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火虎的身后,年輕的火鷹也是猛地站了起來,但看起來他有些懵懂,似乎并不太明白為什么爺爺突然變得如此激動,而周圍的氣氛則又是為什么在瞬間陷入如此緊張之中。
火鷹只是本能地竄到火虎身邊,一只手抓住了腰上別著的小刀,然后帶著幾分戒備地看著那幾位爺爺輩的部族長老,又有些疑惑地看著爺爺。
在他的對面,站在眾人身前的白雕嘆了一口氣,看起來也并沒有在乎火鷹這半大小子的冒犯模樣,還伸手拍了拍火鷹的肩膀,表達了并無惡意的意思。然后他望著火虎,面上掠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道:“族長,我這大半輩子都一直跟著你,到老了這個時候,不會還有其他心思了。”
火虎此刻的神情也看起來稍微平靜了些,他看了白雕一眼,然后伸手過去將攔在身前的孫子拉了回來,低聲道:“沒事。”
火鷹“哦”了一聲,隨后火虎又看向其他人,沉默良久后,忽然卻開口道:“火巖說那陸塵乃是火神使者,秉承的乃是火神意志,你們怎么看?”
白雕還未開口,旁邊的赤犀就已經嚷道:“這完全就是胡說八道,從古至今,都不要說是咱們黑火部族了,就是整個南疆荒原千千萬萬個部族,有哪一個曾經聽說過是人族過來當祭司的?”
火虎訕然不語,白雕與其他幾位長老臉色看起來也不好看,但誰都沒有說話。
赤犀說的話確實很有道理,過往的事實也確實如此,但是此刻在場的人卻有意無意中,都回避了另一個同樣確鑿的事實,那就是,在陸塵的身上,擁有再清楚不過的黑火的力量。
反正他不是蠻人,更不是黑火部族的族人,沒有黑火的血脈,所以他肯定就是有問題的,一切都是假的,就算有黑火,也一定是裝神弄鬼的!
火虎臉色木然,過了片刻后,低聲道:“那火巖那兒……”
白雕立刻道:“那個人族祭司手段詭詐,也許是暗中使了什么手段,迷惑了火巖侄兒的心智也說不定。”
火虎還未說話,站在他身后的火鷹卻一下子激動起來,連連點頭道:“就是就是,我也覺得阿爹他最近一段日子有些不太對勁,整天就跟那個人族混在一起,一定是……”
“閉嘴!”火虎忽然一聲怒喝,打斷了孫子的話。
但旁邊的白雕和赤犀等人卻已經都紛紛點頭,順著那火鷹的話說了下去,同時又勸火虎道:“族長族長,你看連小火鷹都如此覺得,這事實已是到了萬分危急的時候。為了我們黑火部族的前途,族長你一定要當機立斷啊!”
火虎臉色灰敗,看起來似乎在這片刻間突然老了許多,他看看身前這些老人,又轉頭看了看兀自一臉激憤的孫子火鷹,嘴巴張了幾下,卻是什么話都沒說出口,最后緩緩地又坐了回去。
“我已經老了,不知道還能活幾年。”火虎的聲音聽起來格外的嘶啞和低沉,似乎是在做最后的掙扎,低聲道,“本來有火巖能繼位,我再放心不過。可若是……萬一那以后,我有什么好歹了,這族里大事……”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都不敢多說什么,唯獨只有白雕面色如常,走到火虎身旁道:“族長你放心,若是火巖侄兒好好的,咱們自然也不會對他做什么,可如果他被那人族巫師蠱惑太深無法自拔的話,為了咱們部族前途,那也是沒辦法……”
聽到這里,站在一旁的火鷹突然身子猛然一顫,似乎直到此刻才明白了什么,頓時整張臉“唰”的一下都白了下來,看上去毫無血色,連身子都開始微微顫抖起來。
白雕瞄了這個半大小子一眼,將他臉上那驚詫、恐慌和害怕的神態都看在眼里,微微皺了皺眉,眼底深處掠過一絲不屑之色,但隨即還是望向火虎,低聲道:“而且再說了,您不是還有火鷹嗎?他可是您的親孫子,身上流著你的血脈。只要您著意栽培他,我們幾個老家伙也定然全力擁護,不消幾年,我想火鷹一定能成為一位合格的……族長。”
說到最后兩個字的時候,白雕目光轉向火鷹,還特地加重了幾分口氣。
火鷹目瞪口呆,但漸漸地,他似乎明白了什么,目光里的情感突然變得熾熱起來,甚至就連剛剛才有的那種恐懼、慌亂,也都被這種新涌現的激動所取代了。
他是如此的激動,甚至連呼吸聲都粗重了起來,但過了片刻后他忽然察覺到了什么,轉頭一看,卻是爺爺火虎不知何時目光正凝視著他。
火鷹心中一寒,下意識地低下頭去,火虎盯著這個孫子看了半晌,最終還是長嘆一聲,緩緩地搖了搖頭。
葉子在成為那個神秘而可怕的黑袍祭司侍女之前,在來到那間昏暗的石屋前,一直抱著驚恐害怕的心情,而那些族人們的勸告,又讓她有了一種悲壯的情緒,覺得自己大概很快就會死在那間石屋里,也許還要受盡折磨,不過如果為了那么多的族人,一切也許都是值得的。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的是,在這間石屋中的生活從一開始就與她所預想的不一樣,那個黑袍祭司在大部分的時間里都是沉默的,但對她并沒有任何冒犯。
好吧,也許是他對她不感興趣,甚至還很直截了當地說過她笑得很難看。
好吧,被這么說幾句,總比真的被撕破衣服扔到床上蹂躪的好,葉子不無幾分竊喜地這樣想著。在這些天里,那個名叫陸塵的祭司使喚她做事倒也十分自然,各種雜務包括出去叫喚她族人的事都交給她了,這也帶來了另外一種效果,那就是被俘虜的那些神木族人現在普遍地認為,葉子已經被那個黑袍祭司給睡了,然后人家才會這樣相信她。
葉子在一開始的時候其實是想過要分辯解釋的,但是她很快就熄了這個心思,因為她發現似乎只有這樣,她的那些族人才會高興起來,才會活得更有勁頭。
雖然有不少人的目光看向她時開始帶有異樣的情緒,那隱藏的很深的仿佛就像是一些尖銳的東西。
刺人!
很奇怪吧,就連葉子自己都想不通這是為什么。她覺得自己明明是為了族人才來到陸塵的身旁,雖然陸塵確實沒對她做什么,但是在大家的印象中,她難道不應該是為了族人做了好事嗎?
可是,為什么他們的眼神里會有鄙視和輕蔑?
哪怕當面大家都在笑著,都有安慰,可是眼里的刺從來也沒有消失過。
“葉子!”
突然的一聲叫喚,將葉子從怔怔出神的狀態中驚醒過來。
葉子一個激靈,跳了起來,連忙跑了幾步過來走到那個正坐在昏暗之中的黑袍祭司身前,道:“大人,您有什么吩咐嗎?”
陸塵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道:“你去營地那頭一趟,請火巖首領來我這里。”
葉子“哦”了一聲,答應下來,如今這些跑腿的事陸塵也已經習慣吩咐她去做了,整天在營地里走來走去的她,似乎也得到了多數黑火族人的認可。
她轉身就往外走去,不過在路過門口的時候,那只趴在那里跟看門狗差不多的巨狼忽地對她咆哮了一聲,齜牙咧嘴地做出兇惡的模樣,把葉子嚇得驚叫一聲,連退了兩步。
看到嚇到葉子了,黑狼阿土得意地叫喚兩聲,就趴了回去,似乎剛才什么都沒發生一樣。
葉子在心里將這只可惡的大黑狼罵了無數次,但表面上只能尷尬甚至有些畏懼地繞過,在這間昏暗的石屋里,現在看起來那個黑袍祭司其實似乎人還可以,反而是這只畜生格外的可惡,一天到晚動不動地就嚇人,前幾天晚上它甚至還半夜趴到她身邊突然咆哮起來,差點將葉子嚇得魂飛魄散,有好幾天都沒睡好。
不過在那件事后,似乎是那個黑袍祭司也看不下去了,抓住這只名叫阿土的巨狼一頓叱罵,似乎還狠狠地踹了那巨狼幾腳,阿土這幾天才老實了些,葉子也才逐漸能夠安心睡覺了。
想不到的是,今天這蠢狗似乎又犯毛病了……
想著想著,葉子已經從屋里走了出來,快步向前方走去。如今她對黑火營地里的情況已經十分熟悉了,其他的神木族人至今還有幾分約束限制,不可以在黑火營地里隨意走動,也只有她一個人是唯一的例外了。
她并不是第一次去替陸塵向火巖傳話,所以也知道火巖的住處,這一路走過去十分熟悉,不過在她大概走到一半路程的時候,葉子忽然怔了一下,然后停了下來。
有一個人在路上攔住了她。
在她成為那位黑袍祭司侍女的身份公開后,就從沒有人故意去為難她,或者阻攔她在營地中行走了,今天還是第一次。葉子有些驚訝,也有幾分緊張,因為她認出了這個人。
這個人雖然年紀不算很大,但是在黑火部族里很有名,而且許多人都會讓著他。
他是火鷹,族長火虎的孫子,也是首領火巖的兒子。
他攔住了葉子,然后帶著一種奇怪的目光看著葉子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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