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并非是這段感情抵達終點,而是開始。
以寶姐姐大家閨秀般的性情,若不是他在賈府里,那有機會和她見面、說兩句話?
珍重芳姿晝掩門。這已經是將她自愛、端莊的性子寫盡。冷美人的名號,不是白叫的。
想要將這份感情繼續推進、升華,只有成親之后,才有可能。此時,艷壓群芳的牡丹花,便是穿著嫁衣坐在他的眼前,等著他。
寶釵蓋上蓋頭,早聽到賈環進來,但見他遲遲的不來揭開她的蓋頭,不免的緊張的呼吸都急促了幾分。唯恐,丈夫有什么不滿意的地方。又想,他是不是喝醉了?
沒有新娘子會在洞房里一直把紅蓋頭蓋著直到新郎進來。那得多累。而且,還要吃點東西。餓一天很難受的。賈環往望月居里來時,外頭候著的通房丫鬟香菱、鶯兒就提醒寶釵。
賈環不禁失笑。不管寶姐姐是什么性情,如何出色的人兒,她終究是一個十五歲的少女,在新婚之夜一樣會緊張。
賈環走上前,伸手掀開寶釵的紅蓋頭,露出的一張精致的玉臉,明人,艷若桃花。
第一次給賈環這樣近距離的看著,毫不掩飾著他的愛慕、欣賞、喜悅,寶釵羞不可抑的低下頭。若是按照以往,她要是舍不得逃開的話,會偏開頭,以側影對著他。
但這時,已經是避無可避。禮儀既成,情定三生。她現在已經是他的妻子。
“讓姐姐久等了。”
賈環一語雙關,看著眼前觸手可及、美麗的女孩子,情難自禁的低頭,在寶釵鮮潤的紅唇上輕輕的落下一吻。美妙至極。
寶釵嬌羞的閉上眼睛。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觸從心底涌起來。感覺就像是給人蓋了個章一樣,此生歸屬已定。這不是她腦海里想著她已經嫁人,而是一種很真實的感觸。她和她心里想著的少年,已經成親于今晚。
感覺給賈環牽著手,寶釵順從的站起來。詩經的句子在腦海中涌起來,情思流淌: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強烈的情感,驅使著寶釵睜開美眸。
賈環知道寶釵還緊張著,溫和的笑一笑,牽著她的手,走到桌子前,拿起上面放著的葫蘆。婚禮還有最后一道程序:共飲合巹酒。
“姐姐…”
古代的婚禮流程中,女孩子對這些事是怎么懂的,賈環并不知道。反正,兩人很順利的將連在一起的葫蘆瓢中的酒喝完。視線交錯,就挪開,嘴角帶笑。
賈環稱呼寶釵的正式稱呼應該是夫人、太太,但相比于這些稱呼,他更喜歡喊她“姐姐”。
賈環一聲聲“姐姐”喊的寶釵心中糯糯的,美眸流波的看著賈環,或者有酒意的加成,嬌柔的道:“老爺…”
自古以來,妻子比如對丈夫的稱謂直接體現著男子在家庭里的地位。明朝以后,男權已經達到巔峰。稱呼依次是:良人、郎、郎君、相公、老爺。
一若神女般、大家閨秀的寶釵,這樣喊一聲“老爺”,確實讓人心中很爽啊。有一種“征服”她的飄然感。
“嗯。”賈環微笑著答應一聲,雙手將寶釵頭上的鳳冠給摘下來,擱在桌子上,這玩意兒很重。再握著她的手,故意道:“姐姐下次撲彩蝶,記得喊我一起。”
寶釵禁不住一笑,嬌嗔賈環一眼,明麗無端,心底的嬌羞、拘束、緊張盡去。
她偶爾起興,想要撲著蝴蝶頑。結果,卻給丈夫拿到新婚之夜里打趣。只是,這種感覺很美好。此時,她眼前的男子,與那些日子鴻雁傳書中的隨和的形象,與她心底的少年形象,漸漸的重合在一起。
賈環現在執掌賈府,權威日重,又是翰林、探花。寶釵是大家閨秀,她在賈府這幾年,行事妥當、品格端方,令人敬重。賈環和寶釵兩個要是一起去大觀園里撲蝴蝶玩,想想那場景就覺得好笑。
兩個人的身份啊!
因而,窗外、門外頓時響起一陣哄笑聲,“哈哈。”
賈環就笑著搖頭,他的性格,當然是把古代婚禮流程都給查了一遍,了然于胸。有人在婚房外聽墻角,他很清楚。按照習俗:新婚之夜若無人聽房,會有礙于后。
但是,賈環作為一個無神論者。生在紅旗下,長在新中國。信奉的是馬克思唯物主義,不信這一套。當即,便出門趕人。有一個“一起撲彩蝶”的段子,足夠這幫人做談資了。只留了如意、晴雯、彩霞、鶯兒、香菱幾人在外面伺候著。
接下來,便是他和寶釵的夫妻二人世界,無人打擾。
紅燭高照,美人如花。
燭花跳動了一下,愈發的顯得床榻上坐著的寶釵,雪白瑩潤,明麗嫻雅,美麗無比。
相對無人,寶釵又有些局促、緊張起來。接下來是什么,她出嫁前,給人教導過。
賈環趕人回來,倒沒急吼吼的去脫寶釵的衣服,而是,在她臉頰下輕輕的啄了一口,道:“姐姐要不要先吃點東西,我們再休息?我大略的洗個澡。”
寶釵滿臉緋紅,嬌羞的點頭,她也有點餓壞了。
雖說今天是立秋,京城之中亦是十分炙熱。賈環累了一天,有些汗,讓丫鬟們抬了熱水進來,在木桶里洗了澡,擦干后,換上淺白色的單衣,身上散發著澡豆的清香。
寶釵坐在桌邊吃過糕點、喝過茶水后,去將床榻上的豆子、花生、紅棗等寓意著“多子多福”的東西給撿出來,免得待會睡覺烙人。
喊丫鬟們將水抬出去。再看著寶釵坐在床榻邊美麗的身影,賈環沒再廢話,上前,將寶釵給抱著。這一回,是真真的溫香軟玉。寶釵給人比作楊貴妃,身姿豐盈。
感受著她似乎異常的緊張,賈環禁不住安慰道:“姐姐,別怕!”
說完,自己失笑。這是大灰狼在吃小白兔之前,說:“你別怕啊。”說了和沒說一樣。對于大灰狼來說,他怎么都不會緊張。而對小白兔來說,怎么安慰,她都會緊張。
賈環將寶釵身上的嫁衣,一件件的脫下來,放在椅子上。和寶姐姐一起倒在床榻中。滿頭青絲流瀉在紅色的薄被上,嬌軀雪白如玉…….
拔步床邊大紅的蚊帳放下來。
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紅綃帳中,賈環擁著寶釵,眼睛偶爾對視,甜蜜、幸福的滋味在心中流淌。淺嘗輒止,兩人并沒有太累。將帶血的白絹收起來,一起躺著,等待著時間流走,享受著時間流走。
兩人之間,仿佛有什么桎梏給打破,又仿佛多了一種真實的羈絆、聯系。
賈環道:“姐姐,還不記不記得我給你寫的話:他日共剪西窗之燭,再話今時明月。”那是他剛從都察院的監獄里回來,寫給寶姐姐的話。李商隱在外出時,給妻子寫的信,千古名篇。而今,他已經與寶釵結為夫妻。當時明月在,今照燕雙飛。
寶釵沒回答,而是輕聲吟誦道:“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但為君故,沉吟至今。”
賈環莞爾一笑,在被子下的手,緊緊的握著寶釵的小手。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
他想,他可能搞錯了一件事情。當他以為,只有和寶姐姐成親之后,才能讓繼續和寶姐姐“談戀愛”,升華彼此內心里的那份默契,感情,然而,此時,他明白過來。已經不用繼續了。他和寶姐姐結合在一起時,就已經是將這份戀情、感情推進到極致。
這便是婚姻!明媒正娶,三書六聘。這不是僅僅一紙婚書的約束,不是一種儀式帶來的關系,不是兩個人湊合著過日子。而是,意味著余生的承諾、依戀、誓言。
生死與共,不離不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