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今晚七點半,將會在市立劇院舉行一場悼念會。”
計程車的收音機傳來了一些聲音,只是車上的人似乎都沒有多大的關注——大表哥和二表哥把卡羅琳夾在了中間,而卡羅律師則是坐在了副駕駛座上。
本來卡羅律師的打算是,其實坐公交車過去就可以了。
但是大表哥表示計程車吧,大不了車費他們出就是,于是卡羅律師就爽快地同意了下來。
“卡羅琳,你和你二表哥的感情挺好啊?”車上有些沉默,卡羅律師嘗試尋找一些話題——他看卡羅琳和二表哥一直都牽著手,雖說是用衣服蓋著這點顯得有些古怪。
但是誰沒有點奇怪的愛好呢?
二表哥只是冷冷地看了卡羅律師一眼,這讓律師先生聳聳肩,實在無聊之下索性帶上了耳機,然后玩起了手機起來。
卡羅琳見狀,低頭在自己的‘二表哥’耳邊低聲道:“能不能把我的手銬解開了,在醫院的時候很容易讓人撞破,引起麻煩的。”
‘二表哥’只是朝著卡羅琳露出了一個親人般的微笑,然后便看著窗外,沒有任何的打算。
卡羅琳直接泄氣地靠在椅子上,心中越發的不安——事實上,從波斯頓的簡陋工場出來之后,她就一直嘗試著尋找脫身的辦法。
包括她在工場說出花錢買命的時候開始,一切都只是為了拖延時間,尋找逃生的機會。
只是她沒有想到這‘大表哥和二表哥’居然會看得這樣的緊,半點沒有松懈過,甚至不讓她碰任何的東西。
她只是一名從事性工作的社會底層,不是什么特種精英,能夠想到的辦法幾乎都已經想過,現在似乎只能夠聽天由命。
對了,‘二表哥’身上還帶著槍。
“噢!醫院到了!”卡羅律師忽然回頭過來,頗為高興地笑了笑,并且露出了一個好戲上演的眼神。
讓卡羅琳意外的是,臨下車的時候,她忽然發現自己的手銬不見了,‘二表哥’則是裝著什么也不知道似的,但卻直接用手搭了她的肩膀上,幾乎是一路推著她走著。‘大表哥’則是緊跟在背后,一點機會也沒有給卡羅琳留下。
當卡羅琳再次看見尼婭的時候,她似乎又虛弱了不少,氣色更差。病房明亮,但卻有一種讓人看得見的低沉。
整個病房似乎都因為尼婭那灰敗的氣息而調暗了下來。
卡羅琳心情有些復雜。
尼婭十分的疲倦,似乎是因為她正在服用的一種抗癌藥副作用的原因。
卡羅律師直接握起了尼婭那干枯的手,在她耳邊輕聲細語地說明自己的來意。
或許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程,還能夠有這樣一個人在耳邊輕柔說話,對尼婭來說是一種幸福,卡羅琳如此想著。
卡羅琳知道自己恐怕很難知道尼婭事情的后續,但毫無疑問,當尼婭用來去抗爭病魔的最后財富被自己和卡羅律師合謀騙走了之后,等待她的將會是一個沒有黎明的夜晚。
對不起,尼婭……
在尼婭清醒的情況下,與在持有合法律師牌照的卡羅見證下,卡羅琳親手簽下了這份委托書,以及另外的幾分文件。
“我能和卡羅琳說幾句話嗎?”尼婭緩緩地說著,聲音帶著疲倦。
卡羅律師點了點頭,很禮貌地讓開了位置。
卡羅琳下意識地看了‘二表哥’一眼,對方也是點了點頭,做戲做全套的道理,他們比卡羅琳還要清楚。
“過來……”尼婭嘗試舉起了下自己的手,卻只能夠抬起一半,索性就放棄了。
卡羅琳很快就取代了卡羅律師的位置,坐在了尼婭的身邊,幾乎俯在了尼婭的枕邊。
“尼婭,你說,我能聽見。”卡羅琳幾乎把耳朵貼到了尼婭的唇邊。
“我……我其實還立了一份遺囑……”尼婭從輕輕地握住了卡羅琳的手掌,“給你的……”
卡羅琳猛然睜開了眼睛,“尼婭……”
“不管……不管最后手術成功還是失敗,卡羅律師……他都會把東西給你的……”
“尼婭,我……”
“其實不多的……”尼婭搖搖頭:“扣除了治療費之后……不多了……”
“為什么?”卡羅琳沉默半響,“因為……因為只有我來探望你?”
“其中一個原因吧。”尼婭虛弱道:“謝謝你在我最孤獨的時候……還愿意來陪我。雖然……雖然你來的次數越來越少,但是……但是在這半年里,讓我最期待的,還是你的到來……”
“尼婭……”
“做我們這一行的……大多數都是無路可選的,但既然走了這條路……我們就只能走下去,然后嘗試……嘗試尋找別的出路。”
卡羅琳看著尼婭,尼婭的目光同樣落在她的身上,但卡羅琳感覺到,尼婭的目光在別的什么地方。
她說:“我想,我以為……我曾經以為,我已經找到了……”
回憶是很折磨人的東西,它們就像是即將缺堤的洪水,某個點忽然薄弱,便以千軍萬馬之勢沖破而出。
尼婭……是曾經十分照顧過她的一位‘前輩’。
她早早就老了,年老色衰。她每天打扮濃艷,坐在街頭上,有時候抽一根煙,坐著就不動了,知道煙灰燃盡,她才會動一下。
——知道怎么讓男人開心,讓他更快地射出來嗎?有個小技巧的……
——你可以讓男人親你身上任何的地方,但唯獨是你的嘴唇。
——自己一個人生活長了,所以多多少少就學會做一些菜,每天吃外邊的畢竟浪費錢不是?其實,我覺得我的手藝還算是不錯的。
——要學會保護自己,這個東西拿著,碰到那些不給錢的噴他眼睛,然后踢他的老二。
——我十五歲就出來做了。
——愛過的人?哪你有愛過的人沒有?
——其實,開一家在海邊的咖啡廳也不錯,如果有一個會彈吉他的家伙天天來給我唱情歌的話,或許更加不錯。
——卡羅琳,我好像生病了……
——卡羅琳,我會死嗎?
“尼婭!”卡羅琳猛然反過來抓住尼婭的手掌,“你會好的,手術會成功的……會成功的!”
尼婭微微一笑,或許她感覺到了寬慰,“遺囑的錢不多……但是……但是你拿到了之后,或許可以嘗試去讀書……你比我年輕多了……出路……應該有的……”
“會好的……一定會好的!”卡羅琳悲傷道。
“最后……”尼婭緩緩地閉上眼睛,似乎累積,已經到了極限,“男人的話……能不信的時候,就不要信了。他們是……擅長欺詐的動物……”
“尼婭……尼婭?”看著突然閉上了眼睛的尼婭,卡羅琳忽然驚恐了起來,“醫生!快叫醫生!醫生……”
她嘗試去搖動尼婭的肩膀,但卻讓卡羅律師給給阻止了,提醒道:“她只是睡著了,服用的藥物讓她嗜睡,別吵醒她吧,她還是很虛弱的。”
卡羅琳唯有點點頭。
病房門外,‘大表哥’忽然找卡羅律師搭話了起來,而‘二表哥’則是在這瞬間,飛快地再次銬起了卡羅琳的手,又用衣服遮蓋了起來。
卡羅律師見這兩人有‘牽手’了起來,似是不奇怪般,依然十分熱情道:“好了,幾位,合作愉快。相信幾天之后,我們就能夠獲得一筆很不錯的外快。”
“卡羅律師嗎?”‘大表哥’此時忽然笑了笑:“有卡片沒有?或許以后我們還有打交道的機會。”
“噢!榮幸之極。”卡羅律師笑著遞過了自己的卡片。
常常會出現這種事情,混黑道的,和把職業道德當作是狗屁的律師就像是干柴烈火一樣。卡羅琳對于兩者間突然互相的好感沒有半點的興趣。
旁邊一名護士此時正好推著一輛車子走過,上面放著各種各樣的藥物和醫療工具。她只是趁著‘大表哥和二表哥’不注意的時候,飛快地從上面拿了點什么,然后塞入了自己衣服的袋子中。
卡羅律師和卡羅琳三人在醫院門前道別。
這之后‘大表哥’問‘二表哥’接下來要做什么,‘二表哥’則是道:“把這個女人帶回去吧,過幾天等那律師拿了錢再說……你去跟著這個律師,看看他住在什么地方。”
他們做事情還是小心的。
‘大表哥’點了點頭,便悄悄地跟上了卡羅律師。
‘二表哥’一下子扯住了卡羅琳的手臂,冷冷道:“走吧,好好地在我們那邊再呆今天,我們會好好照顧你的,卡羅琳小姐。”
“等一下……我想要上個廁所。”卡羅琳猛然停了下來,捂住自己的肚子,“真的!”
‘二表哥’皺了皺眉頭,隨后一聲不吭地拉著卡羅琳朝著醫院再次走了回去。
他帶著卡羅琳來到了一層的女士洗手間前,看著附近無人,便飛快地拉著卡羅琳走了進去——廁所內,‘二表哥’給卡羅琳選擇了的還是供給殘疾人使用的廁格。
‘二表哥’把靠在自己手上的一邊手銬打開,然后鎖在了馬桶旁邊的扶手欄桿上,才淡然道:“我給你十分鐘的時間。”
‘二表哥’很快地關了門,看了看這女士洗手間內的門窗之后,才又走到了出門,然后便在洗手間外靠墻倚著。
“三天之前,我們在這里經歷了人生的一次絕望。我們當中的一些人,已經在這場災難之中不幸死去……”
劇院的門前,人們穿著黑色的衣服,雙手握著白色的蠟燭,安靜地排成了一排排。
四周擺放著許許多多的白色玫瑰,燭光把它們染成了泛黃的白。
除了司儀的致辭之外,隱約中能夠聽到低泣的聲音,大概是在災難中失去了親人的家人或者朋友吧。
遠處,停泊了一輛黑色的私家車。車的后座出,車窗只是搖下了一般,一雙淡漠的視線在劇院大門前的人群處掃過。
“為什么不讓這些人在劇院里面開悼念會呢?”忽然傳來了問話的聲音。
那是同樣坐在車后座處的……柯思妮。自然,她陪同著的,是搖身一變成為了圣佛朗博士的多弗朗明哥。
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在這場悼念會中,圣佛朗早早就暗中操作,讓人拒絕了悼念會發起了申請場地的請求,只允許開放劇院門前的地方。
事實上,自從那天劫持案結束,安全部和警察把現場搜索過后,這劇院就一直處于封閉的階段——畢竟里面曾經發生過槍戰,不少東西受到了破壞。
“我不是告訴過你了嗎?”圣佛朗道。
“核彈?”柯思妮一愣,隨后皺了皺眉頭——她早上還在圣保羅那邊和‘LK兄弟會’的維塔對接,中午就馬上趕回這邊,馬不停蹄。
對于圣佛朗告訴她的,他之所以選擇贊助劇院重新裝修的理由,柯思妮只當這是一個無關重要的玩笑。
“當然是開玩笑的。”圣弗朗此時怪笑了一聲,“其實,只是羅杰死之前,把一樣對我很重要的東西藏了起來。他的尸體上什么也找不到,警方那邊應該也沒有發現。所以我懷疑,東西還藏在這劇院里面。”
“是什么東西?”柯思妮皺眉問道。
圣弗朗淡然道:“如果能夠找到的話,你就會知道了……好了,讓人看緊一點,不要讓任何可疑的人進入,我懷疑羅杰的人還沒有死絕。羅杰雖說是個瘋子,但不是傻子。他應該還有殘余的手下,沒有直接參與劫持,而是在外邊進行支援的……”
“那我留在這里。”柯思妮點點頭。
“不用,你還是陪我出席等會的酒宴。”圣弗朗搖搖頭:“吩咐下面的人辦事就可以了。另外,加緊一下,盡快把巴基找出來,有件事情,我要好好問問他的。”
“知道了,父親。”
“開車。”圣佛朗朝司機沉聲吩咐著。
轎車緩緩地駛出,幾乎同一時間,從轎車停泊的旁邊,兩道人影正緩緩地走來,他們一樣打量著劇院門前的悼念會。
一人此時壓低了聲音道:“優夜小姐,你帶我來這里,該不會是讓我參加這場悼念會吧?”
來人赫然是……巴基和俱樂部的女仆小姐優夜。
女仆小姐的目光不經意地從那才開走的黑色私家車上一掃而過,隨后看著巴基,淡然道:“不是參加,而是表演。”
“表演?”巴基眨了眨眼睛。
女仆小姐此時道:“這些人現在處于一種很有趣的狀態,正好你用得上。聽著,你要發展自己的信仰,有些麻煩。如果是普通情況下的話,甚至需要漫長的時間,那樣出效果就更慢。但因為劫持事件的原因,你有了一個很好的機會。”
“我還是不太明白……”巴基搖了搖頭。
女仆小姐淡然道:“他們,聽到了一些消息。同時,他們也在疑惑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呢?”
優夜淡然道:“我主人曾經和這些人做過一次群體的交易。主人并沒有掩飾什么呢……”
“這……”巴基一怔,隱約地,似乎想到了什么。
“去吧,施展你的奇跡之力。用一晚的時間,讓我看看,你到底能夠收獲多少的信徒。”優夜微微一笑:“讓我看看,你的潛力有多高。”
“可是我……”巴基還想要說些什么。
但是眨眼之間,女仆小姐便已經憑空消失不見,巴基知道這女人怕是已經躲了起來,在暗處觀察著自己。
事前沒有任何的計劃,具體需要做些什么,也沒有說清楚,就這樣讓自己直接上場?巴基苦笑一聲,便咬著牙,硬著頭皮走朝著人群當中走去。
劇院大樓對面的天臺處,女仆小姐手上拿著一份街頭美食Pastel。
這是從那位在街邊擺攤的小哥的檔口出買來的。
只是上次是洛老板買的,買了兩份。今晚則是女仆小姐買的,只買了一份。
她安靜地吃著,夜風撩起她的發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