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庭,地處在天山和阿爾泰山(金山)之間。地勢平坦。有平原、草原、沙漠。
深秋時的草原帶著金黃色。在阿爾泰山之北的草原之上,約500人的拔野古騎兵狼奔豸突。他們正在被約三千周軍追殺。但,即便是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們的大旗依然打著,屬于拔野古孝德的將旗。
“孝德首領,快到科羅臺吉的大營了。”
拔野古孝德伏在馬背上,抱著馬脖子,哈哈大笑,充滿了得意,“哈哈!”他以身誘敵,活著從北庭逃出來。這就意味著他的計劃成功!
拔野古科羅的大營位于金山北的草原上。距離北庭約600里。這是一片牧草豐美,水源充足的草原!
一頂頂的帳篷如同蒲公英花一般,一朵一朵。隨軍的牧民們放牧、擠著羊奶,制作著奶酪。一派生活的氣息。聽說金山以南的草原上,冬天要更暖和些。
伊林可汗給他們的任務,并不是戰勝周軍。而是穩住局勢,在草原上休養生息。
正中的王帳中,伊林可汗的次子拔野古科羅正在和各部將領吃著烤羊肉、喝著馬奶酒,欣賞著曼妙的歌舞。
拔野古科羅時年三十二歲,身量頗高,約有1米85。皮膚黑,長的很胖。他并非軍事長材。但工于心計!他在這里等待著拔野古孝德來覲見他。然后,將此人殺掉!
拔野古孝德只有區區三萬人的殘軍。本部只有1.8萬人,怎么敢違背他的命令?
拔野古部的伊林可汗用人還是很老道的。消滅拔野古孝德是第一位,和周軍作戰是第二位的。周軍缺乏騎兵,深入草原,難以捕捉戰機。
正當王帳中,氣氛極其和諧時,這時,一名仆從從門外進來,跪地匯報道:“科羅臺吉,孝德首領派人前來,他還有半日就將抵達。但他身后有一千周軍騎兵。”
拔野古科羅忍不住將手里的酒杯重重的放在案幾上,罵道:“小崽子,跟我玩花樣!傳令下去,集結軍隊。”
七月初十,郭維帶著郭家商隊離開納倫城。于七月十五日,進入費爾干納盆地,隨后,被駐守在渴塞城的烏茲別克人扣押。不允許繼續前行。
烏茲別克的欽古可汗正與波斯帝國河中總督卡利米率領的粟特軍隊,在河中的水陸交通要地俱戰提對持。試探性的進攻,已經打了好幾次。
郭維對此并沒有在意。去撒馬爾罕最近的就是這一條路。若是從恒羅斯繞路去撒馬爾罕,反倒會被烏茲別克人懷疑是奸細。絲路不是那么走的!
郭維在渴塞城中等待了數日,這天下午他正在客棧中和幾名同樣被堵在這里的商人聊天。
“這樣什么時候才能道路通暢?”
“總得等打完仗吧!”
“聽說欽古可汗正占著上風。粟特人在俱戰提等不了多久。他們的靠山波斯人還在鎮壓土庫曼人的紅頭軍。”
郭維一身厚厚的棉衣,十分臃腫。臉上帶著微笑,和氣的和人閑聊著。
恐怕只有等戰爭結束,才能同行。問題是,那時候,石大家在何處?看樣子,他得找機會賄賂一下渴塞城的守將。繼續西行。這種事,絲路上很多。
“嘩!”
客棧的門簾被掀開,一名大胡子的胡將帶著六名精悍的士兵進來,環視一周,四周鴉雀無聲。“誰是郭家商隊的首領?”
郭維心里有些不好的預感,從座位上站起來,拱手一禮,“小老兒就是!”
“很好。你認識他嗎?”胡將指指身邊的一名粟特商人。客棧中頓時響起一陣驚呼,“啊…!”不少人都認出來,這人正是粟特的大商人阿里波夫。
郭維看了阿里波夫一眼,搖搖頭,“我不認識。”
阿里波夫哂笑一聲,走前兩步,傲慢的冷笑道:“你怎么可能不認識我?你的主子賈環可是要取我的人頭。塞維爾將軍,此人是周軍的奸細!”
塞維爾嘿嘿一笑,揮手道:“帶走!”
奸細不奸細,他并不關注。他聽阿里波夫說,此人手中有數塊上品的和田美玉。價值連城。
七月二十二日,郭維商隊一行近百人在渴塞城被殘忍的殺死!財物被奪。罪名是周軍的奸細。
消息,從絲路上傳出。
而此時,七月二十二日,正是周軍在金山北的草原上,與拔野古部援軍八萬人血戰結束的時間。經過數日的苦戰,周軍三萬騎兵,擊潰拔野古部援軍,斬殺拔野古科羅,取得最終勝利。
但,周軍三萬鐵騎,損失大半。喪失了高速機動、遠程打擊能力。
金山以南的草原,某處營地。
營地中,篝火連綿。木架上,烤得金黃酥香的全羊,滴落著厚厚的油脂。令人肚里饞蟲勾起!
男男女女們圍著篝火載歌載舞。營地中氣氛熱鬧。這里是沙陀人歡迎漠北援軍抵達的盛會。
當然,八萬援軍,現在只剩三萬多人。其中同羅騎兵2萬。但,身處在后方營地中的牛羊、女子,約十幾萬人,并沒有受到周軍的攻擊。此時,在同羅部的“保護”下,越過金山,前來匯合。
營地正中的篝火處,拔野古孝德帶著烏特勒、伏重、忽別都等人和“久別重逢”的同羅大將婆實,坐在一起,把酒暢談。
拔野古孝德滿臉笑容,春風得意的道:“婆實將軍,春季一別,數月之后,不想你我又在北庭重逢,令人感慨啊!”
拔野古孝德將周軍三千騎兵引向金山北拔野古科羅的營地,雙方爆發大戰。拔野古科羅得勝后,在草原上追擊周軍。周軍被迫增兵。但終因距離太遙遠,只有騎兵和少量的步卒參與會戰。打了一場慘勝之戰。
他則是和殿后的婆實勾結,接手了拔野古科羅帶來的全部部眾。
婆實臉有點黑,舉起酒杯和拔野古孝德碰了一杯,“屁!”
他的妻子兒女都在同羅部的王庭,庫倫。他為同羅保存了兩萬精銳騎兵回漠北。但是,在伊林可汗的政治手腕下,他又被派來援助北庭。這讓他心中不滿。
秋風蕭瑟,洪波涌起!
八月初十的疏勒,已經是深秋。皇宮里林木皆葉落枝疏。一陣風過,便有梧桐黃葉,飄落在濕潤的地面上。
小雨剛歇。
賈環負手站在疏勒皇宮的城頭,北望天山,南望蔥嶺。俯瞰著整個疏勒城。
糧食、布匹、茶葉、綢緞、銀元在疏勒里流通。由于北庭、河中戰爭爆發。絲路南道煥發出生機。商隊抵達疏勒后,翻越蔥嶺,沿吐火羅抵達木鹿、巴格達等地。
皇宮正前的大街上,分布著府衙、守備府、分巡道、財稅、司農、崇文、理藩等衙門。
大街盡頭,不遠處便是疏勒繁華的西市。里面有酒樓、客棧,米行、銀號、藥鋪、鐵器店、瓷器、絲綢、書鋪、果鋪、煤店、南北貨等店鋪。
人流如梭,生意興旺。
這可以看做是疏勒地區繁華、興盛的一角。
然而,皇宮城頭的賈環卻是沉默不語。他近來收到兩封信。一封是郭維在渴塞城烏茲別克人的監獄中,寫給他的絕筆。
“維不意身陷囹圄。有負使君重托。我將死矣,愿使君日后照拂郭家一二。殺我者,粟特人阿里波夫!”
悲憤之意,透出紙面。
賈環心中對此深感愧疚。他意欲聯絡石玉華,害了郭家商隊百人的性命。
另一封信來自北庭。齊總督令他出兵納倫城,北上牽制突騎施人。避免其調兵參加北庭之戰。
“…不期而遇。于盤率三萬人苦戰得勝。然軍中驍騎,損失殆盡。子玉務必調糧二十萬石至北庭,同時北出天山,兵逼碎葉。牽制突騎施人。”
齊總督的信中,透著對這場遭遇戰,濃濃的無奈。
周軍一直在尋求擊敗拔野古部的主力。一戰定乾坤。拔野古孝德和拔野古科羅的軍隊,都隸屬于拔野古部。于周軍而言,沒區別。都是勝利!
但,周軍的損失實在太大。賈環可以理解樂白的決定。他本來率部多路追擊拔野古孝德,卻被科羅的騎兵反追殺。他要么丟棄同袍,要么增援。
然而,北庭之戰打成持久戰對周軍最不利!周軍占地雖然廣,但是錢糧有限。
城頭,錢槐走上來,給賈環批上一件黑色的斗篷。賈環輕輕的點點頭,對身邊的張四水沉聲道:“伯仁,出兵!”
怒發沖冠,憑欄處,瀟瀟雨歇。抬望眼,仰天長嘯,壯懷激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