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公子怎會聽不出來這話的意思。
畢竟就算沒有遇見店鋪這段神跡般的經歷,他家中原本就有個老早就為他這檔子事情開始想辦法的女人。
最好并且也是最禮貌的應對方法,洛公子也早就爛熟于心。
給一個禮貌的微笑就可以了。
圣皇妃也沒有繼續這個似是而非的問題,只是隨手將匣子打開,將里面收藏的卷宗取出。
讀取很輕易,神念融入就能夠獲取這里面所有的信息。
“洛公子請自便。”圣皇妃平靜地說道:“瞾兒今日受了些驚嚇,我去看看她。”
她需要留些時間出來,好好地思考一下下一步該如何去做。
喜姬臨走之前那隱晦的目光她并非沒有看見,雖不是親生也是親手養大,那又不知道心思的道理?
天魔之戰的戰事,洛公子…老板并非不知道的。
大天尊已經與他說過這件事情,當然也只是挑了些重點的事情,尤其是關于最后的描述——但手頭上第九獄的記錄則是極其詳細的。
從天魔帝辛出現之初的魔影重重開始,到最后席卷整個蒼藍與異域兩端的超大戰,每一個過程算得上事無巨細。
這應該是第九獄后來在拘魂的過程之中,整合了大量戰死者魂魄中的記憶之后,才能做到如此詳盡的程度。
老板手掌從卷宗上移開,隨后在桌子上一抹而過,另一份完全復制的案卷已經出現。
圣皇妃應該是掐著時間回來的。
再次回到了涼亭的時候,裝著天字號第九卷的匣子已經再次封存。
她隨手地將匣子推到了一旁,“不知道這份卷宗,洛公子是否滿意?”
洛公子微微一笑道:“明天可以幫皇妃治愈兩位圣皇血脈。”
圣皇妃怔了怔,訝然片刻,才點了點頭,她發現自己有些低估對方了——好像一點便宜都不會白占。
只是分論清楚的人,卻是人世間最難交好的人。
但能再次出手治愈兩名替代品,終歸是一件好事……起碼在幽冥圣皇那邊,會變得更有說服力。
或許應該讓幽冥圣皇親自與此人見面的,只可惜此時此刻,那人除了自己之外,根本不會見多少人。
多疑,敏感…甚至已在崩潰的邊緣。
圣皇妃心中暗嘆,自從踏出最后那一步失敗之后,那個人仿佛已經變得陌生,再也不是從前那一往無前,氣魄蓋世之人,而是變得小心翼翼,再小心翼翼。
他看不清皋陶,卻也不知不覺間,變成了相似者。
“夜深了,公子請回吧。”圣皇妃輕聲說道。
這夜她已經多有失態,再晚些便是不合適了……討論沒有結果,也是預料之中,她只是想要看看,這夜是否適合態度更強硬一些。
洛公子卻忽然笑道:“今日本是皇妃的生辰,只是日間事情頗多,來不及祝賀……生日快樂。”
圣皇妃淡然一笑,祝詞聽多了,沒有波瀾。
“這是送你的禮物。”
洛公子取出了一盒子,四四方方,一個巴掌大小,勉強算是精致的,但顯然并非什么珍貴之物。
圣皇妃甚至看得有些眼熟……這似乎是她安排的那住小樓房間里面的小玩意?
她臉色古怪地看了眼,旋即收下,想了想便有又伸開,看過一眼,算是收到心意。
只是盒子打開的瞬間,里面卻是空的。
圣皇妃沉吟一番,好奇道:“洛公子為何送我一個空的盒子。”
“空的盒子才能裝東西。”洛公子輕聲說道:“皇妃如果覺得合適,就用它來裝一些不為人知,也不想讓人知道的心事,然后埋在無人的地方,或許以后它會變成一件無價的珍寶。”
涼亭里的洛公子溫潤似美玉,是很遠的人。
圣皇妃沉默半響,才優雅地笑了笑道:“有心了。”
蹲著角落的聞多打了個哈欠,擔心是不可能擔心的,永遠都不會擔心。
他忽然心中一動,抬起頭來,見女仆小姐此時已經回來。
季冉亦步亦趨地跟在了她的身后,略顯恭敬之色……看來是談妥了。
聞多臉色閃過一抹古怪之色,這個季冉妹子還真是不怕死——至于拜師的過程,聞多就不打算打聽了。
正要說話,女仆小姐卻直接走到了庭院的門前。
恰好庭院的門此時緩緩打開,洛公子從里面走出,與見第一面的女仆小姐姐相視一笑。
聞多感覺又學到了。
——要第一時間出現在公子爺視線之內。
洛公子看了眼季冉,“決定好了?”
季冉點點頭,似想起了什么,又更加恭敬了些,“見過公子。”
洛公子點點頭,看著女仆小姐姐道:“明日治兩個人,做完手術之后就離開吧。”
季冉頓時心中一緊,脫口而出想要爭取一下治療時候是否能夠入場,卻又硬生生地止住,只好暗自告誡自己,切勿操之過急。
“明日你當我的助手吧。”女仆小姐姐卻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季冉說道。
季冉心中大喜,盡量平靜,畢恭畢敬稽首道:“知道了,老師。”
深夜里有些寒涼。
房間里的小女孩兒忽然被一股急意驚醒了……她小心翼翼地翻開了被子看了眼,旋即羞紅了臉。
咬咬牙,小女孩兒卷起了被單,打算私下解決。
當她鬼鬼祟祟地走出房間,經過外邊庭院的時候,卻見那對自己很重要的人,此時正坐在了亭子之中,手捧著一個盒子似乎正在發呆。
母親很完美的,小女孩兒第一次看見母親是這幅模樣。
母親是在煩惱什么事情吧。
武瞾若有所思。
成為母親女兒之前,在她原生的那個家庭之中,自己的親生母親,也常常會露出這種表情——在父親與那位奇特的姨娘離開之后。
“瞾兒,怎么醒了。”
“啊……母親!”
小女孩兒頓時慌亂地將被單藏在身后,只可惜身子小,根本藏不住啊。
“多大的人了。”
圣皇妃輕笑了聲,緩步走來,臉上又是那種讓人看得癡迷的溫柔之色。
未免自己繼續難受,小女孩兒聰慧地主動提問,“母親,我以后還能看見楚教習嗎?”
對于小女孩兒來說,今日并沒有發生什么不好的事情,楚教習對她很好,甚至放了她假,讓她自個兒撒歡,只是后來睡著了,醒來字后楚教習也已經走了。
圣皇妃淡然道:“他不會再來了,我給你再找一位新的教習。”
“哦……”
“去睡吧,床單我拿去洗了。”
“呀!!!”
將老師與洛公子送回到了住處之后,季冉就主動告辭了……知道明天有兩臺手術,但圣皇的替身目前卻還有十九個,要治哪兩個,恐怕難以當下決定,還是需要去詢問一下才妥。
季冉前腳才走,這小樓里卻又出現了另一名客人。
來人來得十分的隱蔽,而且獨自一人……甚至還身穿了一席黑袍,連衣帽子將臉龐遮蓋了大半。
是直接出現在小樓茶室的……看情況是早在此等候。
這一身打扮,似乎還有隱藏氣息的能力。
聞多打水的時候經過,自然而然就看見了。
聞多此時瞇起了眼睛,“喲,這位不是天祿世子嗎,這么晚了,莫非是夜跑?我倒是沒有見過幽冥天寅時的模樣呢。”
——神MT幽冥天寅時的模樣!
天祿世子穩了穩波瀾的情緒,露出了一抹無可挑剔的笑容,“聞先生,深夜冒昧拜訪,實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
聞多挑了挑指甲,咧嘴笑道:“能有什么苦衷,不就是為了不讓人看見,好掩藏你那顆躁動的靈魂和不安分的野心嚒?”
天祿世子:……
他又定了定神,既然對方總是喜歡打直球,那就索性直接些,省得弱了自己,“那位前輩回來了嗎。”
他甚至沒有真正地見過席間那位出手治好黃九騰之人一面,但心想肯定是前輩,而且來頭極大。
“回來了。”聞多點了點頭。
天祿世子心中微喜,從一些隱晦的渠道,他知道這位前輩夜里去了一趟皇妃的庭院…正好可以打聽一下。
“我家公子要睡了。”聞多此時卻擺了擺手,直接坐了下來,并且點上了茶室里的燈,“這烏漆墨黑的,世子啊,不是老聞我說你,黑漆漆的辦起事來,一點都不帶勁啊!”
——這什么渾話?
他略作遲疑,才咬咬牙道:“既然那位前輩已經入睡,我改日再來。”
“不必了。”聞多搖搖頭,做了一個請坐的手勢。
天祿世子皺了皺眉頭,最終還是坐了下來,心中一動,直接問道:“莫非那位前輩有什么吩咐?”
他問得極其的小心。
聞多瞇起了眼睛,手指捻著鑷子,緩緩地跳動著燈盞里的芯,“如果我們幫你下手毒死你老爹,你能給我們多少?”
這什么絕世兇神?!
——你要毒的是凡人里的普通老頭嗎?
他突然感覺對比起來,自己竟然是那么善良的一人。
天祿世子瞬間嚇得神魂七魄都要馬上離體,渾身發涼。
——TM的,這種大逆不道的話是能夠直接說出來的?
——不知道這座小樓是那個女人的地方?
——真不要命了?!
——直球也不是這樣打的好嗎!!
幾千歲的心臟頓時被嚇得供血不能,天祿世子勉強地深呼吸幾口,但喉嚨已然顯得有些干燥,在繃到了極限的感知之中,茶室外哪怕是一片落葉隨風,他都覺得是馬上要斬來的天罰之劍。
冷靜過后,天祿世子幾番欲言又止,仿佛坐多片刻,都會有大恐怖降臨。
對方今夜是先見過那個女人的。
此時說出這種話來,會不會有詐,一旦自己表現出任何一絲的想法……
“聞先生,有些話我只當作是游戲之言。”天祿世子深呼吸了一口氣,“但在這里,有些話說得,有些話不該說,雖說你們是母妃請來的客人……”
聞多直接揮斷,“世子,你要是這么端著,那就沒意思了。請回吧,不送。”
說著,聞多掏煙點燃,深吸一口,吐出一條煙霧長龍,他此時已經是大佬。
天祿世子眼中隱晦寒光,面無表情道:“聞先生,本世子過來,正主都沒見到,不合適吧。”
聞多索性大大咧咧地靠著,眉頭一挑,模樣要有多惡就有多惡,“世子啊,你真的只能到我這里,再往上你就該換人來了。”
“我倒是想要試試。”天祿世子冷笑了聲,泥捏的也有幾分火氣。
他自問三次接觸,面子已經給夠,姿態也很好,細想也沒有任何得罪的地方——我和你講禮貌,你和我耍橫,就太不應該了。
聞多卻搖了搖頭。
隨后揮了揮手。
茶室的內門的趟門瞬間左右拉開,露出了一個衣架子來——而此時衣架子上,赫然掛著一件奢華無比的繡金長袍。
天祿世子臉色微微一變。
“這玩意在世子的家中找到的。”聞多此時彈了彈煙灰,“世子也真是不小心,放在辣么隱秘的地方,還有辣么多的人藏在暗中看守,都能被翻出來……你老爹這會兒還沒涼呢!世子,你糊涂啊!”
“你是怎么知道的。”天祿世子頓時冷下臉來,這應是不裝了。
——那個傻逼女人取回來的唄。
——至于方法,聞多也懶得問,反正拿回來就是了。
不過聞多也只是讓鄧嬋玉跑一趟天祿世子的地盤,打聽一下情報而已,倒是沒想到這傻逼女人居然能夠給他一份不錯的驚喜——他都快驚呆了,這個傻逼女人似乎也不是廢物。
“世子,私做圣皇袍,是大忌吧?”聞多瞇著眼笑道:“你還說你不想毒死你老爹?”
天祿世子吸氣,吸氣,吸氣……完全冷靜不下來!
這件事情,究竟有沒有泄露出去。
那個女人究竟知不知道?
一滴冷汗緩緩落下,他在計算著此時掀桌子自己能有幾成勝算——天冥軍是在自己掌控的,至于雷震紅杏也被派去監視斜月山的那對姐妹了。
但天冥軍雖然聽他的,卻最終還是聽那個女人的……
“你……”天祿世子突然頹然地松下了肩膀,臉色難看道,“你們,真的能夠做到……那一步?”
聞多雙眼一亮,煙頭直接摁入了煙灰缸之中,如洪水猛獸般開大口說道:“我們推你上位,讓你繼承大統,事成之后,將第九獄割讓出來。”
嘶——!!
天祿世子本能地拍案而起,“不可能!你們這是找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