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塵的第一反應就是這小女孩白蓮當真是兇惡狠辣,時時刻刻都不忘殺人滅口,這等兇悍性子,當真是他平生僅見,只怕連當年的魔教中人都比不上她。
但在那電光火石的間隙,他卻看到白蓮面上確實是帶了驚恐之色,而且整個身子突然也被光芒大盛的綠光包裹住,繼而莫名其妙地漂浮起來,發出了一聲驚叫聲。
而破空而至的綠芒,如洪濤大浪勢不可擋,其速快如閃電,瞬間將這小小的屋子全部充滿,令陸塵幾乎根本沒有時間做出反應,只聽轟然一聲,那猶如實質般翠綠的光柱便重重擊中了他的胸口。
陸塵全身大震,一聲悶響,整個身子竟是倒飛了出去,“砰”的一聲撞在后頭墻上,嘴角邊便流下了一絲血跡。但很快的,他像是感覺到了什么,瞬間臉色大變,低頭向胸口看去。
那翠綠的光柱,直直地照在他的胸口,在光芒深處,確切地說,是在他的胸腔之內,熱血翻滾猶如沸騰般的心臟中,一道柔和的白色光輝,在那強烈的綠色光芒中,靜靜地散發了出來,如一片汪洋大海狂濤駭浪之中,卻有一支純凈白花巍然不動。
但是下一刻,所有的綠光陡然間又再度強烈了三分,仿佛受到了什么刺激一樣,瘋狂暴漲,從四面八方向¥長¥風¥文¥學,ww⌒w.cfw♀x.n≮et陸塵的胸口涌了過來。
光芒所過之處,桌椅床鋪盡數浮起,然后被一股狂烈的力量扭曲折斷,屋子中一片狼藉,包括四周墻壁都微微顫抖起來,眼看著這間屋子似乎都要即刻崩潰了。
陸塵只覺得全身血肉如沸,面容扭曲,痛苦地吼叫出聲,猛地抬頭,對著前方白蓮怒吼道:“快壓住這光,不然我們都要死!”
只是他大喝過后,卻發現前頭那個少女白蓮人還懸浮在半空中,卻是黑發飄舞,雙眼緊閉,竟是不知什么時候已然昏厥過去。而在她身旁不遠處,黑狗阿土也被這綠色的怪光狂潮卷了起來,在半空中滴溜溜打著轉,驚慌無比地狂叫了幾聲,突然腦袋一歪,似乎也是人事不知了。
洶涌的力量如浪如潮,瘋狂地向陸塵涌來,有那么一個瞬間,陸塵仿佛覺得自己全身立刻就要散架了一般,在這緊急關頭,他強忍劇痛,忽地狠狠一咬牙,卻是一聲低吼,拼命用手往胸口一按。
那綠光深處的柔和光芒,仿佛就在他的掌風指尖中閃爍著。
下一刻,突然所有的力量轟然而止,如天地瞬間靜默,時間也凝固了一般。
綠色的光芒如凝固的翠冰,在半空中閃爍著詭異的光芒,懸浮在空中的人和狗,都有那么一瞬間維持著僵硬的姿態。
然后,在那一瞬間之后,一切轟然而散。
光輝轟鳴消散,人影憑空消失,一切盡數歸于虛無。
小小屋中,風卷殘云一般,一片都消失了,綠光、白光、陸塵、白蓮甚至包括了阿土,就在那眨眼的瞬間,全部消失了。只有原本被吹拂到半空中的那些垃圾碎片,突然間失去了支撐的力量,然后如一場雨水般,嘩啦啦落在地上,一片狼藉。
也不知過了多久,陸塵忽然覺得自己的臉上有一絲溫暖濕潤的感覺。他晃動了一下腦袋,覺得自己眼前耳邊兀自沒有平靜下來,仍舊是一片亂糟糟的模樣。他閉著眼睛歇息了一會,那種怪異的感覺才慢慢退了去,然后他才睜開眼睛。
一只舌頭在他旁邊,舔了他一下,低沉的嗚嗚聲傳來,是阿土的聲音。
陸塵深吸了一口氣,對著阿土笑了笑,然后坐了起來。
身子才起來一半,他便倒吸了一口涼氣,差點便又再度歪倒下去,連忙用手撐住地面,這才穩住了身子。此刻他只感覺身上有許多地方都傳來強烈的痛楚,尤其是胸口處,最是難受。
他用手摸了摸胸口位置,卻發現那里其實并未真的有開膛破肚的傷口,似乎剛才的那種感覺只是他的一種幻覺罷了。
陸塵定了定神,然后轉頭向四周看去,此刻的他置身的赫然正是很早以前他所進入的那個神秘樹洞般的空間中,古老而斑駁的樹墻帶著那些蒙蒙泛青之氣,沉默地佇立著;而在這個“樹洞”的中心位置上,那個水洼也依然還在那兒,水質清澈透明,卻是再沒有了當初那些生機勃勃的清新生氣。特別是如果仔細看的話,在那水下深處的某個地方,還有一團微小而黑暗的小小陰影,正藏匿在那片清水之中。
如一團黑暗的火焰,悄悄地燃燒著。
水洼另一頭三尺地上,還躺著另一個嬌小身影,正是白蓮。不過此刻看她雙眼緊閉面色略顯蒼白地躺在那兒,半晌一動不動,似乎仍然還在昏迷中沒有醒來。
陸塵皺了皺眉,收回目光,向身旁的阿土看了一眼,卻發現自己和白蓮看起來情況都不好,唯獨阿土不知為何,在剛才那一番折騰后,此刻卻像是行若無事一般,行動自由地在自己身邊走來走去,同時好奇地看著從未見過的樹洞中的一方小天地。
“看來是你醒得最早啊。”陸塵摸了一下阿土的腦袋,阿土咧嘴,看起來心情不錯。
陸塵笑了笑,然后慢慢站了起來,仔細檢查了一下身子,感覺除了周身有些疼痛外,似乎并沒有什么特別厲害的傷,這才放了心,但同時看著這周圍的樹洞,他的眉頭也是皺了起來。
這個樹洞,特別是樹洞中那個來歷神秘的水洼,是他當年能夠從惡毒無比的“黑焰”詛咒中活下來的關鍵所在,是那水中奇異的澎湃生機,一次又一次地壓制住了可怕的黑焰,包括十年后他對那黑焰詛咒作最后一搏時,再一次維持住了他的生機。
這個地方,十年來只有他一個人進來過,也只有他一個人知道,包括老馬對此都是一無所知。
因為這個神秘的“樹洞”,實際上就是當年在荒谷之戰中,他從那烈焰天光中得到的那顆神秘莫測的“種子”。
這顆“種子”毫無疑問極其重要,別的不說,光看昔年魔教施放“降神咒”大陣,便是以這顆奇異“種子”為核心之重,進而引發天地異象,吸引操控了無法想象的天地偉力,便可知它的強大。
荒谷之戰的最后,黑狼得到了它,然后在某種詭異的情況下,這顆種子竟然是悄無聲息地隱匿到了他的體內,確切地說,是不知如何深入到了他的心臟中。
也正是從那時起,這顆種子好像與陸塵融為了一體,陸塵很快發現了在這個看似微小的種子中,竟然還存在著另一個奇異的空間,而自己在那種血肉相連的感覺里,竟然可以進出這個神秘的樹洞,同時在樹洞里發現了那救命的生命靈水。
這十年來,多虧了這顆種子和其中神秘的樹洞,陸塵才能勉強茍活了下來,雖然其間還是承受了無數難以想象的痛苦。不過在清水塘村對黑焰詛咒作最后一搏時,他雖然僥幸活了下來,但也已經耗盡了所有的生命靈水。從那時候開始,他就很少再進入這個神秘的“樹洞”中。
因為這十年來,他當然早已經是無數次地探索過這個樹洞,每一寸土地每一寸樹墻樹皮包括那些蒙蒙泛青的氣體,他都有去仔細琢磨摸索過。但是令人失望的是,這個樹洞里除了那個水洼中有令人驚異的生命靈水外,其他的地方他至今一無所獲。
看起來,這似乎只是一個單純盛放生命靈水的空間而已。
不過就算如此,其實也已經相當了不起了。
陸塵并不是一個很貪心的人,所以在探索沒有結果后,他就沒有再繼續了,直到今日,異變突生,那道綠光將他和白蓮還有阿土都帶進了這個地方。
綠光!
陸塵忽然眉頭一挑,霍然回頭,目光明亮,看向了那兀自倒地不醒的白蓮。
繞過那片水洼,陸塵慢慢走到了白蓮的身邊,然后蹲了下來,目光在白蓮那張雖年輕卻已有傾國之色的臉龐上停留了片刻。
她依然還昏迷未醒著,看上去就像是睡著了,在這個時候她安靜得就像是一個普通平凡的女孩,那種莫名散發著天真的芬芳,如一朵剛剛盛開的花朵,有一股令人窒息般的美麗。
黑發從她鬢邊滑下了少許,搭在她溫柔白皙的腮邊,小小的女孩不知夢見了什么,臉上不再有痛苦或兇狠又或是氣惱的模樣,她的嘴角微微抿著,仿佛在微笑。
那笑容如此甜美,會不會是正夢見了她最愛的人?
陸塵從未見過一個人在昏睡時的氣質與平日里竟會變化如此之大,但隨即他很快想到了另一件事,那就是當白蓮清醒地在人前時,似乎又是另一副冷若冰霜出塵仙子般的氣質。
這個小小的十歲女孩,為何竟然會有這樣多的不同面孔?
到底哪一個是真的呢?
陸塵沉默地凝視了她那張美麗的臉龐片刻,隨即目光下移,在白蓮胸口處,衣襟一角之下,一道輕柔但翠綠欲滴般的光輝,悄悄閃動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