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多時候，我們會產生這樣的疑惑……我到底是誰，我為什么在這里，我以后要做些什么。
但很多時候，這樣的疑惑都會很快消失，關于生命的哲學問題，顯然并不是普羅大眾日常會時刻留心的問題。
可疑惑并沒有從他的心中消失，反而如同無底的深淵，不斷地吞噬著他的理智。
他到底是誰？
是那個因為對翡翠幻想世界產生了認同感，眷戀感，已經不希望這個游戲世界被打破，有著一直留在這個世界打算，甚至不惜偷偷地與上層貴族接觸，打算密謀鏟除所有天選者的田雞？
是那個碌碌無為，但一如游戲世界便風云化龍，最終走到大聯盟十大戰團之一的神州戰團的團長王蛇？
不管是誰，無論是田雞，還是王蛇，對于此時的他來說，都宛如前世。
鏡子，只是普通的鏡子，收納在王蛇的個人空間當中的一件普通的日常用品而已——看著鏡子當中倒影的模樣，他不禁沉默了下來。
不管是誰……確實，不管是誰，但卻始終都是以王蛇的模樣示人。
他如若是田雞，此時繼承了王蛇的全部記憶之后，便深深地感受到自身的卑鄙……面對一個對戰團無私奉獻，甚至早早就有打算將財產交給自己繼承的王蛇，此時的他無疑正在承受心靈上的責備。
他如若是王蛇，此時面對著田雞勾結上層貴族，意圖謀害全員天選者的做法，便感覺到無比的痛心與失望，還有自責。
不管是誰……痛苦，竟都是雙重。
他看著神州戰團的成員，此時正不畏危險地與無盡樹妖戰斗的一幕幕，竟是全然沒有了斗志般，雙目無神。
“團長！”
忽然，身后有誰用力地拍了拍他的背，力度不大，當卻讓他能夠從走神中清醒過來。
是一名法師，戰團內的實力不俗，進入游戲世界之前，是管理局的一名正式的低級探員……不管是作為田雞，還是作為王蛇，他都有著關于對方的記憶。
“你沒事吧？”團員此時關心地問道。
他下意識地搖了搖頭。
團員點了點頭，隨后取來了一瓶恢復藥劑喝下……法力正在緩緩地恢復，“等會你不要沖太前了，雖然有青空圣女在，但怕要是有個萬一也不好。我們是一起進來的，以后都要一起平安地出去。你為戰團做的事情已經很多，該休息的時候就休息吧，不然你讓我們這些在現實世界的正式探員臉往哪里擱去？”
他還是默默地點了點頭……系統的提示時刻都在他的耳邊響起，那是來自其余團員的關懷，其中不乏一些尊敬之詞。
——甚至……你將會得到神州戰團的成員們如同尊敬王蛇一樣，對你的尊敬。
那時候的話，在那種響起，如此的諷刺……他死死地握住了拳頭，指尖甚至刺入了掌心當中。
此時的他可以預想到未來的一些事情——假如他繼續貫徹田雞的思想，背叛所有的人類天選者，未來他一定會因為思想中存在王蛇的記憶，而陷入瘋狂的自責當中——哪怕此時，他只是產生了類似的念頭，內心都變得無比的難受。
所謂良心的責備，不過如此。
他甚至悲哀的發現，作為田雞的那種背叛的思想，在王蛇的記憶之下，竟是那不堪一擊的一方，當他打算放棄田雞那種背叛意圖的時候，他非但沒有感覺到作為田雞的不甘心，甚至隱隱還有一種……一種輕松的感覺。
他忽然明白了些什么。
“大概不管是王蛇，還是田雞……”他抬起頭來，看著那前方的戰斗，呢喃著說道：“他們……我們都是這樣的渴望——成為最耀眼的，光明的那個。”
身邊撤下來休息的那名法師團員，已經再次出戰……他深呼吸了一口氣，再次提起了劍來，喃喃自語道：“我不是王蛇，但我是王蛇……既然我用了卑鄙的辦法來取代了你，那么接下來，我將會讓王蛇的名字永記史冊——今后的一切榮耀，都將屬于你，王蛇……世上，世上再沒有田雞，再沒有那個卑鄙的田啟文！這，也是對我最大的懲罰。”
說著，他咆哮了一聲，不知道是帶著憤怒，還是悲哀，亦或者是悔恨——他化作了一道閃光，狠狠地沖于眾人之前，朝著那無盡樹妖砍去——如王蛇般的勇猛……如人們所知的王蛇般的勇猛。
“無盡樹妖的生命值見底了！大家加把勁！今日我們就把這新層主給屠了！”他發出了震天般的呼喊聲，一瞬間將整個神州戰團的團員們的斗志推向了巔峰！
“這家伙，吃錯藥啦？”正在思考著應該如何提高傷害率的千羽纖柔此時不禁暗暗乍舌。
就在此時，一道劍光卻猛然沖天而起——自那怪物巢穴當中，也就是無盡樹妖根莖出現的地方！
那劍光直接斬去了無盡樹妖的一根巨大的枝條，隨后劍光散去，只見大聯盟的碧空劍圣此時懸浮在半空之上，他的身后則是一雙能量化作的翅膀。
這雙翅膀有個名字，叫做斗氣化翼。
“是碧空劍圣！他來了！”
“果然，有青空圣女的地方，怎么可能沒有碧空劍圣！”
“這波穩了！”
一瞬間，幾大戰團一方的人，紛紛精神大震……至于早早就知道了碧空劍圣與青空圣女出沒在附近的屠夫等幾名戰團長，則沒有過于驚訝，反而是在疑惑為何是青空圣女先出，而碧空劍圣直到此時才出沒。
“那家伙，剛好像是從巢穴當中沖出的……難道，他在巢穴里面發現了什么東西？”
“就算發現了你能怎么辦？你打算群毆碧空劍圣，還是激怒他，讓他單挑你整個戰團？我看好碧空劍圣喲？”
“干你糧！”
“你有這本事，我喊你爸爸都行，只要你帶我離開這里。”
“別吵！劍圣出現了，層主隕落是必然的，我們還是想想怎么擴大傷害百分比，層主死后好多占一些獎勵了吧！”
戰斗圈的一旁，幾個戰團長之間的對話，顯然是私密的……但戰斗圈的中心處，碧空劍圣與青空圣女之間的對話，并沒有藏著掖著。
他們沒有這個必要。
“老公，這只樹妖的皮有點厚，快累死我了！”
“沒事，剩下的交給我吧。”千修搖搖頭，伸手揉了揉千羽纖柔的腦袋，隨后隨手拿了一個梨子出來，直接啃了一口。
這東西是恩人給的，用來恢復能量的——千修當然不會在意這種路邊采的梨子的效果，主要是這種東西也是有保質期的，長時間放在私人空間一樣會壞掉。
如果只是自己隨便摘的，壞了也就壞了，可畢竟是人家恩人好心送來的，扔了自然說不過去，放在私人空間又占位置，索性自己啃了就是。
他當然不會認為這種香梨（效果很好）的效果能有多好，所以啃了梨的同時，還取出了幾瓶高級的恢復藥劑出來。
“等等……這什么情況？！”
但此時，千修卻瞪大了眼睛——他的能量值，此時竟是以一種恐怖的速度恢復著！他的能量值雖然原本并沒消耗多少，但他的能量值的基數相當的龐大，即便是高級的恢復藥劑，至起碼也要三瓶下去，才能夠將消耗掉的緩緩灌滿。
但這時候……
“怎么了，老公？”
“羽兒……”千修此時檢查了一下自己的人物狀態，看著那個因為吃用了香梨（效果很好）之后所產生的一個20分鐘的buff，艱難地開口說道：“我好像，有20分鐘的無限藍狀態……”
“啥？”
千修沒有說話，只是身后的光翼猛然一扇，便整個兒地沖上了高空之上，黑白雙肩交擊，一股恐怖的力量，正在他那交錯的雙劍之間匯聚。
千羽纖柔眨了眨眼睛，怎么這家伙話才說到一半就發神經似的沖上高空去，而且上來就是用最強的殺招？
碧空劍圣的殺招之強，曾經一擊將當初的魔王城的城堡直接毀去，千羽纖柔自然識得，可這玩意也只有千修那種非人般的能量值基數才釋放得出來，換了別的職業者，哪怕學會了，最多也只是個擺設而已。
“你傻了！上來就用掉所有的能量？我沒有多少根瞬藍啦！”即使是千羽纖柔，此時也不得不著急起來！
這游戲的恢復藥劑，尤其是恢復能量方面的藥劑，效果簡直差得讓人發指……她庫存的那些瞬藍，還是當初一次性千萬級的氪金系統贈送的，一直小心翼翼地用到現在咧！
一擊恐怖的殺招降臨，無盡樹妖此時在宛如暴風的劍光之下，直接被刮掉了一層的皮肉！
即使這新層主是以樹木作為本體，此刻眾人看見它的慘況，都不敢暗自的心驚！
但新一輪的恐怖劍光卻在下一個瞬間，再次出現了！
高空之上的碧空劍圣，此時宛如一輪太陽，仿佛開了掛般，終極殺招一個接著一個地砸落下來！
眾人從驚訝到麻木，知道最后聽到了系統提示的無盡樹妖已經被斬殺的提示之后，方才如夢初醒般！
“！尼瑪，這絕對是BUG！”下方的一名目睹全過程的劍士……同樣作為劍士的他，此時瞪大了眼睛，“這還是人么……”
這樣的終極殺招不要錢的釋放，別說一個新層主，哪怕是大聯盟如今最強的圣輝國度都要滅國的危險好么？
不管極大戰團的人此刻的震撼，新晉的層主，總算是被擊殺了。
戰斗圈，也因此而消失……幾大戰團的人，終于躲過了被團滅的危機。
千修緩緩地降落在地上，千羽纖柔直接從上前來，揪著耳朵就問道：“你吃錯藥啦？打個層主你至于這么夸張？你的順藍我要沒收回來了！”
但她只是說說，心想恐怕那有限的幾根瞬藍根本不夠千修這樣玩……那種殺招一擊就要耗掉千修將近八成的能量，他打這個層主都不止砸了多少個出來了。
“我沒有用瞬藍……”千修搖了搖頭。
“那你吃了啥？”
“一個梨子……”千修此時茫然地看著千羽纖柔，張了張口，“效果很好。”
“嚇？”
千修搖搖頭，忽然打了個激靈，旋即問道：“恩人……恩人呢？”
他這才發現，與自己處于組隊狀態的恩人小小法師，此時不知道什么時候下線了。
二人正疑惑之間，幾大戰團的人紛紛到來，感謝二人的出手。
千修此時卻神情凝重道：“各位，這次新層主的出現，我想恐怕是上層貴族的陰謀……我懷疑，上層貴族的手中，可能掌握著讓王者怪物進化成為層主的手段。”
于是，千修便將自己在巢穴當中受到了上層貴族偷襲的事情說出。
神州戰團的團長王蛇此時卻提出，先回去探索軍的營地在再商量這件事情，畢竟眾人大戰了一場，依然累積。
雖說體力藥劑擁有消除疲勞的作用，但心靈上的疲倦，并非任何藥物可以緩解。
“那就回去吧。”
千修點了點頭。
作為人類大聯盟最強大的劍圣此時已經點頭，眾人自然沒有任何的意見，紛紛收拾戰利品，隨后撤出了無盡樹海。
無盡樹海，戰斗過后，已然是遍地焦土……可是很快，這里便又會再次恢復到原始森林的模樣。
大地會再次重新，而樹木也會再次發芽。
焦土之上，還殘留著火焰的氣息，原本已經下線了的小小法師緩緩地行走在焦土當中。
一團柔和的微光光團，此時在他的掌心當中浮沉。
小小法師看著掌心中的光團，這是王蛇的靈魂——按照規定，已經在游戲世界當中耗盡死亡次數后死亡的人，靈魂將會成為店鋪之物。
它仿佛已經明白自己的命運，此時光芒漸漸淡去。
“按照原來的劇情設計……”洛老板此時卻忽然開口說道：“當天選者對上層的探索達到第五層的時候，會開啟新的戰斗系統星靈降臨。你…原意成為星靈，為了你曾經的戰友們而戰斗嗎。”
它那漸漸散去的光芒，此時忽然亮了一些。
洛老板卻淡然道：“去吧……你以后還會有再次發光發熱的時候。我期待著，比現在更加耀眼的你。”
那一點光，自洛邱的掌心中上升，上升，上升，消失在天際。
終于天光，破云。
洛老板睜開了眼睛，四周的服務器依然閃爍，夏娃正在認真地執行著自己的工作……洛邱看了一眼窗外。
不知不覺地，他就玩了一晚的游戲了，真真是有種當代惡臭大學生的味道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