取出了信箋。
這是寫給西門無恨的書信,軒轅破卻直接拆看,莫文垂并不知道西門無痕已經過世,心下只覺得軒轅破這般做似乎不妥,但軒轅破畢竟是神侯府大弟子,卻也不敢多言。
齊寧見得軒轅破掃了幾眼,拿著信箋的手明顯在微微顫抖,隨即便瞧見軒轅破扭過頭,看向了桌上的盒子。
那首級是被人用包裹送來,莫文垂這邊收到首級,自然是立刻讓人找到了盒子將首級放入進去。
“軒轅校尉.....!”齊寧察言觀色,知道事情不妙。
軒轅破轉頭過來,眼眸中既有一絲凄然,更多的卻是悲憤,將那信箋遞過來,齊寧接過,只見到信箋上字跡潦草,卻還能辨識清楚:“神侯親鑒:貴國背信棄義自不必言,兩國交兵,沙場一較高低,卻使出此等鬼蜮伎倆,行刺殺之事,有辱尊名,今奉還劣徒首級,靜候親臨!”落款卻正是申屠羅。
軒轅破卻已經站起身,走到桌邊,打開了盒子,只是靜靜看了兩眼,這才合上,轉身向莫文垂道:“莫大人,四師弟的首級,暫且保存此處,我回京之時自然會帶過去,若是我無法回京,到時候有勞你派人將我和四師弟的首級一同送回神侯府。”
他聲音淡定,但在座幾人當然已經聽出其中深意。
祿存校尉被害,軒轅破顯然是下定決心要為祿存校尉報仇,要么誅殺申屠羅,要么自己將性命丟在這邊,那已經是鐵了心。
莫文垂立刻道:“軒轅校尉放心,下官定會妥善保管。”
齊寧此番和軒轅破前來淮水,本就是準備策劃行刺申屠羅,但祿存校尉顯然搶先一步,率先制定了行刺計劃而且付諸了行動,但結果顯然是失敗,非但沒能刺殺申屠羅,反倒是丟了性命。
祿存校尉自然是看到淮水被截斷,秦淮軍團后勤無著,這才鋌而走險。
齊寧相信祿存校尉既然動手,必然經過周密部署,但道高一尺魔高一丈,申屠羅顯然是做好了防備,祿存校尉的行動計劃,很可能反倒落入了申屠羅的陷阱。
“那輛馬車丟下祿存校尉的首級,不知去向。”韓愈沉聲道:“卑將問清楚了那馬車的模樣,爾后派人在城中搜尋,卻并無見到。”
“他們自然不會讓你們找到。”齊寧臉色忽然凝重起來:“他們自以為用此招威懾神侯府,可是卻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
幾人都是看向齊寧,齊寧臉色冰冷,目帶殺意:“會澤城四門封鎖,能出不能進,守衛森嚴,可是他們卻送來首級,已經暴露申屠羅的人潛入了城中。”
“不錯。”韓愈身體一震:“城中有奸細。”
齊寧道:“我現在只擔心一件事情。”
軒轅破目光如刀,低聲道:“國公是擔心.....糧倉?”
“不錯。”齊寧道:“會澤城是屯糧重地,供給前線的糧草都囤積此處,一旦有失,后果不堪設想。申屠羅沒有飛天遁地之能,就算知道會澤城中有大量的糧草,卻也無法搶掠,他既然得不到,就很有可能派人在城中下山。”
韓愈和莫文垂對視一眼,背心冒冷汗。
這兩人肩負護糧之責,一旦城中的糧草有失,首當其罪的便是他二人,到時候就算是大羅金仙也救不了二人的性命,兩人先前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只覺得會澤城已經是守備森嚴,幾處糧倉更是派了重兵守衛,可算是萬無一失,但此刻齊寧一提醒,便覺得事態嚴重起來,韓愈立刻道:“卑將立刻往糧倉加派人手。”
齊寧微一沉吟,問道:“城中有幾處糧倉?”
“共有五處。”莫文垂已經從袖中取出一份地圖,鋪在桌面上,齊寧走過去,見到這是一幅會澤城的格局圖,會澤城內的大街小巷盡在其上,有幾處畫了圓圈,莫文垂指著那幾處圓圈道:“五處糧倉,集中在三個地方,城東兩處,城南一處,其中最大的糧倉在城南這邊,有一半的糧秣囤積在此處,有兩百多名官兵在這里守衛。”
齊寧扭頭向門外看了一眼,這才道:“那幫人既然能夠潛入到會澤城內,就有可能潛入糧倉。這些糧食是朝廷耗費大力氣才籌措起來,一旦有失,即使打通了糧道,卻也無糧繼續向前方供應。秦淮軍團數萬大軍,眼下或許還能就地征糧支撐一時,但這并非長久之計,最終還是要靠咱們打通糧道將糧食送過去。”神情肅然,正色道:“這里的糧秣絕不能出任何問題,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軒轅破沉聲道:“申屠羅這是聲東擊西的詭計。他送來信函和四師弟的首級,就是讓你們沒有心思去管糧倉,而是將心思放在此事之上。”
“很有可能。”齊寧冷笑道:“不過這一次申屠羅卻是自作聰明了,他想聲東擊西,卻反而暴露了他們的行蹤。”
“只要派重兵守住糧倉,他們就不敢輕舉妄動。”韓愈握拳道:“就算申屠羅真的派人潛入城中,但人數絕不會太多,他們即使打糧倉的主意,也只能偷偷潛入,卑將安排人將糧倉守得水泄不通,讓一只蒼蠅也飛不進去。”
齊寧搖頭道:“你若大動干戈調動兵馬,只會讓那幫人警覺,知道你已經有了防備,他們便不會輕舉妄動。常言說得好,不怕賊偷就怕賊惦記,他們如果只是潛伏在城中卻遲遲不動手,反倒是更大的麻煩,一日不除掉這伙人,糧倉便時刻都在危險之中,所以......。”掃了幾人一眼,才低聲道:“咱們要設下圈套,守株待兔,將他們一網打盡!”
“國公,您的意思是?”
“甕中捉鱉。”齊寧冷笑道:“他們既然打糧倉的主意,咱們就給他們一次機會,用不著大動干戈調動兵馬,反倒要給他們留下破綻,讓他們自己闖進險陷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