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雷提了一盞燈走在了前面……在著陰暗潮濕的古井底下的甬道之中。
“……說起來，小洛大人，這兩位是？”
他好奇且疑惑地看了眼聞多與小夭這對大叔和少女的組合——尤其是小夭的眼睛還是紅的，好像生怕別人不知道她曾委屈落淚過。
“我是公子家的護院！托雷兄弟，你喊我老聞就行了！”
“哦……不愧是小洛大人，果然是大門大戶的人家。”托雷點點頭，他早就感覺這位小洛大人出生不凡，此時并無太多意外。
“我是被他們抓來的！他們要欺負我！”
“噢……不愧是小洛大人，玩的花樣還挺多哈。”托雷還是點了點頭，就沒有然后了……不然呢？
小夭當然是氣炸。
但聞多回手掏就給塞了一根不知道多少年份的人參到了她的嘴巴里，然后氣就消了大半。
他這幾天刷了不少懸賞，報酬頗豐，可謂是加持了財大氣粗的狀態。
“對了，聽說無面鬼的規矩是，一臉換一臉，對嗎。”小洛SIR此時忽然問道。
小妖與聞多不禁同時豎起了耳朵。
托雷聳聳肩道：“是有這個規矩，不過這是外人以訛傳訛…阿貴他見這樣的傳聞對他的名聲好像有些幫助，也就沒有出來辟謠了。”
“難道不是？”小夭詫異問道，“可為什么外邊的人會這樣傳聞？”
托雷沉吟道：“如果你是打算找阿貴換臉的話，我可以告訴你，反正你要換臉，他也會告訴你……但如果不是，就恕我無可奉告了，畢竟這也算是他的商業機密。”
聞多頓時瞇起了眼，盯著托雷的臉蛋。
托雷只感覺括約肌有些發緊，連忙道：“我的臉是我自己的，我可沒有和阿貴做過生意！”
不一會兒，走出了甬道，卻聽到了水聲……只見前方大量的水管匯聚，源自于昆侖大城各個地方的下水道似乎在這里有了一個匯集點，水流如同一道道的瀑布，瘋狂地流入了宛如深淵的更低之處。
氣味自然有些難以接受，因此托雷直接掏出了幾口面罩，讓幾人帶上。
“原來地下還有這么大的空間……”小夭仿佛被眼前的一幕是驚呆了…也算是一處奇觀了。
“當然啰。”托雷聳聳肩道：“昆侖大城差不多有萬年的歷史，修修補補的，天知道地下的空間有多么龐大？別說是陌生者闖入了，就算是一只久居在這里的人，也會走丟……你們走過來一些，進了這里之后，少不免有些麻煩。”
“是地居人的捕獵者吧？”聞多澹然說道。
“這位老聞兄，你也知道啊？”托雷怔了怔。
聞多隨意道：“幾十年前在昆侖混過一段時間，各行各業都有接觸……我從前有個桉子，就牽涉到了地居人的事情，所以當時調查了一些資料。”
“桉子？”托雷下意識道：“老聞兄難道從前也是執法者部門……前輩？”
“哦，你猜錯了。”聞多擺擺手道：“我從前是干辯護師的。”
托雷頓時大驚，不可思議地打量著聞多——與他記憶之中的那些炒雞多金的辯護師相比，不禁有些凌亂。
“是怎樣的桉子。”小洛SIR看似隨意地問道。
“是這樣的。”聞多想了想道，“是一件魔教余孽組織的邪道集會桉件，被告者當時是一位小有名氣的慈善家，但背地里卻做著不少買賣人口的勾當，而且還會私下組織邪道大會，進行一些血腥殘忍的祭祀儀式。這家伙的據點就在底下，而且與地居人有所勾結……他有一條專門的走私路線，就是通過地居人安排的……如果沒有記錯的話，好像當年那條走私路線，就在這附近？”
托雷愕然道：“與魔教有關的…慈善家？老聞兄，可是當年轟動一時的少女連環失蹤桉件？一月之內，連續上千名的少女失蹤，弄得白虎區人心惶惶的桉子？”
“看你年紀不大，這應該是三十年前的桉子了？”
“哦…在南天門沒活干的時候，就看一些舊聞雜志什么的……這桉子比較特別，所以就記住了。”托雷想了想道：“我記得這桉子最后審判的結果，這位慈善家最終只是被判了無期囚徒，而不是五雷轟頂，還引起了不少的民憤……難道說，幫這個被告的慈善家打這場官司的人就是……”
“那不是我。”聞多搖搖頭，“被告的辯護師是我的師兄，當年那場審判，我只是作為審判庭指定的控告出席……怎么說呢，只能說技不如人吧，輸得不冤。”
托雷安慰似的道：“畢竟也無期囚徒了，老聞兄你也別太自責了……只是你這師兄還真是厲害，聯盟對于魔教余孽幾乎是零容忍的，愣是能打掉五雷轟頂魂飛魄散的滅絕之刑？”
“不然呢？”聞多聳聳肩道：“天下第一訟棍方唐鏡，你以為是白叫的？”
“原來是那位！”托雷頓時抽了口涼氣，一臉唏噓似道：“難怪你說輸得不冤。”
“當然！”聞多直接豎起了大拇指道：“畢竟我師兄，他不厲害，豈不顯得我弱雞？”
——師弟強不強與師兄厲不厲害，這好像沒什么關系？
可看這位老聞兄似乎沒有因為當年的事情而記恨，反而是說起這位師兄的時候，竟然還露出了一抹敬重之色……托雷就有些搞不懂了。
不過，托雷忽然臉色一變，天下第一訟棍……哦，是天下第一辯護師方唐鏡是作為一切律法之道源的圣皇皋陶門下，也就是，這位老聞兄其實也是？！
“好像是到了。”小洛SIR此時冷不丁說道。
托雷怔了怔，連忙清醒清醒，只見前方的峭壁中段的一處平臺上，此時正坐著了一道人影……似正往幾人這邊看來。
托雷連忙招了招手，“阿貴！”
這確實是一個很難找到的地下空間的角落……如果沒有托雷的帶路，牟然深入，除了寄托運氣，好像也別無他選。
看見傳說中的黑商無面鬼的時候，小夭不禁愣了愣——因為她從來沒有想過，這個坊間傳聞極其可怕的黑商，真人竟然是一個……半大不小的孩子！
最多不過十六七…十四五的樣子？
“你真的是無面鬼？”
小夭驚呼。
穿一身異常寬大的衣袍，袖子完全超出了手筆的長度，老花眼鏡小齙牙齒……無面鬼此時正在給拜訪的幾人上茶。
讓人意外的是，在這個陰暗潮濕，氣溫難聞的地下空間之中，無面鬼的家里竟是頗為的明亮溫馨……屋內種植了大量的室內花草，點綴得如同童話里的屋子般。
“阿貴是在鬼市里出生的，十歲的時候就獲得了自己開檔的資格了。”托雷此時輕笑了聲道：“你們可不要看他年紀小，就小看他！”
說著這夸人的話時，卻見無面鬼突然低著頭，請請地扯了扯托雷的衣角，隨后躲到了托雷的身后，湊到了他的耳邊，細聲地說著什么。
對于有修為的人來說，這點兒聲音并不礙事……聞多好奇的只是這個無面鬼的舉動——TM的，這個孩子的模樣看起來還挺羞色……是怎么回事？
“阿貴其實挺內向的。”托雷此時點點頭，解釋道：“而且不擅長和陌生人談話，你們有什么就直接問吧。”
小洛SIR看了眼聞多。
聞多直接取出了一塊人皮面具來，放在桌子上，“這塊面具，可是你制作的？”
只見無面鬼從托雷身后探出頭來，看了幾眼之后，便默默地點了點頭。
“是誰讓你做的這張面具？”
無面鬼搖搖頭，然后在托雷耳邊耳語了幾句，托雷才道：“他說這是顧客的個人信息，他不能隨便透露。”
“開個價？”聞多財大氣粗。
托雷搖搖頭道：“他說不是錢的問題，這是原則……不過他很好奇，這張面具為什么會在你們的手中。”
聞多此時沉吟片刻，卻突然冷笑道：“看來外界的傳聞也只是言過其實，說什么在你這里換一張臉就等于是換一個人生，我看也不過如此而已。”
沒等無面鬼反應，托雷便已經詫異道：“老聞兄，何出此言？”
聞多聳聳肩道：“有人帶上了這張面具，被我家公子一眼就看穿了破綻，而我也只是慢了幾秒而已……你說，這還不是虛假宣傳？”
“不是這樣的！”只聽見無面鬼突然開口，聲音有些尖細。
隨后，無面鬼一下子就又縮回到了托雷的身后，開始細聲與托雷說著什么……這次說的話有些長。
托雷連點幾次頭，才看向小洛SIR道：“小洛大人，阿貴說，你能看到破綻，那是因為這張臉皮
，已經是報廢了的。”
“報廢？”
“是這樣的。”托雷解釋道：“阿貴的換臉，其實并不是簡單地弄一張面具，而是用特殊的手法，直接改頭換面……可一旦更換之后的臉再次被剝下來之后，雖然也是一副精巧的人皮面具，但卻已經失去了功效，別人帶上，是無法躲過修士的神念檢查的，但僅憑肉眼，還是難辨。”
“嗯……旁人如果沒什么特別原因，也不會用神念去檢查一個人的臉蛋。”聞多看了眼小夭，隨后沉吟道：“也就是說，這張面具，是從已經更換過面相的人的臉上給剝下來的？”
無面鬼這次直接搖了搖頭，表示不知……他忽然探出了手來，飛快地拿起了面具仔細地檢查了起來…還湊到了鼻子前嗅了嗅。
安靜等待。
好一會兒，托雷才開口道：“阿貴說，這張臉應該是在活著的時候被人剝下來的，而且剝除的手法相當的高明，沒有破壞這面具的任何一處地方。而且，這張面具被剝下來之后，曾經被兩個人使用過。”
“被幾個人用過都能看出來？”聞多著實有些驚了。
“阿貴說，面具上殘留了兩種不同的油脂。”托雷飛快地復述著：“不同的人，他的臉上分泌出來的面脂是有區別的。比較新的油脂味道比較細膩清新，所以使用者應該比較年輕，而且平常對面部的保養應該還不錯……”
只見小夭此時悄悄地挺起了平坦的胸脯。
“……但是比較老舊的油脂則是有一股奇怪的味道，他也不知道是什么，不過應該是臉原本就是爛的，所以還帶著一些膿瘡啊……之類的物質。”
“你別說了……”只見小夭此時直接蹲在了地上，差點連啃進去的大參根都吐了出來……這玩意，她天天粘在臉上！
聞多卻打算理會，只是沉吟道：“一個面龐爛掉的人，活生生地剝了這張臉皮出來？那被剝臉的人呢？這個爛面的家伙，為什么又要扔掉好不容易才剝出來的面皮呢？此事……看來是愈發撲朔迷離了。”
“還有一件事。”小洛SIR忽然提道。
聞多點點頭，“是懸賞令上的事……究竟落款名為趙蓉的找個人，為什么要出這份懸賞，她會不會與這件事是有關的。”
“我們見一見這個趙蓉不就好了。”小洛SIR澹然說道。
“見？”聞多怔了怔，旋即心中一動，勐然看向了還蹲在地上干嘔的小夭，“公子的意思是……”
小夭頓感一陣的不安，下意識地抬起頭來，“你們…你們要做什么？”
“大蘿卜…哦，大參根要不要！一千五百年的！”
“要！”
本能了，想也不想了，少女脫口而出。
便見聞多此時掄起了拳頭，二話不說就敲在了少女的腦殼上，直接將小夭給敲得暈死過去。
托雷見狀驚了驚，“老聞兄，你這是要做什么……你要是不要，可以給我啊？這太浪費了吧！”
“嗯？”
“……我的意識是，我幫你看管著。”托雷訕訕一笑。
聞多此時卻看著無面鬼，隨后一直地上暈死的小夭，直接道：“有沒有辦法，將這塊面具暫時附在她的臉上，讓她看起來，毫無破綻？我的意思，并不是你平時給人做的那種換臉，而是暫時性的……你應該有辦法的吧？”
無面鬼頓時愣了愣。
聞多直接從儲物道具里掏出了一個大盒子，打開，里面什么仙靈石，珍稀材料，奇珍異草，琳瑯滿目，“做好了，隨便你從這里挑三件。”
“我答應了！”托雷二話不說便尖叫出聲，隨后直接捂住了無面鬼的嘴巴，“我的意思是，我替他答應你了，老聞兄！你就是我爹！”
無面鬼掙扎了幾下，掙扎不開，最后就似乎軟到了似的……也就不掙扎了。
“歡迎下次光臨！”托雷此時熱情地揮舞著手，“小洛大人，阿貴說了，這最多只能維持三天時間，時間到了，面皮就會自然剝落，而且徹底報廢。”
小洛SIR看了眼已經重新變回龍婆的少女小夭，忽然道：“這手藝不錯。”
說著，他突然看向了無面鬼，想了想道：“這種手藝留在這種地方有些浪費，你有考慮過去能夠讓自己更能發揮的地方嗎。”
無面鬼還是躲在了托雷的背后，此時探出頭來，露出一抹疑惑之色。
小洛SIR微微一笑道：“我有一位醫師朋友，最近新開了一家診所。你的這種手藝，或許可以在診所里多開一個醫美的項目。”
“這……”托雷等了等，等到了無面鬼的耳語之后，才點頭道：“不好意思了，小洛大人，阿貴說謝謝你的好意，但是他挺喜歡這個地方的，暫時不打算離開……不過可以給個診所的聯系方式嗎，他會好好考慮的。”
只見無面鬼此時用力地扯了扯托雷的衣角，一臉緊張……顯然這后半段的話并非他的本意，而是托雷的自作主張。
“聞多。”
便見聞多此時取出了一張名片，送到了托雷的手中，“按照這個地址找就可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