蠻軍勢大。
如今大魏的近半版圖都已經落入了拓跋元武的手中。
西涼、西江、幽州。
司馬詡所代表的朝廷也不過只剩下長安到漓江那么一小撮地段。
而現在,拓跋元武放棄了對著司馬詡窮追猛打,而是開始對著蜀地發動最猛烈的進攻。
旁人或許不解,但蘇長安卻清楚,司馬詡從一開始便與拓跋元武,或者說拓跋元武背后的九嬰圣子有著某些密切的聯系。因此,在現在放過司馬詡一馬,蘇長安倒也覺得不足為奇。
經過五天的跋涉,蘇長安手中的十七萬大軍終于來到了虎頭關。
一切出乎預料的順利,一路上的守軍不是望風而降,便是望風而逃。
這一次蘇長安倒沒有了如上次那般拒收俘虜,這些日子許多難民逃亡江東,江東的人口也從二百五十余萬飆升到了近三百萬。
有了人,自然各方面的生產力便得到了提升。
他將那些俘虜收下,共計約莫兩萬余人,將他們編制成軍,號為敢死營。
顧名思義,便是沖鋒陷陣,送死的軍隊。
這樣的隊伍,在去往西涼時,鎮西關曾用西江城的罪犯組成過一支,而蘇長安當時便是這支隊伍的統領。
他也曾對于這樣的編制極為反感。
但,現在他還是走上了這條老路。
很多事情就是這么殘忍,總得有人犧牲,他自然不愿意看見自己手下的士卒這般,因此這些司馬詡手中降將降卒便成了最好的選擇。
人總是在不經意間,變成了自己最討厭的模樣。
蘇長安也不能幸免。
大軍來到了歸江城,前方便是虎頭關,而虎頭關之后便是白馬鎮。那里現在已經是蠻軍的地界。
虎頭關極為險峻,也算得上是一方天塹。
城高十余丈,易守難攻。
守城的將領是司馬詡手中如今存數不多的神將之一桐木蔭。
此人能征善戰,手中握有五萬精銳。
以蘇長安手中的兵馬想要攻克此關,只是時間問題。
但是西蜀局勢本就岌岌可危,而若是被這桐木蔭牽制,誤了戰機,可就因小失大了。
因此蘇長安并不想與之交戰,更希望桐木蔭能與之前的守軍一般歸降于他。
可在第一次的叫陣之中,桐木蔭卻極為嘴硬,絲毫沒有妥協之意。
雖然有些厭煩,但蘇長安也不得不承認,相比于之前那些望風而降的敗軍,這桐木蔭倒是更值得尊敬。至少他還是有那么幾分膽色。
一路暢通的大軍在這時不得不停下了步伐,在虎頭關外安營扎寨。
傍晚,安頓好士卒的眾人聚到了蘇長安的大營,開始商討對策。
正如之前所說,他們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拿下虎頭關,這樣方能即使救援蜀地,與左玉城的軍隊形成掎角之勢。
大帳之內燈火通明,一群人圍坐在沙盤之上,開始說道。
先是苗永山、紅玉等人陳述了一番虎頭關內的情形。
桐木蔭能征善戰,修為問道,手下的五萬精兵也堪稱百戰之師,與之前他們所遇的降卒有極大的差別。
“將軍,末將愿領五千精兵叫陣,先戳一戳那桐木蔭的銳氣!”
一位年輕的將領在那時排眾而出,朝著蘇長安說道。
此人名叫奉天應,乃是七族之中奉家那位被蘇長安提拔起來的年輕將領,修為天聽,資質頗為不錯,年紀不過二十,也算是奉家這年輕一輩中的翹楚。
此刻急著領兵出戰,無非是之前在大封之中,他的家族因為以往的那些事由為蘇長安所不喜,已經落了沈孟二家的下成。
因此便急于立功,以此能夠給家族掙回些顏面。
而他身旁來自顧、畢、羅三家的顧侯明、畢樓城、羅國寧三人也很快意識到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機會,紛紛在那時也跪拜下來朝著蘇長安請命。
蘇長安的眉頭在那時一皺。
他大抵也明白這四人心中所想,但以他們的修為,以及領兵的經驗,決計不可能是桐木蔭這老狐貍的對手。
他帶著逐蠻營渡江是有磨礪他們的打算,但現在,顯然不是時候。
可勇于出戰自然也是好事,他自然不能打擊這些年輕人的積極性,就在他遲疑著思索當如何措辭之時,一旁的溫子玉繞過他們身前巨大的沙盤來到了蘇長安的跟前。
他似乎也是看出了蘇長安的窘態,笑了笑,說道:“諸位將軍請起,出戰之事恐怕還勿需勞煩幾位將軍。”
那四人一愣,有些疑惑的對視一眼,“溫將軍此言何意?是瞧不起我們兄弟?”
四人畢竟年輕氣盛,聽聞此言,難免有些不忿。
溫子玉聞言卻也不惱,他又笑了笑,說道:“諸位將軍誤會了,諸位英勇乃是我主的福分,子玉豈敢輕視。子玉如此說,是因為我現有一計,若是所料無錯,定可兵不血刃拿下虎頭關,甚至還可為主上收入一位悍將。”
這悍將所指自然便是那桐木蔭,只是諸人卻不解溫子玉究竟有何良策,可以兵不血刃拿下虎頭關,一時間都朝著這男子投去好奇的目光。
“嗯?子玉有何良策?”蘇長安也是一愣,不由得好奇的看向溫子玉。
“是。”溫子玉聞言,朝著蘇長安拱了拱手,倒也不買關子,這便慢悠悠的說道:“這世上之人大抵可以分為兩種,一種重利,一種重義。而桐木蔭此刻依然不降,因此大抵可以猜想,他必是后者。”
“而但凡重義之人,又多半為身前身后的名聲所累。”
“他寧死不降,無非便是想保住自己的名節,而我們只要毀了他這個名節,那諸位以為,他還有何立場寧死不降?”
溫子玉娓娓道來,但諸人臉上的疑惑卻愈發凝重。
“哎呀,你到底想說什么,說明白點不行嗎?聽得老苗我好甚困惑。”一旁的苗永山聽了半晌也未有領會到溫子玉話中的意思,便忍不住出言問道。
溫子玉倒也習慣了這苗永山的五大三粗,便又理了理自己的思緒,沉聲說道:“諸位試想,桐木蔭守的名節是什么?無非便是忠君報國。”
“可是司馬詡是君嗎?現在的長安是大魏的朝廷嗎?”
“都不是,夏侯明才是皇帝,才是正統,而他現在在我們手上,只要我們讓夏侯明去關下勸降,以桐木蔭的性子極有可能歸降,就是他不降,他手下的士卒也必然軍心渙散,皆時,諸位將軍再領兵出戰,豈不事半功倍?”
溫子玉一番話說得是有理有據,叫人挑不出半分毛病,諸人也在那時恍然大悟,心頭暗暗稱贊這溫子玉倒不虧為一名帥才。
“可是,就是他降了,他也是降的夏侯明。恐怕...會不服長安管束,別再到時候除了岔子...”一直未有言語的穆歸云有些遲疑的說道。
諸人聞言神色也有些凝重,夏侯明是一個空架子,但是不代表他就會一直甘心于此,此番若是真招了桐木蔭歸降,無疑便是給夏侯明送去一顆活棋。
“這有何妨?”蘇長安卻在那時接過了話茬,他寒著臉色說道。“他若是聽話便讓他繼續做這神將,若是不聽,找個由頭殺了便是。”
說這話時,他的語氣極為隨意,就好像在談論并非一個人的生死,而只是一個物件或是一只豬狗。
這讓那些熟悉蘇長安的人在那時一愣,看向他的目光也變得陌生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