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蜀多有前朝遺族,民心亦大多向著前朝。
故西蜀早有反意。
這件事情天下人盡皆知。
如今玉衡與圣皇先后歸去,西蜀又出了位星殞,西蜀的前朝遺族們恐怕現在是再也坐不住了。
當然這些蘇長安都不關心。
他關心的是那位青玉夫人。
如果他未有記錯,樊如月的婆婆便是青玉夫人,前朝神將樊黃嶺的遺孀。
蘇長安曾以為以她老人家的年紀恐怕早已離世,如今卻忽然傳出她成為星殞,這其中對于樊如月的禍福,亦是一言難盡。
不過現在樊如月應當也隨古羨君她們到了北地,想來段時間內應當是無性命之憂。剩下的事情,還是等到他將自己的傷勢完全醫治,又解除了神血之患后再做打算吧。
蘇長安這么想著,對于那一桌游俠剩下的所談論的事情也失了興趣,與小二結了賬后,便和青鸞一道回到了屋內。
雖然青鸞心疼蘇長安,要讓他上床與她一同睡覺,但是蘇長安執意不肯,只是盤膝坐在一旁。
青鸞無奈,雖然心底疑惑,但她向來不愿意拂了蘇長安的意思,所以長風文學,ww≠w.cf△wx.ne○t也就做了罷。
一夜無話。
待到二日醒來,蘇長安與青鸞便去到先前打聽好的醫館,找了位在當地頗有威名的醫師為蘇長安診斷傷勢。
結果卻并不樂觀,那位胡子發白的醫師搖頭晃腦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病入膏肓,非藥石可醫。”
此言一出,直氣得向來少語的青鸞眉頭一蹙,拔劍就要砍了那老醫師。
好在蘇長安眼疾手快將之攔了下來。
否者這老頭恐怕就得血濺當場。
蘇長安對此其實并不在意,他的傷勢他自己清楚,雖然嚴重,但絕未有到那般地步,只是這小鎮本就人丁稀少,尋常醫師自然難以醫治,來之前他也未有報多大希望。
倒是驚擾了這老者讓蘇長安有些不安,連忙掏出一兩紋銀賠罪,這才帶著青鸞離開。
“那老頭胡言亂語,為何不讓我一劍斬了他?”青鸞看上去還有些忿忿不平,一路上寒著臉色,半晌之后方才憋出這樣一句話。
雖然帶著面紗,蘇長安看不起她的神態,但從她露出的眸子里所閃爍的光彩中卻能想象到一二。
修為盡失的青鸞擺脫了《太上忘情錄》的影響,漸漸多了幾分人情味,雖然不諳世事,有時候甚至在關于蘇長安的事情上頗有些偏執的味道。但蘇長安卻不得不承認,這樣的青鸞很可愛。
他朝著她笑了笑,說道:“莫要生氣了,這里畢竟地處偏避,若是尋常醫師能治好的傷,我自己運轉些靈力恐怕也就無甚大礙了。又何必大費周瞻找醫師?”
“我們這就啟程去往西江城,我聽聞那里可是一座大城,雖比不了長安,但在這中原也是數一數二的繁華,到了那里定可以找到好的醫師。”
青鸞聞言面色稍緩,點了點頭,說道。
蘇長安知道她心中擔憂自己的傷勢,而這林陽鎮也確實尋不到好的醫師,待下去也卻無必要。所以也就不再說什么,只是尋到一處攤販,買了些干糧,又找來一定蓑笠帶著頭上畢竟昨日聽那些游俠所言,自己在這大魏的名聲算是臭了,一路上為了少生波折,還是低調些為好。
做完了這些,二人便出了林陽鎮,繼續向西而行。
西江城是長安去往西涼的必經之地。因為這些年來大魏的調往西涼的軍隊頻繁。一些想著從軍的江湖游俠,又或是來往西涼與長安之間的商販與鏢隊,甚至去往西涼的大軍都會選擇從這兒去往西涼。
而西江城也因此繁華了起來。
可算得長安西區最為繁華的一座城池。
而西江離林陽鎮的距離并不算近,蘇長安粗略的算了一下,約莫有三千里的距離,以二人的腳程,又要避開一些多有士卒巡視的官道,此去西江怎么也得花上二十來日的時間。
不過好在蘇長安對此早有預料,特地在林陽鎮買了些調料,這一路上有鎮子村莊可以借住一宿固然是好,若是沒有,便如在那道觀中一眼,尋些野味,配以些佐料,倒是滋味斐然,不再似以往那般味同嚼蠟。
而待到他們到了西江城的時候,已是二月十三。
草長鶯飛,春光正好。
但顯然,蘇長安并沒有心思去欣賞這樣的春光,而他身前那密密麻麻如同長龍一般的難民們,更是沒有心情去欣賞這樣的美景。
他與青鸞來到西江城的時候,便已經見到這樣的情景。
大把大把的衣衫襤褸的難民,拖家帶口,將西江城擠得是水泄不通。
西江城為了防止這些難民嘩變,如臨大敵一般在城頭立滿了弓箭手,城門處亦是戒備森嚴,若是想要入此城須得表明身份,要么是在這西江城里又可以投靠的親戚,要么是得有一技之長,尋常的莊稼漢想要入城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蘇長安也隱隱約約從這些難民的口中知道了些東西。
這些難民都是從西嶺關外涌入的,聽聞如今蠻族王庭召集九大氏族,集結了近三十萬大軍東進。武王浮三千將遠云關拱手相讓,退守西嶺不出,北通玄、紅玉、朗狐、蔡云四位神將自己手上的十八萬人馬與蠻軍在永寧關外鏖戰,前段時間更是損兵折將,朗狐蔡云死于亂軍,北通玄身受重傷。十八萬大軍如今死傷慘重只余八萬不到。
而蠻軍卻愈戰愈勇,每日皆在永寧關外叫陣,恐怕不日便得強攻。
西涼的民眾自然是人心惶惶,每天都有大批的難民背井離鄉從關外涌入關內。
可浮三千卻只管著放人,從未相關安置這些難民,任由他們在這中原大地流竄。
如今從這西江城一隅便可見西涼如今是何等局勢。
蘇長安倒是心中對于這些流民很是同情,但是他現在自顧不暇又哪還有余力管得了他們。
他只是想著快些醫好自己的內傷,再在北通玄死前找到他,解除自己身上的神血之患,方才有余力做些其他的事情,否者一切都是空話。
這樣想著,那在一旁巡視的一位軍官卻忽的皺了過來,指著他身旁的青鸞大聲呼喊道。
“唉!你!出來!”
蘇長安一驚,青鸞亦是一愣,但猶豫片刻之后,還是依他所言走了出來。
那位身著甲胄的士卒皺了皺眉頭,很是不悅的看了蘇長安一眼,說道:“我喚她出來,你跟著干嘛?”
蘇長安頓時臉上堆滿了笑意,趕忙低著頭說道:“軍爺,這是我家賤內,自小生了病患,不能言語,軍爺有何想問的,我待她答了便是。”
這是在來的路上蘇長安早先便于青鸞商議好的對策,畢竟青鸞不善言辭,保不齊會出什么紕漏。
“哦?”那軍官狐疑的上下打量了一番二人,眼露淫光,又用手中的長刀指著青鸞說道:“你,把面紗摘下來!”
這樣從西涼討來的難民他見得許多,而這位女子雖然遮著容貌,但是就從她那雙漂亮的眼睛,男子也約莫知道這女子絕對生得不俗,遮著容貌反倒有幾分掩耳盜鈴的意思。
若是真如他所料,待到他見了女子容貌,覺得合了心意,再將之帶回去淫樂一番,然后以此為籌碼,將這夫妻二人放進城中,想來對方也不會有太多異議。
這樣的事情,他在這些日子里干得可不少。
畢竟亂世,人命如草菅,更何況區區貞潔,又有幾人會真的在意。
他這般想著,眸子里的淫光更甚。
青鸞雖然修為跌落,但畢竟曾經是一位星殞,男子的神態落在她的眼中自然是瞞不住她,她心頭不喜,就要提劍斬了他。
但好在蘇長安眼疾手快,不著痕跡的按下她提劍的手,再次迎上男子,笑著說道:“我家賤內生得丑陋,帶上面紗便是怕污了軍爺的眼睛,不若軍爺大人有大量,放了我夫妻二人進城,小的必有厚報。”
說著,蘇長安身子也向前跨出幾步,手上不著痕跡的向著這軍官的手里塞入一荷包銀兩。
那軍官臉色微微一變,手中輕輕掂量了一下,便感覺到這分量不小。
他又一次上下打量了一番蘇長安二人,神情似有松動。
就在蘇長安暗以為對方會將他們放行之時,這位男子卻臉色一變,大喝一聲。
“來人,把這兩個蠻族奸細給我抓起來!”
他話音方落,周圍本來圍著的難民慌忙退去,一拍重甲士卒如潮水一般涌來,將二人團團圍住。
這便是蘇長安經驗尚淺,這一手還是當時來長安時,與劉大宏學來的。
只是,他只得其形不得其神。
有道是財不露白。
若是他只奉上一二兩紋銀,這軍官說不準便放了他們,可是他這一出手將那從那些逃兵身上搜來的數十輛白銀盡數奉上。
這軍官定然便將他認作肥羊,又如何能放過他呢?
蘇長安也是在這時才想通其中的關節,只可惜為時已晚。
若是被這些軍官抓去,若對方只是求財也就罷了,可若是被查出了身份,甚至禍及青鸞,那后果就不堪設想了。
蘇長安不敢賭這一把,所以,他眉目一沉,望了青鸞一眼,二人心有靈犀,便在此刻握上了刀劍,一臉寒霜的看著這些士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