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惜風的臉色終于出現了變化,他看著蘇長安,愣愣的說道:“你身上為何有他的氣息?”
“他的氣息?”蘇長安重復道,他并不明白楚惜風究竟指的是什么。
“我剛覺到了!你身上有他的刀意!他根本沒死!”楚惜風的眼神中出現一絲狂熱,像是追逐火焰的飛蛾,終于在黑夜中看見了火光。
“師傅他真的死了。”蘇長安解釋道,他忽然有些難過,卻也說不清因為眼前這個男子,還是因為已經死去的莫聽雨,“這刀意,是師傅給我的刀意星靈中留下的。”
此話一出,眾人愕然。
“刀意星靈......”夏侯夙玉叨念著,她的眸子里光彩忽的開始閃動,看向蘇長安的眼神變得異樣。
“刀意星靈?你胡說,莫聽雨又不是星殞,哪來的刀意星...”楚惜風的聲音忽然變得微不可聞,他眼神里的瘋狂慢慢褪去,一股駭然的情緒猛地爬上他的眉梢。
“你是說,他成了星殞!”他對著蘇長安問道,聲音中帶著遏制不住的顫抖。
“是的。師傅已成星殞,魂歸星海。”蘇長安并不太懂楚惜風對自己師傅到底懷著怎樣一種感情,似乎帶著敵意,但他卻又感覺到楚惜風真心在為師傅的死感到難過。
這個消息可謂石破天驚!關于莫聽雨怎么殺死妖族圣女,人們做了無數的設想。但他們卻如何都未有想過莫聽雨可以成為星殞,兩年前,他才堪堪二十九歲,從古至今,從未聽說過有這般年輕星殞。即使在百年前,人族最璀璨的時代,星殞之數多達百位,也從未出現過這般的妖孽天驕。
“星殞!你竟然修成了星殞!”楚惜風抬起頭,看向天空,似乎能看見莫聽雨的英魂一般。“你不虧是人族百年來最負盛名的天才!徐讓、羅玉兒、侯如意、花非昨,你們知道嗎,他竟然修成了星殞!哈哈哈!”
楚惜風癲狂的大笑,眼角不覺已有淚水滑落。
與莫聽雨生于一個時代,既是幸運又是不幸。他就像一座大山壓在每一個同代修士肩上,無論你怎么努力奔跑,當你抬起頭,所能看見依舊只是他越來越遠的背影。
現在他走了,留下一段不可思議的傳奇,讓那些曾經努力追趕他的人只能望洋興嘆。
最后,楚惜風漸漸冷靜下來,那些游走的刀意被收斂,天嵐學院外面的官道上,恢復了寧靜。
但夏侯夙玉一行依舊很緊張,他們看著楚惜風,不知道下一秒,這個男人又會做出如何瘋狂的舉動。
“你身上有他的傳承星靈?”良久之后,楚惜風終于說道。
“恩。是的。”蘇長安點頭。
“和我打一場吧。”楚惜風很認真的說道,他的刀被拔出,刀身雪白,閃著駭人的光芒。
“恩?”蘇長安明顯的愣了愣,他看不出楚惜風的境界如何,但從他無意間放出的刀意中便可知道,眼前這個男人顯然超出九星境太多太多。
“我還沒有聚靈。”蘇長安試著向他強調自己的境界,改變他的注意。
“你是莫聽雨的徒弟,他欠我一場,你得還上。”楚惜風不為所動,自顧自的說道。
“......”蘇長安無言以對,他覺得楚惜風說得很有道理,可他確實不是他的對手。“可我打不過你,算你贏了。”
楚惜風皺了皺眉頭,說道:“莫聽雨的徒弟就這副德行?沒有打過,你怎么知道打不過我。”
蘇長安愕然,他從未想到還會遇到比自己還能講道理的人。一時竟然找不到話來反駁楚惜風。
“這樣,我自封靈力,我們只比招式。”楚惜風見蘇長安半天未有說話,似乎也覺得自己有些以大欺小,便再次出聲說道。
比招式?蘇長安暗暗苦笑,他會的招式都是來的路上與劉大宏學的粗淺東西,無非是掃、劈、撥、削、掠、奈、斬、突這樣基本的東西。莫聽雨唯一教過他的一招,他也只學刀皮毛,兩年來也是依靠著莫聽雨在刀上留下力量勉強使出來過一次。
“我...”蘇長安正要開口拒絕,腦中卻想起一道蒼老卻又中氣十足的聲音。
“答應他!”那聲音如是說道。
蘇長安很是驚訝,他轉著頭向四周看去,除了楚惜風與夏侯夙玉一群人,卻再也未見到其他身影。
“別看了,我不在這里。”那聲音似乎有些不耐煩,“你只需在心中默念想說之話,我便可以聽見。”
“你是玉衡師叔祖?”蘇長安在心中問道,他能想到有這般神奇能力,卻又與自己認識人,也就只有這位成名已久的玉衡大人了。
“小子還不算太笨。”那聲音說道。
“可是,我還沒有聚靈。”蘇長安皺著眉頭,心中默念道。
“叫你答應你便答應,老夫還能害你不成?”那聲音中的不滿愈來愈濃重。
“那...那好吧。”蘇長安無奈,他雖與玉衡素未謀面,但因為玉衡是莫聽雨的師叔,所以蘇長安對于玉衡有股莫名的親近與信任。
“等一下,我與你說一段話,你將之復述于楚家小子。”那聲音再次說道。
楚惜風已經等了許久也未等到蘇長安的回應,他將刀提起,指向蘇長安:“小子,你到底應還是不應!”
這時蘇長安忽然抬起頭,他沖著楚惜風笑了笑,帶著一股無與倫比的自信。他朗聲說道:“我答應你!不過你也得答應我一件事!”
“何事?”楚惜風皺了皺眉頭,問道。
“你是和我師父齊名的刀客,是我的前輩。雖然愿意自封修為與我比試,但畢竟修行時日比我多出太久。這若是贏了我,那自然是應該。可若是后輩我僥幸勝了前輩,有該當如何?”蘇長安不急不緩,將玉衡的話重復一遍。
“你要如何?”楚惜風有些不高興,他自然知道自己就算贏了蘇長安也是勝之不武,但莫聽雨已成他心中的魔障,若是不與其傳人蘇長安一戰,恐怕對他日后修行會有不少阻礙。
“很簡單,小子我若是僥幸贏了前輩,我希望前輩入我天嵐院,做我刀道教習。”
楚惜風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他雖是武癡,但卻并不是完全不諳世事。此時大魏表面國泰民安,看似風平浪靜。但大魏兩位正真的國柱,玉衡與圣皇都是日薄西山,繁華的長安城下暗流涌動。入了天嵐院,便是選了玉衡一脈,其中利害關系豈是一語可以道盡的。但他不覺得自己會真的敗于蘇長安,所以他微微猶豫,便說道:“好,我答應你!”
夏侯夙玉很吃驚,今天在這天嵐學院面前,發生了很多事。
比如,莫聽雨竟然成為了星殞,蘇長安體內蘊含莫聽雨的傳承星靈,消失數年的楚惜風突然回到長安城。這些都不是小事,甚至每一件都值得圣皇親自過問。但與這些比起來,蘇長安敢于接下楚惜風的戰書,才是真正算得上駭人聽聞。
楚惜風何人也?上一代的天驕,若不是莫聽雨這個妖孽橫空出世,他定然是如這一代的古羨君、穆歸云一般的人物。十多年前遠赴西域時已是繁晨境,如今苦修十年歸來,境界該是何其高深?而蘇長安,雖說是天刀莫聽雨的徒弟,體內甚至有他的傳承星靈,但說到底只不過是一位未有聚靈鄉下小子。這樣的人,竟然敢與楚惜風一戰,若不是親眼所見,夏侯夙玉定會覺得是天方夜譚。
夏侯夙玉有些失神,直到蘇長安走到了她的面前,她才清醒過來。
“能借你的劍一用嗎?”蘇長安這么說道,眼眸清澈得如一池春水。
“啊??哦。”夏侯夙玉的臉莫名的紅了起來,她下意識的遞出手中的劍。
“謝謝。”蘇長安恭恭敬敬的接過劍,轉過頭,沖著楚惜風點了點頭,說道:“可以了。”
只見蘇長安把劍橫于胸前,身子微側,左手的食指與中指并攏,輕靠在劍身的七寸處。
楚惜風的眼中閃過一絲詫異,蘇長安的架勢看似隨意,實則進可攻退可守,無論是劍的擺位還是腳上的站姿都拿捏得毫分不差。這根本不是一位十五六歲的少年應該有的在劍道上的造詣,更像是一位侵淫劍道多年宗師。
楚惜風隱隱感到一絲不妥,可一時又想不明白到底是何處出了問題。但他是一位刀客,想不通的問題,他向來的解決之道便是將之一刀斬斷。
所以他動了,他雙腳蹬地,手上的刀以一種極其刁鉆的角度斬向蘇長安。
這一刀勢大力沉,即使封印了靈力,他的肉身上的力量也是極其強悍的,就是一般的九星、甚至繁晨境的修士,他也可以憑著肉身上的力量以及兇悍的刀法將之擊敗。他相信這一刀下去,蘇長安定然會當場落敗。
不僅是他,在場的諸人亦是這般認為。楚惜風這一刀的威力,即使在場修為最高的夏侯夙玉也自認接不下來。但不知為何她有些不忍,雖然她不喜歡蘇長安,可一想到蘇長安很可能被這一刀上的力量振成碎沫,她心中便有些不舒服。
蘇長安面對那呼嘯而至的刀,卻不閃不避。他握劍的右手一轉,反握住劍柄,向前一挑,迎上那夾著的雷霆之勢的一刀。
楚惜風的臉上浮現出一抹輕蔑的笑意,他這一刀勢大力沉,絕對不是一個還未聚靈的少年能接下的。他可以想刀很多方法來避開這一刀,但蘇長安卻用了最蠢的辦法。他知道,這一刀下去,蘇長安必然身死當場。他試著收了些許力道,他并不想殺死蘇長安,蘇長安畢竟是莫聽雨的徒弟。雖然楚惜風一直將莫聽雨視為自己修行路上的對手,但對手卻并不是敵人,甚至隱隱中他更覺得莫聽雨更像是他的朋友。
一聲脆響。刀與劍相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