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出現的那片血海異象,又一次籠罩在天龍山乃至整座龐大仙城的天空中,并且這一次來勢愈洶洶,遮蔽天日只留下了不到兩成左右的一小片天穹沒有被血海所淹沒。而且不管怎么看,那最后一點空隙似乎也隨時會被這漫天的血色汪洋所最后吞沒。
這里是人間界,是無數歲月以來人族在這里生長繁衍的地方。從古到今,人們早就熟悉了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日子,也熟悉了腳下是大地頭頂是天穹的世界。
這一片天,可以晴朗可以陰霾,可以刮風可以下雨,暴曬冰雪春夏秋冬,什么都可以,人們什么都見過了,都可以習以為常,但是沒人經歷過和看到過這一片血色海洋倒懸于天空中,看起來隨時都會傾覆下來將整個世界毀滅的那種氣象。
不管怎么看,那似乎都是惡魔地獄才有的末日氣息。
所以現在雖然還是暫時什么事都沒生,但對這種血海異象十分反感厭惡的卻大有人在,消息靈通的浮云司在第二天就有情報傳了上來,明白地指出這一次血海異象出現后,仙城中離開的人數目上突然暴增了一倍。
當然了,那些因為厭惡或是恐懼,又或者只是單純地不愿呆在這變得古怪的地方的人,大部分都是真仙盟外的散修和凡人,占據了這片繁華城池并擁有天下無雙實力的真仙盟中,并沒有這樣逃亡的現象。
大部分人都留在了這里,偌大的仙盟中規矩森嚴,貿然離開乃是重罪,眼下特殊時刻更可能被安上一個動搖人心的罪名,那以后就有苦頭吃了。當然了,仙盟中離開仙城的人也不是沒有,事實上數量也不少,不過在這里大家都是說開的,凡是離開的人都是身懷各種特殊任務,是正常離開仙城去外地辦事兒非逃亡。
雖然在那些離開的人群中,有不少婦孺孩童,也有一些大家平日里眼熟的人物。反正真正有權勢有辦法的人,就算有仙盟里森嚴的規矩,他們也總有門路可以離開,或者至少讓家人先走。
從古至今,皆是如此。
6塵和老馬站在天龍山頭一處僻靜地方,都仰著頭望著天空那一片血海滔滔,高空中狂風吹過時,血色云彩飛揚起伏,看去就像是大海波濤起伏翻滾,本是非常壯觀的景色,但唯獨是帶了那殷紅似血的氣息,卻是讓人看了毛骨悚然,生怕下一刻著無盡血海就要從頭頂倒下來了。
老馬看著那景色,倒吸了一口涼氣,道:“這究竟是什么東西,竟然如此可怖,只怕當年窮兇極惡的魔教都沒搞出這么惡心的東西來!”
6塵沒有附議他的話,而是仔細回想了一會后,卻是對老馬搖搖頭,道:“那倒不是。”
老馬怔了一下,道:“怎么,你以前還見過比這更厲害更可怕的異象?”
6塵點頭道:“是,當年荒谷之戰中,魔教云……守陽等人加上南蠻火之薩滿等高手,在荒谷里開啟了一種‘降神咒’法陣,其時天象大變,天穹破洞,狂風驚雷里似有邪神將欲降臨。那時的景象,比現在要可怕多了。”
老馬有些驚訝,看著6塵的眼神也隱約有幾分復雜,道:“那時我在外圍接應,并沒有進入荒谷中,所以這事情還是第一次聽說。嗯,這么多年了,怎么從來沒聽你說過……”
6塵看著他笑了笑,道:“這事死光頭也知道的,你聽他對外人說過嗎?”
老馬頓時抿緊了嘴,搖搖頭不再多話,不過看他眼里仍然有掩飾不住的疑惑,顯然是對6塵今天突然提起此事有些不解。
只不過6塵看起來并無意為他解惑,話說了也就說了,他看了一眼天空,道:“如果我沒猜錯的話,這片異象大概還只是開始吧,更多更可怕的事,應該還在后頭。”
老馬翻了個白眼,沒好氣地道:“你說得倒是輕松啊。”頓了一下后,他又郁悶地道,“本來我現在早就躲到西6去快活自在了,結果那差事被陳壑給搶了去。這下倒好了,我去不了,他也沒去成,現在整天在那家里失魂落魄的,看起來倒也有幾分可憐啊。”
6塵默然片刻,眉頭微皺,不知是不是想到了那天夜里他在那間臥房門口所看到的景象。哪怕以他的鐵石心腸,也是面上露出一陣不快之色,微微搖頭后嘆息了一聲,道:“不管陳壑此人如何,他老婆孩子終究是死得冤枉……這件事頗有古怪詭譎之處,我們也要仔細追查。”
老馬看了他一眼,道:“所以你那天才對陳壑做了那個承諾?”
6塵淡淡地道:“他更相信的應該是死光頭,而不是我罷。”說完,6塵似乎不再像繼續這個話題了,便岔開了話題,道:“對了,最近白蓮有去找你么,感覺有一陣子都沒見到她了。”
老馬道:“沒有,我最近也沒見過她。前段日子剛回來的時候,我看她情緒不佳有些低沉,后來就一直把自己關在蘇青珺的那座房子里,很少出來了。”
6塵略感意外,道:“這倒是少見,換做以前,生這么大的事,她早就該出現了。也罷,好歹她跟我們也算有些交情,我們去看看她吧。”
老馬點頭道:“也行,她應該還住在蘇青珺屋子那里,我們去看看。”
說罷,兩人便并肩向原本蘇青珺所住的那間屋子方向走去了,在他們身后,天空中血云翻滾,血海滔滔,似乎正醞釀著要掀起更大的波濤。
仙城的天空中血海異象鋪天蓋地,仙城之下的地窟中血月城池里卻似乎并沒有生什么太大的變化,盡管這二者之間看起來十分相似,而且隱約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
一些細節處生改變的是血月城池這里那股對人族修士的道行有壓制的神秘氣息,最近越濃烈了,普通的修士來到這里就好像進入了地獄一般,靈力翻滾逆行,異常難受。
所以現在除了一些必要的人事,血月城池這里幾乎都沒有人進來,大部分時間都是空空蕩蕩的,猶如渺無人煙的鬼域。
但實際上,這里還是有生氣的。
沒有植物,沒有動物,但卻有兩個人。
在那大宅的后院枯井之下,被繩索捆綁住不能動彈的白蓮臉色蒼白,全身蜷縮成一團,面上有一絲痛苦之色,似乎正承受著這里無所不在的那股力量氣息的壓制。但是除此之外,不知為何,她的眼底深處卻似乎還有一絲暗自的快意。
因為就在她的仿佛比她身邊不遠處,枯井的另一邊,還有一個身影此刻更加痛苦十倍百倍,身子躺倒在地上,雙手撕扯著自己的皮肉,地上點點滴滴,看去竟是鮮血淋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