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女子名叫蘇青珺。
陸塵知道她的名字,也知道她是一位天資極出色的昆侖派天才弟子,年紀輕輕,距離金丹境界便只有一步之遙。她還有一位名氣很大實力很強的元嬰真人師父,甚至于還因為她出身的鐵支是弱勢的一方,她的師父木原真人和其他鐵支的長輩,都隱隱地將未來鐵支崛起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她是天之驕女,她是頂尖的四柱奇才,她是昆侖派如今最耀眼的年輕天才之一,論聲勢,甚至比何毅都要更勝一籌。
陸塵這樣的雜役弟子,只能在遠處像現在這樣,靜靜地眺望著她的背影,彼此之間有如天壤之別。
或許只有那件美麗得如同火焰燃燒般的赤羽披風,才能讓他覺得有些熟悉,讓他想起了當初的那個小小山村,那座山和山里的燕子。
陸塵看著那個女子的身影走進流香圃深處消失不見,然后默默轉身,也離開了這里。
進入靈力培植的名單,來到流香圃這里干活后,陸塵的住處也隨之搬了過來。相比起之前在石盤谷里的房子,他現在的住處明顯要好了一些,首先,地方寬大了一半,屋子采光也明亮許多,包括家具都多了不少,甚至還有一張書桌放在窗前。
…↑長…↑風…↑文…↑學,ww£w.cf≯wx.n√et
或許正是這些無形的好處,才讓許多雜役弟子對此趨之若鶩的吧。
當陸塵回到自己的那間房子時,天色已經黑了下來,推開房門,黑影一閃,阿土便迎了上來。
阿土是兩種妖獸混血的后代,雖然眼下看起來這貨的戰斗力十分低劣,很是對不起它的父母,但在恢復速度上卻是很不錯。當初在迷亂之地剛剛救下它的時候,阿土的斷腿便比易昕的斷手好得要快上許多。眼下也是這樣,前幾剛剛不知在哪兒摔折了骨頭,現在卻已經差不多好了。
陸塵蹲下身子,摸了摸阿土的頭,阿土搖晃著尾巴,對他叫喚了兩聲,然后不住地看向門外。
“嗯?你這是想出去玩了?”陸塵問道。
阿土的尾巴搖得更歡了。
陸塵笑了一下,道:“你倒是什么都不怕,骨頭剛摔斷才好,現在就又不記得了?”
“汪汪汪汪……”阿土一陣低哼,似乎全然不在乎的樣子。
“好吧。”陸塵笑道,“隨便你,反正你要野著我也不管你,不過別給我再找麻煩了。另外現在天黑了,外頭有宵禁的,天黑不能出去,等明天吧。”
說著,他轉身關緊了房門。因為天黑了屋里又沒點燈,所以周圍一下子黑了下來,只能依稀看到些家具的輪廓,陸塵走到床邊坐下,阿土也跟了過來。
黑暗之中,阿土的眼睛開始漸漸發亮,那是帶著一點幽綠的奇異目光,在黑暗里閃閃發亮。有點瘆人,有點陰森,也有點奇異的美感,就像是純凈剔透的綠寶石。
陸塵看了一會阿土的眼睛,便移開了目光,躺在床上,然后便安靜不動了。
過了一會,床鋪上有索索的聲音響起,是阿土也跳到了床上來,然后安靜地在陸塵身旁趴下了,身子蜷縮成一團,兩點幽綠的目光緩緩消失,像是閉上了眼睛。
夜色深沉,時間一點點過去,終于是到了深夜萬籟俱靜的時候,屋子內外再沒有一點聲息。
然后,在黑暗中,一直安靜躺著的陸塵忽然睜開了眼睛。
他的呼吸、他的心跳與之前相比沒有任何的變化,哪怕是最敏銳的窺視者也很難察覺其中的分別。在這片已經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他眼中的瞳孔似乎也已經與周圍的黑暗融為了一體。
似悄然燃燒的黑色火焰。
屋里屋外,一片靜寂。
又等待了良久,他才緩緩抬起自己的右手,往心口的位置伸去。
眼看著他的手掌馬上就要碰到胸口時,忽然,從黑暗中伸出了另一只怪異的手臂,一下子按在了他的手背上。
陸塵轉眼看去。
兩團幽綠的火焰在黑暗中緩緩亮起,就在他的旁邊。而剛才按住他的手背的,是阿土的一只前爪。
陸塵并沒有驚訝,也沒有慌亂,他只是在黑暗中安靜地看著阿土那雙奇異的眼瞳,過了一會兒后,他忽然笑了一下,然后輕聲道:“你也想去嗎?”
阿土低聲叫了一聲,似乎像是應答。
“好。”陸塵說了一句,然后伸出另一只手將阿土的身子攬了過來,抱在懷中。
在這個過程里,阿土十分的配合,沒有絲毫掙扎,從它身上還傳來了溫暖的體溫,給這個有些冷清的黑夜平添了幾分溫暖。
在黑暗中,陸塵摟住了阿土,然后右手再一次地,放在自己的胸口,然后深深呼吸,忽地向下按去。
熟悉的浮沉感陡然襲來,耳邊有呼嘯轟鳴聲似遠似近,那一刻仿佛格外漫長,但在不經意的片刻后,陸塵眼前光芒亮起時,身子已經換了地方。
陸塵和阿土摔在“樹洞”的地上。
這一摔當然并不嚴重,也不痛苦,至少阿土就一躍而起,然后十分興奮喜悅地向旁邊跑去,開始好奇地到處聞聞嗅嗅了。
陸塵從地上坐了起來,看了一眼周圍。
他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進來這個“樹洞”了,原因當然是上次與白蓮爭斗時,那個少女的神樹樹枝與他身上的那顆種子突然發生了奇異的呼應,進而將他們兩人包括阿土一起吸進了這里。所幸的是,當日白蓮不知是被一種什么力量所壓制,在這個樹洞里一直昏迷不醒,所以并沒有發現陸塵這個最大的秘密。
與過往相比,這個樹洞中已經發生了極大的改變,古老斑駁的那些樹墻上重新增添了一些生氣,那些游蕩糾纏在樹紋里的蒙蒙青氣也濃郁了不少,陸塵甚至還看到有一些樹墻上的像是枝頭樹瘤的地方,重新冒出一點點新綠的目。
這一切當然都是拜當日他從那根神樹樹枝中擠出的精華所賜,不過那根據說是這世上唯一僅存的一根神樹樹枝,在那時陸塵就感覺到其中蘊含著的生命菁華猶如汪洋一般近乎無窮無盡。也只有那等充沛無比的力量,才能讓這個古老的樹洞重煥生機。
在神樹樹枝菁華所帶來的所有變化中,最吸引陸塵關注的其實并不是這個古老樹洞里樹墻上的變化,而是在一前一后兩個方向上,在古老的樹墻深處突然出現的兩道門的輪廓。
那真的只是輪廓而已,因為哪怕陸塵走到近處,用手觸摸,也根本無法找到任何一道縫隙。那兩道門就像是隱匿在蒙蒙青氣和斑駁樹皮后的神秘之物,看得見,摸不著也打不開。
陸塵嘗試了很多方法,都對此毫無作用,而哪怕他竭力回想當年在魔教中生活時的所見所聞,包括所有聽到看見過的魔教傳說,也從來沒有與這兩道門類似的東西。
門,就是用來打開的,所以在那門后的世界,到底是什么?
陸塵下意識地想到了那一天,自己記憶中的滿天星光,和那一片仿佛無邊無際的黑暗虛空。
他忽然覺得有些冷。
“汪汪、汪汪……”
一陣吠叫聲從旁邊傳來,將陸塵從沉思中驚醒。他回頭看去,只見阿土不知何時跑到了樹洞中央的那一片水洼邊,趴在一旁小心翼翼地看著水里,口中偶爾會試探著對水中叫喚兩聲,似乎有些緊張的樣子。
陸塵走了過去,向水里一看,只見水下倒映出阿土的影子,忍不住便笑道:“別大驚小怪的,那是你自己的影子。”
阿土抬頭看了陸塵一眼,口中低聲哼哼了兩聲,忽然又抬頭對著水里叫了起來。
“汪汪汪汪、汪汪……”
陸塵略感詫異,又走近了些,順著阿土的目光看去,只見這只黑狗趴在水邊,目光卻似乎穿過了水中的倒影,在那清澈的水流中,看向了更深處。
他忽然沉默了下來。
他沉默地看著阿土,看著這只狗似乎因為緊張,連脖頸上的毛發都微微豎起的模樣。
過了一會兒,他走了過去,在阿土身邊蹲下,然后抱住了它的頭。在他的懷里,或許是感覺到了熟悉的體溫和味道,阿土很快平靜了下來,不再亂叫和緊張,身子也放松了。
“沒事的。”陸塵低聲對它說道,“只是一團討厭的火而已。”
阿土沒有回答,也沒有反應,還是安靜地靠在他的身旁。陸塵低頭看去,穿越了水面,然后看到,在那水面之下的清水深處,波光粼粼晃動的后面,漸漸的有一團陰影顯露出來。
那是一團在水底深處無聲無息燃燒的黑火。
但是下一刻,陸塵的眼瞳忽然收縮了一下。
那團黑火,似乎比他記憶中的模樣變大了一些。
黑色的火焰無聲地燃燒著,這熟悉的畫面仿佛永遠也不能從他的記憶中消失,如同惡魔一般永遠銘刻在他記憶最深處。
陸塵慢慢地抬起頭來,眉頭深鎖,看向周圍這片似乎顯露生機的古老樹洞,忽然想到,在這一片生機勃勃之中,難道那團神秘的黑火也同樣吸取著生命精氣的力量,與這個樹洞一樣緩緩生長著?
難道那團黑火,也和這古老的樹洞一樣,擁有著某種難以想象的生命?
(求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