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昊然應該是打算能夠從洛邱的目光當中,看到一些期待的東西。
但是讓他失望的是,洛邱看著手機上存下的舊照片,卻無甚特別的表情,反而是好奇地問道:“宋先生是希望我回國之后,能夠幫你打聽照片上的這位嗎?”
宋昊然一愣,旋即笑了笑,順著對方的話道:“是啊,多個人多分力嘛。就算是人海茫茫,但怎么也要試一試。”
他沒有想過,洛邱會是這樣的想法——起初,他甚至打算如果能夠從洛邱的神情中讀到一些自己需要的東西的話,就會借機調查洛邱的一些身世。
他對這個年輕的小伙有著一股奇怪的親近感覺……這是一種他自己也說不清楚的觸感。只是自從獲得了“太陽神的徽章”之后,他的官能,直覺等等一直都在強化著。
簡單來說,就是第六感。
如此想來,或許數天之前,自己會走在那條街道,然后走入那家花店,碰見洛邱,或許就是自己的第六感的原因。
不過……看來就是算是這種日漸‘精準’的第六感,還是會有出錯的時候。
雖說已經有過幾次的觀察,確實能夠從洛邱的眉宇間看見一些和自己老爹相似的地方,但世界人口眾多,即便沒有遺傳的基因,也能夠找到模樣相似的兩個人。
宋昊然為此,不免有些失望。他老爹宋天佑一輩子的心愿,就是尋回自己的兄弟。但這個愿望卻如此的遙遠。
“我確實沒有見過這個人,從前也沒有聽說過。不過……”洛老板沉默了片刻,便離開了座位。
“不過?”
“請稍等。”
等他再次回來的時候,手上也拿著了一部手機,像是宋昊然給他看那份老舊照片一樣,如今二人轉換。
宋昊然接過洛邱的手機,看著手機相冊上的一份照片存檔……也是一張舊照片,但卻是彩色的,而且看模樣保存得十分的好。
照片里面,是一位穿著警察制服,目光有神的男子。宋昊然看著這個男人的模樣,嘴唇微微地張開了一些,“這位是……”
“他是我的父親,洛奇。”洛邱緩緩地道:“宋先生,你介意聽我說一個故事嗎?”
霎那間,宋昊然心頭微動,似是意識到了什么。他神情轉而變得極為的嚴肅,不再是那副標準的花花公子哥兒的模樣。
他甚至坐直了起來,他甚至為此吞了口吐沫,然后鄭重地道:“請說。”
“不久之前,我回了一趟老家奔喪。”洛邱看著公寓窗臺前放著的一束向日葵,緩緩道:“是家里的一位老人。她臨終之前告訴我,我父親其實是被抱養回來的。”
宋昊然的目光猛然跳了跳,想著洛邱的姓氏。
“不過,我爺爺奶奶早就過世了。”洛邱搖搖頭,“當年知道內情的人,都已經不在,所以我沒有能夠從任何正常途徑知道當年一絲真相的方法。”
宋昊然忍不住插嘴道:“難道,你父親……洛奇先生,他自己也不知道嗎?”
洛邱輕聲道:“我父親,四年前就已經因公殉職了。”
宋昊然宛如晴天霹靂,腰一下子彎了下來。他深呼吸了一口氣,似乎很快就打起了精神,然后期許著道:“能給我說說,你父親的故事嗎?”
“我也爺爺奶奶小時候跟我說,他是一個很頑皮的孩子。”洛邱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回憶著道:“從小時候開始,他就是村子里頭的孩子王,只有他欺負別人的份,而別的孩子,可不要想著能夠從他手上搶到一塊水果糖。”
“他是在鄉辦的小學讀完的書。”
“十六歲那年,部隊來了人,說要征兵的。他報了名,但后來看了看征兵的標準,發現體重不過關了。”
“后來,他悄悄地上山砍了不少的香蕉回來。聽奶奶說,那香蕉還沒有熟,但是他卻一個人吃了好多,把肚子撐的鼓鼓的。后來再去量體重,勉強合格了。”
“部隊的生活聽說很苦。有一年冬天,我奶奶和爺爺存了錢,坐了一趟火車過去看完。是過年前的時候。爺爺說,當時正下著飛雪,而他正在站崗。他穿著深綠色的軍大衣,背了一桿槍,嘴唇是發白的,眉毛凍成了霜。奶奶說,他見面說的第一句是:這大衣和棉被一樣,其實不冷。但我爺爺跟我說,其實他當時腿都是哆嗦的。”
“因為是在苦寒的地方,所以他學會了吃辣。這種習慣持續到了離開部隊。我家里以前會有一些辣醬雞,是他自己做得。小時候我不懂,看著紅彤彤的醬料,我媽媽就告訴我說這是番茄醬。我說我要吃,他就一臉壞笑地用弄了一勺子,直接塞到我的嘴里。”說到這里,洛邱忽然頓了頓,徐徐地道:“我想,這大概就是親爹了吧。”
宋昊然不禁莞爾一笑。
洛邱又陷入了沉默當中,大概過了數十秒的時間,才繼續開口:“他們是二十四年前結的婚,婚后兩年后才有了我。一年后我出生。”
“為什么要做警察呢?他告訴我說,因為警察的很帥氣。后來我才知道,是因為我媽媽對警察這個職業特別的有好感。”
“那會兒他才剛剛從業,一窮二白,每天騎著一輛收回來的二手摩托車上班……”
“其實他得罪了不少的人。我記得我小學四年級的時候,有一天放學,在學校門口被幾個漢子抓了去……”
“他說,他漸漸開始喜歡上了自己的職業。說聽到別人的道謝,心里頭有暗爽的感覺……”
“我跟他學過幾招部隊的招式,但他說我學得不像,連花架子也不算。后來他趁著暑假給我開小灶,偷偷地帶我去射擊場。”
“他有一群出生入死的好兄弟。”
“我媽媽過世比較早,他開始回家的時間也比較少,然后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我就多了一個后媽。嚴格算起來,她大概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了吧。”
“我記得那天,高中的學校要準備校慶,我莫名其妙地被一群人鬧著出來表演。沒感覺有多高興,不過好像也能夠告訴一下他這件事情?放學的時候,她忽然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告訴我,他一個小時之前搶救無效,死亡。”
“怎么會這樣子呢?”
“昨晚還剛剛一起吃過了飯。那味道……我還記得。”洛邱看著窗臺前那盆向日葵,漸漸失神,許久沒有再繼續說話。
“你爸爸他……到底是怎么?”宋昊然猶豫片刻,但還是打破了沉默。
“聽說當時從外省來了一個作案的團伙,還有不少的武器,出手搶劫了押款車。后來在公路上火拼,他為了掩護一個同事,中了槍,擊中了心臟。”洛邱聲音恢復了平緩。
“那群劫匪呢?”宋昊然瞇起了眼睛,“都知道名字嗎?”
洛邱搖搖頭道:“死的死,抓的抓,最后一個聽說幾年前也病死在監獄里了。名字,我已經忘記了。”
“是嗎。”宋昊然點了點頭,看不出點什么。
他只是把自己的手機與洛邱的手機放在了一起,兩張不同的舊照片如同兩個不同的時空,在此時交匯。
洛邱卻忽然道:“我沒有見過這位宋天蔭先生,但是我父親,我一直看著。”
宋昊然深呼吸一口氣道:“或許,我們可以嘗試一下?只是做一個檢驗的話,很快的……放心,費用我來出。”
洛邱卻問道:“宋先生不會感覺太巧了嗎?”
宋昊然卻笑了笑道:“這個世界上有還有許多神秘的事情,更何況是這種巧合?世界七十億人口,總有那么一些中了特等彩票的。”
他再次深呼吸一口氣,正色道:“或許,這是一次奇跡。”
宋昊然后來沒有吃飯,而是匆匆離開,但是手上已經多了一個封存了一根頭發的密封袋子。
“哎呀,不吃飯了嗎?我還做了很多的菜。”
看著宋昊然那匆忙的背影,女仆小姐雙手帶著手套,剛剛從烤箱里面取出來了一盤烤肉。
洛老板此時笑了笑,走上前來,微笑道:“我應該能夠吃完的。”
“請稍等。”優夜忽然道:“宋先生送來的鮮花,可以讓我先插上嗎,主人。”
“嗯,去吧。”洛邱倒是沒有在意。
公路上,黑色的越野車正在飛奔著,單手控著方向盤的宋昊然此時點開手機,進行著加密的通信。
“……我正在往醫院趕去,放心,今晚就能夠知道結果了。”
老爹宋天佑沒有宋昊然想象當中的激動,反而是沉默了許久……許久之后,老爹才緩緩地道:“昊然,你沒感覺事情太過順利了嗎?”
宋昊然皺了皺眉頭:“老爹,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宋天佑道:“我找你的大伯已經幾十年了,一直渺無音訊。可是你現在告訴我,你大伯的后人來到這邊旅游了,還被你碰見了。換做你是我,你會怎么想?昊然,我知道你一直都想要幫我完成這個夙愿,但這不像你做事的風格。你不應該直接跟他接觸的,就算想要采集樣本做檢驗,我們也有許多的方法。”
宋昊然一怔,他把車停在了路邊的安全帶,沉思起來——回想著這幾天發生的事情,邏輯思維告訴他,這樣的巧合實在是不應該存在。
仿佛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推動著他的行動一樣,讓他不知不覺地就……
宋昊然下意識地摸著身上佩帶著的“太陽神的徽章”——得到這東西之后,他就沒有告訴過任何人,哪怕是自己的老爹。
“不知道為什么,第一眼看到他的時候,我就有一種說出的感覺。”宋昊然緩緩開口:“最開始,我只是在他的眉宇間看見一絲老爹你的影子,給我一種特別的感覺。后來通過接觸,這種感覺就越發的清晰起來。我很難形容給你聽,但這是一種十分親切的感覺。雖然這次事情有些著急,但未必是壞事情,我有預感,或許……他就是我們一直想要找的親人。”
“你的預感?”宋天佑鄭重地問了一句。
“嗯……是那種預感。”宋昊然飛快地回應了一句。
沒有人知道他在當年的那場兇險的探險當中得到了“太陽神的徽章”,然而,在‘鳶尾花’當中,卻人人都知道宋昊然的預感特別的靈驗。
他們都把這當中是這位‘鳶尾花’之子的天賦,一種用神秘來形容都不為過的過人之處。
“既然是那種預感的話……”宋天佑深呼吸一口氣,“那就交給你來辦吧……如果,他真的就是我要找的大哥的后人的話,無論用什么辦法,你都要把他帶來見我。”
“行,晚上我就給你結果。”宋昊然關了電話。
千里之外,‘鳶尾花’的大本營,一處四面換衫的山谷。
這里青山環繞,鳥語花香,還有氤氳般的白霧在山澗彌漫,如同人間仙境一般……如果用風水學的屬于來說,這就是一塊不可多得的寶地。
這山谷當中有著復雜而且龐大的建筑群。而在半山腰之上,還有一棟白色的別墅。
宋天佑今年已經六十,但身體卻還算硬朗。只是早年舍生忘死,落下了不少的暗傷,所以不免有些咳嗽。
兩鬢花白的他,此時眺望著整個山谷,呢喃道:“天蔭哥……保佑我,真的能夠找到吧……”
宋天佑閉上了眼睛,許久許久之后,方才吁了口氣,又拎起了電話——打的是一個國際的長途電話。
“宋家的小鬼?怎么突然想起給我這個老太婆打電話了?”
蒼老的女人的聲音。
“李大姐,好久不見了,身體可好啊?”宋天佑口吻帶著一份恭敬。
“不怎好,前段時間摔了一跤。唉,人老了,骨子脆,到現在啊,還好不了,天天讓我那孫女照顧。”
“我最近也是身體越來越差了。”宋天佑同病相憐般,“也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又見到李大姐你了。”
“你可別來,你可是國內的黑名單,哪能讓你這么輕易就入境?說吧,無事不登三寶殿,你好久不找我,找我定然有事情的吧?”
“哈哈,李大姐果然是蕙質蘭心,心水清啊。”
“別笑話我這個老婆子了。”
“李大姐,您在我心目中,依然還是當年那位艷絕京城的‘蘭芳姑娘’,就算是老了,也一樣的華貴!”
“還當年?我年紀可以做你的娘了!有屁快放!我孫女要給我讀書聽了。”
“李大姐,我想請您幫我一件事情。”宋天佑只好道:“您知道我不方便回去,所以我想您動用一下關系,幫我打聽一個人的消息。”
“哦?這次又找到什么新的線索了?這是第幾次了?宋小鬼,你還沒有死心嗎?”
“這次……或許不一樣了,李大姐,請您幫幫我好嗎?”宋天佑恭敬道:“最近,我的人手發掘到了一些印加時期的文化,方便的話,我讓人給您送來幾件吧。”
“不用了,打聽點消息而已,我老婆子還不用著你這點孝敬。當年……當年我一個寡婦走出京城,一路上要不是你宋家人護著我,我這老命沒準早就丟了。名字拿來,我明天給你資料。”
“先等一等,晚上……哦,恐怕是您那邊的早上了,我再告訴您……我現在還在等。”
蒼老的女人的聲音沉默了一會兒,才緩緩地道:“你心急了。”
“我不得不心急。”
“行吧,我等你電話。”
“謝謝您了,李大姐。”
“奶奶,誰的電話啊?這么晚?”
張罄蕊捧來了一碗燕窩粥,來到了張李蘭芳的窗前。老夫人此時輕輕地搖了搖頭,吁了口氣道:“一位老朋友,也是咱們張家的恩人之后。”
“恩人?”
張罄蕊把睡裙一收,坐了下來,好奇地問道:“我怎么沒有聽說過咱們家還有恩人呀?”
“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張李蘭芳回憶著道:“那時候你爸爸還在襁褓,他也不怎么清楚的。”
“到底是什么樣的人啊?”張罄蕊更為好奇了。
“一個兵痞。”張李蘭芳摸著張罄蕊的秀發,“后來混出息了,成了地方的軍閥。但是沒熬過最動蕩的時期……宋家,早就不在了。只是留了一個后人,到了海外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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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2:關于屏蔽章節,已經在處理(懵逼臉)……像我這樣清新的文,為什么會中槍(望天)21074
(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