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什么不走那片林子,從那邊直接穿過去不是更快嗎?”迷亂之地中,白蓮對陸塵問道,同時手指著前方那片黑褐色的林子。
陸塵這時已經將阿土叫回到身邊,翻身爬了上去,此刻他舊傷未愈又添新創,實在是需要休息,也就不在白蓮面前躲躲閃閃了。在聽到白蓮的問話后,他只是往那邊瞄了一眼,淡淡地道:“那片是‘蛇蔓林’,最喜歡吃的就是你這種細皮嫩肉的小姑娘了。要去你去,我是不去的。”
說著,他輕輕拍了拍阿土的頭,便往那片蛇蔓林旁邊的路走去,看樣子是打算繞一個大圈了。
白蓮多看了那蛇蔓林幾眼,只是左看右看似乎也看不出那林子有什么古怪之處,最多也就是樹的顏色深些,林中的藤蔓多一點而已,也沒感覺到有什么兇險。
不過,人就是這么奇怪,之前她怎么看都覺得那林子安靜無事,但在陸塵說了這么一句話后,白蓮又看了一會兒,忽然就覺得那林子里似乎陡然變得幽深起來,果然有些莫名其妙的殺氣滲了出來,讓人心中一寒。
“見鬼了,整天裝神弄鬼的,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白蓮低聲抱怨了一句,不過猶豫了一會后,還是沒敢走進去,隨即轉過身子向陸塵身后跟了上去。
不過才走了兩步,她便眼前一亮,注意力一下子從那片蛇蔓林轉到了另一個目標上,看著陸塵和阿土,她忽地緊趕幾步跳到他們面前,雙眼閃閃發亮,略帶驚喜地道:“咦,這只笨狗居然能夠當坐騎啊?”
“只有傷得快死的人才有資格坐。”陸塵懶洋洋地說了一句,然后像是失去了全身力氣般趴在阿土身上,拍拍它的頭說道,“走吧,阿土,不知道后頭的追兵什么時候又殺來了。”
阿土一聲低吼,邁步向前走去。
白蓮兀自不死心,看得出來,她對阿土這個坐騎十分感興趣,糾纏著左一句右一句的,就是也想上來騎一下。畢竟坐騎是這威武雄壯的大黑狼,兇相畢露的妖獸霸氣側漏,普通人可沒幾次機會能騎上的。
陸塵被她糾纏不過,搞得煩了,翻著白眼道:“你別廢話了,剛才就跟你說阿土不是隨便讓人騎的。不信你問問它。”
白蓮立刻跑到阿土的前頭,看起來神情十分興奮,這么一看,倒還真有些像是十歲的孩子了。
陸塵在一旁看著也是搖頭,白蓮這少女委實詭異,有時候似乎天真單純如少女,有時候卻成熟狠辣得嚇人,也不知道到底這些年她是怎樣長大的?
對于靠過來面帶笑容的白蓮,阿土嗤之以鼻,嗯,是真的打了個響鼻,然后繼續向前走去,一副無視的樣子。
白蓮大怒,跺腳道:“笨狗,你竟敢這樣對我!信不信我宰了你?”
旁邊的陸塵哼了一聲,道:“怎么?不聽你的話,不如你的意,你便要見血傷人?小小年紀到底哪里學的這么霸道了?”
白蓮瞪了他一眼,漂亮的小臉一繃,似乎就要反唇相譏,但不知為何,她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卻是沉默了下來,過了一會道:“不給就不給唄,搞得我很稀罕似的。”
說完,卻是頭一甩,直接向前走去。
誰知才走兩步,身后卻又傳來陸塵帶了幾分冷漠諷刺的譏笑聲,道:“嘖嘖,脾氣還挺大啊。你真要這么有骨氣,就別跟著我了啊,你知不知道這樣也很讓人煩啊?”
白蓮霍然轉身,盯著陸塵,臉色不知怎么就蒼白了下來,一股殺意從她清亮的眼眸里隱隱浮現。
阿土立刻停下了腳步,口中低吼,脖子上的毛發緩緩豎立起來,顯然也感覺到了一些危險氣息。
陸塵看上去倒是最平靜的一個,目視白蓮,微笑道:“怎么,我說錯了嗎,傷到你心了,又或是,我說的哪個字眼你聽起來很不舒服?讓我想想啊……嗯,或許是那個‘讓人煩’的話?”
他看著白蓮,臉色平靜卻有幾分冷酷的氣息,道:“看來以前也有人這么對你說過吧?你從小到大聽到這句話,是不是也有過特別害怕的時候?又或者在別人說這句話時,你曾經……”
“夠了!”驀地,白蓮一聲大喝,雙眼圓睜,盯著陸塵,冷冷地道,“有沒有人曾經對你說過,你這個人實在是個面目可憎的惡人?”
“沒有。”陸塵說道,“并沒有人這樣對我說過。”
白蓮冷笑,道:“那你現在就聽到了。就算你心里可能是有想讓我離開你身邊免得拖累我的意思,但是我也要說,你這個人簡直是個人渣!我做過最狠的事也只不過是見血,但你卻是作踐人心,將別人的心底私密戳破了血淋淋攤開再踩到地上,很好玩是不是?”
陸塵面不改色,平靜地道:“你想太多了。”
白蓮嘴角浮起一絲譏諷之色,道:“有時候我還真有些替易昕感到高興,幸好她早死了,不然的話,若是日后跟你再糾纏在一起,只怕更要是痛苦傷心,那痛楚反而遠勝現在了。”
陸塵的臉色終于變了,一下子冷了下來,在阿土的背上緩緩坐直了身子,盯著白蓮,冷冷地道:“有事你沖著我來,別扯上易昕。”
白蓮嗤笑一聲,道:“裝模作樣!你敢說易昕不是碰到你以后才倒霉的?”
陸塵面色愈寒,但是不知為何,眼底深處卻忽然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愧疚之色一閃而過。
白蓮刺了他幾句,心里似乎也舒坦了些,冷笑幾聲后,卻是轉身大步走了。
看著她逐漸走遠,陸塵冰冷的臉色逐漸緩和了下來,過了一會后,他忽然苦笑了一聲。
阿土轉過頭來看了一眼。
陸塵嘆了口氣,道:“同是天涯淪落人,本來還打算一起走的,結果我跟她就像一人拿著一把刀子似的,拼命地往對方心頭狠刺,刀刀見血不死不休的,這是不是蠢啊?”
“汪!”阿土很鄭重其事地點了點頭。
“滾!”陸塵一腳踹了過去。
白蓮離開了陸塵和阿土,獨自向另一個方向走去,心里頭憤恨惱怒,早將那個可惡的男人痛罵得狗血淋頭了。
“這么爛的一個人,活該被人追殺,活該被人千刀萬剮,免得再禍害人,死了算了!”白蓮咬著牙低聲自言自語著,走出了很遠后又在原地等了一會,站立不動,片刻后忽然一轉身向后看去,只見身后一片空空蕩蕩,沒有半個人影。而更遠處來時的地方,也是不見人影狼跡,大概是已經走了吧。
白蓮氣得臉色慘白,雙手握得緊緊的,如果陸塵現在站在她面前,說不定真就被她在身上戳出幾個血洞來。
自小到大,白蓮在大多數人的面前都是一副清冷安靜的模樣,但實際上在背后無人處,這個小女孩的性子早已走了極端,實是最激烈最敏感的。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會有那些狠辣血腥的手段,讓阿土都有些怕她。
不過她雖然看上去像是個小瘋子,但總算還不是完全瘋狂的人,雖然這次氣得著實不輕,但最后還是怒罵了幾聲,詛咒了一陣,恨恨地轉身離開。
“最好你就死在這片迷亂之地上,永世不要再回外頭去了。”白蓮口中喃喃地道,然后向前走去。在她面前的并沒有什么明顯的道路,陸塵挑選的都是幾乎無人來過的荒野,這一路走來可沒有人煙蹤跡。
白蓮辨認了一下方向,剛想邁步走去,但隨即又有些猶豫起來。她跟蹤陸塵到此,說是為了阿土身上的血食秘密,但這個秘密再如何重大,其實對她來說也不是必要的,很多時候其實是她現如今真的無處可去了。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站在了偌大的天地間,舉目四望,一片荒涼,無處可去,無人可見,如寒雁獨飛孤鳥無枝,那種心情莫名地有一點慌張害怕起來。
她茫然站了一會兒,才往前走去,但只走了幾步,她忽然身子微微一震,又停了下來。
皺起眉頭向前望去,只見在前方一棵林木背后,忽然走出了一個老人,臉龐容顏十分熟悉,赫然竟是卓賢。
“師妹,好久不見啊。”卓賢看上去臉色十分的平靜,像是許久未見的一聲招呼,然后對白蓮說道,“我來,是帶你回家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