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百道身影忽的出現,以眾人為中心將他們包圍。
那些身影或四肢著地或臨空虛立,且長相古怪。他們或人或獸,或有頭無身,或有身無頭,或有眼無嘴,或有嘴無眼,有的干脆就只是一團令人作嘔的肉球。
它們身上泛著幽光,那光又暗又冷,幽云嶺并沒有因此而明亮幾分,反而更顯陰森。
嘶啦。
一輛馬車的簾布被掀開,一位藍衣女子出現在眾人眼前。她梳著馬尾,手持一把清鋒,透著寒光。面容嬌美,又帶著英氣。
這位從未露面的古家小侯爺終于第一次出現在眾人面前。此刻她眉宇間帶著煞氣,卻不難看,反是別有一番韻味。
“你就是那個一直想劫我的賊人?”古羨君如此問道,聲線不同于一般女性的纖細,有幾分從容與大氣。
那位黑袍人在古羨君出現的一剎那,目光便再也未有從她身上離開。他眼神炙熱,像情人看著愛郎,又像臣子仰望君王。
他的臉不再變化,停留在一個俊美男子的模樣。聲音也變得好聽,像極了那些樂團的歌伶。
他說:“我尋你已有千載。”
尋與劫不同,尋是求,劫是要。尋是文,劫是武。
古羨君聽不出其中的差異,她只覺得憤怒。她已經從北地逃到了長安,卻還是被找到。“找我做什么!?”聲音里帶著怒意,她本就是北地公認的天才,又是古家侯爺,身份尊貴,一路躲躲藏藏本就憋屈,此刻被找到了,索性和這罪魁禍首拼上一拼。
“因為千年前,我答應過你,定會尋到你。”黑袍人說道,他神情專注,凝視著古羨君,目光似星芒,穿越過千萬時光。
“我與你從未謀面,何談承諾。更何況,我才十六,千年前何曾有我!”古羨君眉間煞意更濃,她覺得荒謬,而為了這個荒謬的借口她古家數年來惶惶不可終日。
“你神血未醒自然記不得我。但你我是這世上僅存的半神,當成做神婚,來日誕下真神后裔,定可君臨天下。”黑袍人眼神里的炙熱似要把古羨君融化,甚至那俊美的臉龐也因為那份炙熱變得有些扭曲。
“呸!你這無恥之徒,我當是什么妖魔鬼怪,卻不想是個犯了癡癥的淫賊。”蘇長安的聲音忽然響起,他覺得可笑,自己喜歡蘇沫,那是暗暗的喜歡。而這個黑袍人,卻是搶,連理由都編得這么荒誕不經。蘇長安沒見過這樣的場景,心里自然是害怕的緊。但他看過不少書,書上說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蘇長安拔不出刀,不過他記得蘇泰教過他的道理。打不過就跑,跑不了就罵。蘇長安學以致用,所以他便罵了。
“神與神的對話豈容凡人插嘴。”那黑袍人甚至瞧都沒瞧蘇長安一眼,圍著眾人的近百道身影便應聲而動,呼啦啦的朝眾人沖了過來。
眾人此時已經下了馬車,背靠背圍成了一個圈,蘇長安躲在中間。所有人中只有他是真正的手無縛雞之力。也許是在人群的中央,讓他覺得心中稍安,方才有了剛剛叫罵的勇氣。
“來了!”劉大宏大喝一聲,這些邪物似乎并不強,但黑袍男子渾身透著詭異,讓他心里沒底。
只消片刻,眾人與邪物們便短兵相接。
劉大宏一馬當先,他已至九星境,手上的柳葉刀大開大合,刀芒四射,所到之處諸邪異首。一個照面的功夫便有數位邪物被斬成兩半。
而古羨君年紀雖小,卻也是九星境的高手,一把清鋒寒光綻開,劍影如雨,凡是近身的邪物都被戳出數個窟窿,血流不止。
就連蘇沫古寧這些學生也都是游刃有余,他們沒有什么實戰經驗,但好歹也是聚靈境,這些邪物卻都是不入流的鬼魅,幾人仗著境界上的優勢,也都有數名邪物的斬落。
蘇長安看得興起,卻苦于修行不夠只能在旁高聲助威。但他忽的發現有些不對,眾人轉眼便斬了數十位邪物。但圍著眾人的邪物卻始終沒有減少,蘇長安這才看清,每當有邪物被斬,虛空中便會有一個與之一模一樣的邪物現身。
它們就像蝗蟲螞蟻,前赴后繼,殺之不絕。
劉大宏也發現了問題的關鍵,他們已經殺了數百邪物。鏢隊的眾人與古寧一干學生都只是聚靈境而已,漸漸的都有些力有不逮。他和古羨君雖然尚有余力,但人力有盡時,這樣下去,未被邪物殺死,就已被活活累死。
“擒賊先擒王!”劉大宏吼道,周圍幾位鏢隊成員瞬間會意,刀鋒一斬,生生為他與古羨君開出一道血路。
劉大宏與古羨君就要順著那血路朝黑袍人殺去。
他黑袍人卻不見絲毫緊張,他再次張開他的嘴唇,說道:“百鬼夜行!”
聲線陰冷,如千年寒鐵,萬載枯骨。
話音方落,那些邪物的身軀上便泛出陣陣血光。它們的境界在一瞬間便飆升到了聚靈境。近百聚靈境邪物突然發力,打了眾人一個措手不及,剛剛打開的豁口此刻被邪物們生生壓了回去。
眾人們的壓力陡增,古羨君與劉大宏境界上的優勢尚在,尚能斬殺幾名邪物,但也漸漸感到陣陣疲憊涌上心頭。鏢隊的幾名成員也尚能自保,可要想斬殺邪物就得以命搏命了,而古寧幾位學生更是險象環生。
蘇長安已經躲到了馬車底下,他倒不是膽小,只是他連聚靈都未成,出去反而會讓眾人分神照顧他,平添變數。
但他看得著急,眾人被邪物們逼得一退再退,古寧蘇沫幾人更是帶了傷,神色狼狽。他暗暗拔了拔刀,刀依然藏在鞘內,仍他怎樣用力依舊紋絲不動。他覺得自己沒用,若是自己能拔出刀,能斬出莫聽雨那一刀,哪怕只有他十分之一的威力,這些邪物豈不統統伏誅。
人群中終于出現了傷亡。
那是劉大宏鏢隊的成員,蘇長安記得他,長得高瘦,姓名不詳,只知道鏢隊里都叫他霍老二。使的也是一把刀,蘇長安無事時還像他請教過刀法。
此刻他胸口被一堆肉球伸出的觸手刺穿,雙目掙得老大,鮮血順著嘴角溢出。
“老二!”劉大宏悲呼一聲,高高躍起,一刀把那肉球斬成兩半。但終究晚了一步,霍老二已經沒了生機。
眾人的眼眶都紅紅的,不僅因為霍老二的死,也因為仿佛看見了不久后的自己。
“百鬼夜行!”那黑袍人似乎并不想給眾人任何機會,再次發聲,
那些邪物的境界應聲化為九星境。
近百九星境邪物合圍上來,轉眼便又有兩位鏢隊隊員被邪物們分尸。
眾人感到陣陣絕望與無力。近百九星境的邪物,就是他們不再復生,眾人也不是對手。
連續三位成員的陣亡讓劉大宏徹底紅了眼睛,他沖著夜色里的幽云嶺大聲吼道:“樹爺爺救我!”
邪物們越逼越緊,眾人一退再退,此時已退到崖口,退無可退。邪物們欺身而上,眼看死局已成。
忽的,山嶺里傳來巨響。
轟隆!
轟隆!
似有什么龐然大物正在朝著此處移動。
轟隆!
又是一聲巨響,一個龐然大物落在了眾人身前,那些邪物們瞬間便被壓得粉碎。一時尸骸漫天,血如雨下。
那是顆樹,準確的說是一位樹人,他長著四肢,龐大無比,枝干似要數十人才能圍住。
“樹爺爺!”劉大宏見此樹人,喜上心頭。
那樹人聞言緩緩的轉過頭,他太過龐大,連轉頭都耗去了十余息時間。蘇長安看清他的臉,生在枝葉見,又沒有毛發,按理說看不出年齡,卻眉宇間透著滄桑。
“劉家小子,你怎么招惹到這等污穢之物。”樹人開口,甕聲甕氣,如鐘鳴在耳。
“說來話長。”劉大宏苦笑道,心有萬言,卻又不知道從何說起。
“那就等下慢慢說。”樹人再次轉過頭,又有近百邪物從虛空中出現,朝著樹人沖了過來。
他粗壯的手臂一揮,邪物們便被掃飛出去。但虛空中的邪物源源不斷,被被殺死一批,又不知從何處涌出一批。
“樹爺爺!這些污穢殺之不盡,得找正主!”劉大宏看得心急,當下大聲提醒道。
“老身知曉了!”樹人向前邁出一步,邪物們圍上來撲殺,卻好似蚍蜉撼大樹,樹人只需輕輕揮舞手臂,妖邪們便化為粉粒。
轟隆!
轟隆!
樹人每走出一步山嶺里變發出一聲巨響。他走得緩慢,卻堅定,任憑邪物們如狂蜂浪蝶一般沖上來,卻對他絲毫不能造成影響。
眾人的臉上浮上些許喜色,樹人絕對的力量壓制,讓他們看到了希望。
終于,那樹人來到了黑袍人身前,他將手臂高高舉起,喝道!
“邪物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