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樣的人,才能夠把人抓起來,扔入金魚缸當中圈養起來?
這是一個很古怪并且顯得方謬的問題……乍聽之下。
但是莫默與凌風卻因為展兒的這個問題而陷入了沉思當中……人養人,人吃人,冥冥之中,是否也有著這樣的一個魚缸?
這個想法在兩人的心中乍現,就像是一道來不及躲避的閃電,直接把兩人劈的頭皮發麻,冷汗涔涔。
莫默更加是一身的法力突然不受控制,在體內四處沖撞。他的臉色一下子紅一下子青色一下子蒼白,身子也輕微地抖動著。
“大道無形,生育天地;大道無情,運行日月……”
忽然之間,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遠而近,而這聲音所誦讀著的赫然是道界流傳廣泛,人所皆知的一篇靜心經文。
“……吾不知其名,強名曰道。夫道者,有清有濁,有動有靜;天清地濁,天動地靜……”
在這誦讀的經文聲音當中,更是夾雜了一聲聲清脆的鈴聲。這鈴聲的出現,讓莫默一身不受控制的法力仿佛找到了指引,漸漸地回歸到了原本運行的軌跡當中。
“降本流末,而生萬物。清者,濁之源。動者,靜之基。人能常清靜,天地悉皆歸。”
莫默與凌風此時俱都是長長地吐了口渾濁之氣,呼吸也恢復了暢順。
只見來了一名面相十分年輕的男子,但是頭發都已經灰白——如果這頭發成了黑色的話,大概也就二十一二歲的年紀。
年少白發?
這年輕人的手上還拿著一個小小的搖鈴,一開始出現的鈴聲應該就是這搖鈴發出的。
“多謝。”莫默此時朝著這年輕人抱拳感激說道——他知道自己是展兒無意中的問題而陷入了一種比較危險的狀態,如果沒有這年少白發的男子的出手相助的話,后果可能相當的麻煩。
“沒什么,我只是碰巧經過而已,見你們兩位狀態有些不好,所以念了一段靜心的經文。”這年少白頭的年輕人微微一笑:“要不是你們兩個本身底子好的話,其實也起不了什么作用。”
“不管怎么說……”莫默搖了搖頭。
而凌風此時卻顯得十分的恭敬,看著這名年少白發的男子,飛快道:“賴代表,您怎么出來了?”
“賴……賴什么?”莫默一愣,下意識地看向了凌風。
作為有關部門的成員,普通人自然是無法進行對道界和妖界圈子的管理工作的,所以凌風的修為其實也不弱,至少莫默就感覺到對方的發力波動并不弱于自己。
只聽得凌風此時正色道:“這位是布衣道的當代傳人,也是現在全國道協委員會的代表之一。”
哈……
全國道協都冒出來了啊,你們還真是與時俱進啊……
莫默心中的已經不知道應該從什么地方開始吐槽了……只不過,關于布衣道的事情,他倒是聽自己的師傅提過。
每一代只有一個傳人,而每一次的蓬萊茶話會……不對,蓬萊大會最后階段的祭祀,都是布衣道負責主持的工作。
而又因為布衣道的特殊性,基本上道界中人多十分的禮敬布衣道的傳人——誰沒有點兒破事,想要讓布衣道出手指點迷津的?
“這位應該是龍虎山的傳人了吧。”賴代表此時看著莫默,微笑道:“你叫莫默,對嗎。”
“呃……你,知道我?”莫默愕然道。
賴代表點了點頭道:“真人沒有見過,不過照片看過一些。你的師傅長河道人經常會在群里面發你的一些練功照片,所以群里的道友多少都是知道的。”
“哦……原來如此。”莫默點了點頭,然后忽然愕然道:“等下,你說經常做什么來著?”
“發照片。”賴代表道:“在我們的官方聊天群里面……哦,你還沒有被拉進去吧。”
莫默此時嘴角扯了扯,勉強道:“倒是有聽過這個官方的聊天群,不過似乎是各個門派的掌門人才能加入,而且入群的標準還挺嚴格的,我應該還差得遠了。不過……”
那個老變/態,居然悄悄地在群里面發自己的照片……
“不過?”賴代表好奇地眨了下眼睛。
“沒什么了其實。”莫默連忙搖頭,“總之,感謝這次的出手相助,這個恩我記住了。日后有什么幫得上忙的話,盡管找我。”
“或許會有也說不一定。”賴代表此時隨意地笑了笑,“不過最近你最好小心一點。”
“最近?”
“總之萬事小心。”賴代表沒有多說,而是看向了展兒,目光注視。
但是展兒去只是看著賴代表手上拿著的搖鈴,頗為好奇的樣子,根本不在意賴代表的目光。
賴代表忽然道:“你覺得這池塘比魚缸大,這些金魚會更加自由一些對嗎?”
展兒點了點頭。
賴代表卻道:“可是你想過了沒有,在魚缸當中,金魚是安全的,甚至不用愁吃的問題,因為養它的人會按時地給它喂吃東西。可是在池塘就不一定了,它們不一定能夠找到吃的,沒有吃的東西就會餓死。”
展兒一愣,眨了眨眼睛,隨后看向了池塘。
賴代表的話并沒有停下,而是繼續道:“再來就說,池塘中除了金魚之外,還有別的魚,大魚吃小魚,很有可能,這些小金魚肚子餓了,還沒有找到吃之前,就已經被大魚吃掉。”
“可是,它們為什么總是要去撞魚缸,難道不是想要出來嗎?”展兒不解地問道。
賴代表淡然道:“難道在池塘里面,金魚就不會游到邊緣的地方嗎?只要是有邊界的地方就會有盡頭,它們一樣會游到池塘的盡頭……那么,在魚缸和在池塘,又有多少不一樣的地方?它們不過是從一個小的魚缸,跳到了另外一個大一點的魚缸。”
展兒沉默不語。
賴代表此時忽然笑了笑,“但是有一種魚缸是沒有盡頭和邊界的,你想要知道嗎?”
展兒抬起頭來,用力地點了點頭。
賴代表這會兒走到了展兒的跟前,伸出手指,在展兒的胸膛上點了點頭,“在這里,這里的魚缸是沒有盡頭的。”
展兒下意識地看著賴代表點著自己的地方,迷惘道:“你是說,胸口?”
賴代表卻微笑不語,然后拎起了自己手上的搖鈴,和顏悅色道:“你喜歡這個嗎,送給你吧。”
“使不得。”莫默此時連忙說道——這東西發出的身影,可以疏導自己體內混亂的法力,想來是一件珍貴的法器——他雖然和展兒不是同門,但是羊泰子臨時交托于他,所以莫默覺得自己也算是一個臨時的監護人了。
“只是小玩意而已。”賴代表此時輕松一笑:“我在火車站的地攤上隨便買的,不用在意。”
說著,賴代表把手上的搖鈴直接放入了展兒的手中,然后看著凌風道:“今晚我和妖界那邊的代表有一次會晤,商談一下接下來的事情,我先回去準備一下好了。凌隊長,照顧好這兩位道友吧。”
“知道了,賴代表,我會做好的。”凌風此時站得筆直。
直到賴代表徹底離去,莫默才緩緩地吁了口氣,如夢初醒般,“此人年紀不大,但是修為好高啊……我還自詡自己在年輕一輩中火候差不多了,看來還是太自大了些。”
“這是當然。”凌風隊長此時一臉敬佩道:“布衣道每一代只有一名傳人,百年才傳一代人,非天賦異稟,千萬中無一之人才能夠資格。這位賴代表聽說一夜間歷經九十九個前世,一夜白頭,最后開了天心,正式成為當代布衣道的傳人。”
“他……叫什么名字?”莫默忽然問道,問著這個恐怕是同輩人中最強的一位的名字。
“賴才生。”
凌風給莫默與展兒安排的房間配套還算不錯。
剛剛洗完澡的莫默這會兒正在打著電話,破口大罵:“……你這個老變//態,居然偷拍自己的徒弟還用來做水群的資本?去死吧!”
生氣的莫默直接把手機仍在了床上,至于另一張床上,展兒則是拿著賴才生送的搖鈴玩耍起來。
莫默沒有好氣地道:“展兒,你今天打坐的功課做了嗎?你師傅讓我好好督促你練功的,別偷懶了!”
“好”
展兒懶洋洋地應了一句之后,便慢吞吞地盤坐了起來。
但莫默知道,展兒是一個一旦打坐做功課,十分鐘不到就會直接睡著的家伙,所以要讓他完成一次功課,可不是容易的事情,需要時時刻刻的督促才行。
他看著展兒,忽然想起了他在池塘邊緣說過的那些話。莫默忍不住心中的好奇,忽然問道:“展兒,你說你能夠和動物交流……能聽到它們說的話?”
“是啊。”展兒睜開了眼睛,點了點頭。
“那你之前怎么不告訴我?”莫默坐了下來。
“師傅說不要讓外人知道,我就沒有說了。”展兒道。
“可你……可你不是告訴我了嗎?”莫默皺了皺眉頭。
“對哦!忘記了!糟糕!”展兒連忙用雙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巴,然后緊張兮兮地朝著莫默看來,并且瞪大了眼睛。
莫默只好揉了揉額頭,嘆了口氣道:“放心吧,這件事情我不會說出去的,包括你師傅,我也不會說的……你不用捂著自己了。”
展兒這才拍了拍胸口,松了口氣的樣子。
莫默好奇問道:“你的這種能力,是天生的,還是后天得到的?是修煉了什么特別的功法嗎?”
“從小就能聽見了。”展兒笑了笑道:“以前我在林子里面生活的時候,就可以聽見了。那會兒林子里面很多的動物都會告訴我,哪里有好吃的果子,哪里有泉水,讓我不會挨餓的。”
“林子……你在林子中長大的?”莫默一臉詫異。
展兒點點頭,“從前的事情好多不記得了。我師父跟我說,他在樹林里面找到的我,見我可憐就把我收留了。”
莫默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不久之后,莫默忽然站起身來,走到了行李處,把箱子打開。他手頭上有一個羊泰子交給他的錦盒,臨行前羊泰子吩咐過他,等到了泰山之后就可以把這個錦盒打開了。
這個錦盒在路上莫默曾經好奇地研究過,發現上面有施加了咒術的封印……但這個咒術封印,此時已經消失不見了,像是算好了時間一樣。
莫默打開了錦盒,發現里面還有一個更小的盒子,大概只有巴掌大小,并且還有一張自字條。
莫默看了一眼紙條上寫下的文字,微微地張開了嘴唇,露出了古怪的神情。
他皺了皺眉頭,飛快地把小錦盒收入衣袋當中,然后看著展兒道:“我有點事情,出去一下。”
說著,他就已經沖出了房門,但沒過幾秒的時間,他又再次折回,盯著展兒道:“記得把打坐的功課做完,回來的時候我給你帶吃的,知道了沒?”
“好路上小心。”
莫默遲遲疑了一下,最后還是有些不放心,直接把房間的門給反鎖了起來。展兒雖然也算是道界中人,但平日疏于修煉,法力微弱得幾乎沒有,最多就是比普通人要健康一些,應該出不來。
他趕著去完成錦盒中留下的字條的指示:把東西交給布衣道的人。也就是交給賴才生——莫默沒有想到的是,他這么快就要再次接觸這位布衣道的當世傳人。
嘭——!
或許因為走神的關系,莫默忽然間撞到了什么——是一個女孩,比他年輕一些,十八九歲的樣子。
穿著一件紫色的皮衣,頭發也是白色的,但不是賴才生的那種灰白色,而是銀白色。另外她的身上還背著了一根畫筒,還有就是……還有就是正在嚼著吹波糖。
落地的瞬間,這女孩吹出來的泡泡也一下子破裂了。
雖然模樣有些奇怪,倒是考慮到這地方也不是什么普通的地方,而是道界成員的集合點,莫默也沒有太過在意。
或許是什么奇怪的道界門派的傳人吧——他自己不也是染了一頭金發?誰沒有點特別的愛好。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就是有點著急,你沒事吧?”莫默伸手想要把這女孩給拉起來。
但這女孩卻只是搖了搖頭,自己站起了身來,也不說話,直接從莫默的身邊走過。
莫默搖了搖頭,嘀咕道:“這兒奇怪的人真多。”
可正當莫默打算繼續趕路的時候,卻突然間皺了皺眉頭——因為他發現,自己身上帶著的那個小錦盒不見了!
“是剛才白頭發的女人!”莫默一拍額頭:“尼瑪,這哪里是道界傳人啊,簡直是盜界傳人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