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侖山三丈峰。
這是巍巍昆侖山脈中的一座山峰,名字很是有些奇特,不過山峰本身當然不會是只有三丈高。
只有三丈高的那叫做土丘。
這座山峰的名字由來有好幾個說法,不過最廣為人知的是,山頂上有一處清泉噴涌而出,水汽蒸騰,每當日光照耀下來時,山峰上便會出現三丈彩虹,此山因此得名“三丈”。
在三丈峰中間一處靈地洞府,只見洞門緊閉,門口落葉掉了一層,塵埃遍布,看起來已經封閉多時。只是這一日在洞府之外,遠遠近近地站了不少人,其中站在最近處的是兩個女子,一老一少,正是金丹修士顏蘿和易昕兩人。
與此同時,只聽在那三丈峰洞府之中,時不時便會傳出一陣奇異的呼嘯之聲,如龍吟,似呼嘯,一張一弛,仿佛隱隱有玄奧道理,與天地共振,與山川同鳴,讓人感覺似有一只巨獸仿佛在沉睡中即將醒來一般。
一股莫名卻又充沛無比的力量,似乎也蘊藏在這座山峰里,如即將破繭的蝴蝶,緩緩震動著翅膀,一點點呼嘯著。
易昕臉上滿是擔憂之色,眼睛眨也不眨地看著那座緊閉的洞府石門,一只手掌緊緊抓著顏蘿的手,似乎緊張得連呼吸都有些艱難起來。
而顏蘿雖然神色間還算是比較鎮定,但眼神之中也有一絲隱藏得頗深的焦灼。
如此在洞外又等了足足一個時辰,但是那洞府之中并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異樣,反而是連那龍吟虎嘯的異聲,也是緩緩地低沉了下去。
三丈峰上各色人等,大多數人的臉上都露出了一絲失望之色,有的人已經開始轉身離開了。而站在最前面的易昕更是臉色蒼白了一下,手足冰涼。
顏蘿似乎感覺到了什么,輕輕嘆了口氣,握著易昕的小手,將她輕輕擁在懷中,柔聲道:“沒事的,沒事的,別擔心。”
易昕眼角隱有霧氣,神色傷心,連聲音似乎都有些哽咽起來了,道:“師叔,為什么、為什么師父他還不出關啊?”
顏蘿搖搖頭,輕聲道:“傻孩子,那元嬰境是大生死關,哪里有那么容易過的,別太著急了。”
易昕咬著嘴唇,道:“可是您明明說過這龍虎之聲乃是破境之兆啊。”
顏蘿頷首道:“確實是這樣的,而且龍虎之聲乃是吉兆。”
易昕苦笑了一下,道:“但是這連鳴七日,每日響起又復沉寂,這卻又是為什么啊?”
顏蘿緩緩搖頭,道:“元嬰境沖關時有幻象萬千,難以一一盡數,且破境之人不同,功法不同、道行不同、心境不同者,種種征兆亦有微妙差異,外人是說不清楚的。”她輕輕摸了摸易昕柔順的黑發,溫和地道:“乖,咱們現在只能耐心地等著,只盼你師父他吉人自有天相吧。”
易昕茫然點頭,但面上的憂慮之色始終還是揮之不去,一雙明眸只是緊緊盯著那座洞府。
顏蘿在心中輕嘆,轉眼向周圍看了一下,只見在那龍虎之聲低弱之后,周圍那些圍觀的人已經散去了大半,只剩下很少的一些人還遠遠站著看向這邊。
忽然,她目光微微凝了一下,卻是看到在遠處一棵老松樹下,正站著一位年輕男子,卻是何毅。
顏蘿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顯然沒想到何毅會來到這里;而何毅很快也察覺到顏蘿的目光,向這邊看了一眼后,便對顏蘿微微笑了一下,神色帶了幾分恭謹,顯然是表達出自己并無惡意的意思。
顏蘿遲疑了片刻,也是對他微微頷首。
不管怎么說,何毅總歸是一位前程遠大的天才弟子,前些日子那件事情,從根子上來說,其實也真的不關他什么事,顏蘿自己,其實也與何毅并無什么深仇大恨。
只是不知道,他為什么會守在東方濤的洞府門口?
他想干什么呢?
顏蘿慢慢轉過頭來,看著那座洞府,卻只聽那洞府中的龍虎之聲越來越低,終于是慢慢聽不見了。
昆吾城中,黑丘閣。
“乒乒乓乓”、“噼里啪啦”……一陣怪響聲,庭院中的老馬目瞪口呆地看著自己拿來的幾盤配酒小菜如油炸花生、腌蘿卜、咸鴨蛋等,被陸塵統統倒進了垃圾簍中,愕然叫道:“你這是做什么啊?”
陸塵一臉鄙夷地看著這個胖子,那眼光里滿是暴發戶般居高臨下的優越感,然后施施然從隨身帶著的包裹中拿出了一盤又一盤色香味俱全的山珍海味,轉眼間就將他們之間的那張小飯桌鋪滿了,甚至還往上墊了好幾層。
老馬張大了嘴合不攏,一邊流著口水,一邊驚呼道:“我去,你這廝不做細作,改行當強盜了嗎?這是打劫了昆吾城里多少家飯館啊?”
“劫你個鬼!”陸塵傲然道,“這些都是老子買的。”
老馬看他如見鬼一般,結結巴巴地道:“你、你買的?”
陸塵冷哼一聲,看起來似乎根本不屑于回答胖子這個弱智的問題,伸過手抓住胖子那個酒壺,隨手就是一拋,直接扔了出去。
“哎呀!”老馬一聲慘叫,痛苦萬分地道,“那可是我特地留下的好酒啊,一塊靈石一壇的好酒……”
“砰!”
一聲悶響瞬間打斷了胖子的哀嚎,陸塵豪氣干云地提了一壇老酒放在老馬面前,斜眼看他,道:“五十靈石一壇的花雕酒,你要喝哪個?”
老馬呆若木雞,瞪大眼睛,片刻后一聲大喝,道:“去破酒,我要喝花雕!”
“好酒啊,好酒!”
老馬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嘴里嘖嘖有聲,然后又迫不及待地伸手在桌子上堆積如山的山珍海味里撕了一只不知什么仙禽靈獸的腿肉,滿嘴流油地大嚼起來,面上都是滿足之色。
陸塵看起來就斯文多了,坐在老馬的對面喝著酒,拿著筷子夾了一口菜,笑道:“怎么樣,我夠意思了罷,有什么好處都記得你。”
“好兄弟,狗朋友!”老馬對他豎起了手中抓著的那只鳥腿,還比劃了一下。
陸塵大怒,罵道:“去你.媽.的,我給你買這么多好吃的好喝的,你居然罵我是狗?”
老馬嚇了一跳,趕忙咽下了嘴里大塊的肉,陪笑道:“錯了錯了,你聽錯了,我說的是夠朋友啊!”他向陸塵豎了一下大拇指,正色道:“全天底下,我覺得就你最夠朋友了,好兄弟!”
“這還差不多。”陸塵悻悻地又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酒碗喝了一口酒水。
老馬笑著看他,然后小心翼翼地問道:“我說陸塵啊,你突然間變得這么有錢,這是發生了什么事么?”
陸塵哼了一聲,道:“我憑本事賺的。”
老馬眉頭一挑,道:“說來聽聽,媽.的!昆侖山上居然有這等好事?早知道我自己也混進去了啊。”
陸塵擺擺手,道:“也不是什么大事了。”說著便把這些日子跟蘇青珺的事情粗略說了一遍。
老馬聽得眼睛越睜越大,看著陸塵的目光也越來越古怪。
到了最后,陸塵說完了,老馬皺著眉頭,道:“我說,我怎么覺得你這錢賺得有點像是吃女人軟飯啊!”
“放屁!”陸塵勃然大怒,一腳踹了過去,道,“死胖子,把剛才吃的都吐出來。”
“別別別!”老馬哈哈大笑,躲開了去,道:“這錢太好了,太好了,都是你聰明機智賺來的。”
陸塵又罵了兩句,這才坐了下來,老馬笑著坐在他的身旁,仔細沉吟了一下,卻是臉色端正了些,輕聲對他問道:“這么說起來,你跟蘇青珺也在同一座山頭上呆了二十多日了。怎么樣,你覺得蘇青珺這女子,可還有嫌疑么?”
陸塵默然片刻,隨即緩緩搖了搖頭,道:“我感覺她嫌疑應該不大了。”
老馬眼睛微微瞇了一下,道:“哦,這么肯定?”
陸塵端起酒碗并沒有喝,只是在掌心中輕輕轉動了幾下,口中淡淡地道:“蘇青珺這女子,外表上看,幾乎完美無缺,天分高,家世好,修煉刻苦,道行驚人,但相處久了之后,很容易便發現她性子上有好大的破綻弱點。”他笑了一下,道:“魔教若是將舉教氣運都交在了這樣一個人手上,那咱們也沒什么好怕的了,只管坐在這里等著,我看魔教也沒幾天的氣數。”
老馬點點頭,道:“有理。”
陸塵凝視著手中那碗酒,看著那透明微黃的酒水輕輕搖晃著,過了一會后,忽然道:“老馬,你覺得我是不是一個……兇殘成性的壞人?”
老馬怔了一下,皺眉道:“好好的,干嘛這么說?”
陸塵的嘴角微微抽動了一下,目光低垂閃爍,過了片刻后,道:“當我發現蘇青珺的那個弱點后,在那片刻之間,我突然發現,自己已然在心里一下子想出了七八種法子,可以裹挾她的親友,可以暗算殺人,甚至可以逼她發瘋……”
庭院中一片安靜,似乎連根針掉在地上都聽得見一般。
他慢慢抬起頭來,看著老馬,靜靜地道:“所有的東西,我都沒細想過,但就像是本能一般,瞬間……我就有了害人的念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