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黑暗仿佛無邊無際,將這片夜幕之下的大地遮蔽成一片漆黑。黑火宿營地里也是黑燈瞎火,幾乎看不到什么光亮。
冷冷的寒風從空中吹過,葉子覺得身子有些冷,不知為何,當夜風吹過她身邊時,她的肌膚上除了冰涼的感覺外,甚至還有一絲絲一縷縷那種如針刺般的痛感。
她覺得很緊張,她覺得有些喘不過氣,她還覺得這片黑暗的天穹看起來似乎隨時都要倒塌下來,將這里的所有人全都壓死的樣子。
而更令她恐懼的是看到了陸塵手上那黑色的焰火,那燃燒的火焰倒映在她的眼簾里,她的身子開始發抖起來,她用雙手捂住了小腹,然后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一聲壓抑的呻.吟.聲后,葉子一下子跪倒在了地上,然后就像是一只快要死去的野.獸般開始抽搐起來。
很快,在她的瞳孔深處,一抹黑色的火焰緩緩亮起。
看著這個蠻族少女痛苦的模樣,陸塵卻似乎無動于衷,從頭到尾,他都沒有過去幫扶一把的意思,一直都只是這樣冷冷地看著。過了一會后,他收回目光,卻是仰首望天。
他盯著那黑暗而無邊無際的天穹。
那高高在上的黑夜。
隨后,他冷冷一笑,眼神中充滿了譏諷與蔑視。
黑暗翻滾起來,如黑暗的潮水洶涌而來,夜風陡然變得急切,呼嘯聲驟然凄厲,然后便是在那黑夜中突然閃爍而起的冰寒的刀光。
黑火部族宿營地深處,葉子一個激靈,身上那莫名而無可言狀的壓力突然消失大半,她翻身坐起,回頭向遠處望去,只見無數人影在那邊竄動,吼叫聲、咆哮聲此起彼伏,赫然正是一場激烈無比的戰爭。
就在這個時候,突然,一個身影出現在她的眼前,卻是陸塵走了過來,同時,在他的手上,那根火神杖已經不知何時出現,正在逐漸散發出明亮的光芒。
陸塵不再看她,而是凝視著遠方的黑暗,片刻之后,他舉起了火神杖,向著黑暗的天空刺去。與此同時,他口中念誦著神秘而古老的詛咒,黑暗的氣息從他身上噴涌而出,“轟”的一聲,大片大片黑色的火焰從他的身軀上猛然冒起,在夜色中狂舞著。
火神杖瞬間光芒大盛,在黑夜中放射出萬丈光輝,就像是一個突然出現在黑暗里的太陽,令人無法直視,隨后,從那法杖神器之上有無數道黑暗的氣息沖霄而起,然后飛馳著落向那黑暗的戰場,尋覓著那些被詛咒的黑紋。
片刻之后,一聲聲怒吼,一聲聲咆哮……如同野獸狂野的呼喊,那片黑暗中,驚呼、叫喊聲響成一片,有許多的黑影身軀陡然暴漲,隔了這么遠,似乎都還能隱隱聽到那些骨骼可怕的爆裂聲。
葉子心里大概明白了在那邊的黑暗里正在發生著什么,她眼中充滿了恐懼,當她回頭看到那個黑袍祭司正操控著那根火神杖時,看著他如同魔神一般的模樣,她只覺得自己腿腳酸軟,心中似乎已經無法抵抗這恐怖的一切了。
而在遠處,狂野的咆哮聲越來越多,越來越大;殺戮的血腥氣,也正隨風飄來,越來越濃。
夜色,越發的凄涼與黑暗了。
這是身為女人的葉子第一次距離生死搏殺、流血殘酷的戰場這么近,從那片黑暗中,她可以清晰地感覺到那一場混戰的可怕,各種各樣的聲音不停地傳過來,在她的腦海中形成了無數幅畫面。
斷裂聲、嘶嚎聲、慘叫聲、骨折流血聲,倒地聲,還有各種各樣隱含著痛苦和暴虐、充滿殺戮氣息的聲音,紛紛擾擾,不絕入耳。
葉子全身瑟瑟發抖,在那一刻,她忽然覺得自己真的不太像蠻族人了,可是女人從來不用上戰場的啊。在這個時候,一直站在她身前的那道黑色身影,卻像是給了她許多勇氣一樣,幫她擋住了許多黑暗。
因為從頭到尾,陸塵都沒有過去參戰的意思,連帶著葉子也占了便宜,就這樣偷偷地賴在原地沒有動彈。
然后,在這片黑暗的夜色里,她聽著那些喧囂而可怕的聲音從小到大,在持續了好一會兒之后陡然達到了最高氵朝,那是有人在黑夜中痛苦的嚎叫,帶著狂怒的咆哮與怒吼,仿佛在質問著什么,又像是聲嘶力竭的詛咒,然后,黑暗垂落下來,一陣濃烈無比的血腥氣遮蓋了一切。
直到,所有的聲音,開始慢慢變小……
直到天亮。
葉子一晚上都沒睡,也不敢睡,她心中緊張萬分,同時懷著深深的恐懼,那個滅族之夜的痛苦這么久以來仍然還是糾纏著她,讓她無法忘記。
當天亮以后,一切終于塵埃落定,晨光從天邊灑落時,人間開始了新的一天,荒原也掀開了新的篇章。
這片土地,用淋淋的鮮血與慘不忍睹的尸首,用最殘酷的獻祭生命的方法來宣告了這一天的到來。
當一身浴血的火巖走到陸塵的身旁,他的臉上帶著一絲倦色,但是眼神卻很平靜,他對著陸塵點了點頭。
陸塵微笑了一下,剛想說話的時候,忽然只聽前方有一陣喧鬧,火巖也察覺到了,回頭望去。
只見那邊的人群中忽然走過來一個身影,與普通蠻人長得差不多,最顯著的差別是,他的頭上戴著一只狐貍的毛皮。
那是鬼狐部族的族長。
除此之外,鬼狐族長的右手上赫然提著一個頭顱,鮮血淋淋,滴滴落落,似乎剛剛砍下不久,哪怕是那血跡斑斑的臉上,盡管已經死去,但也仍然有著一股憤怒的神情。
火巖與陸塵的目光同時落在那死人頭顱之上,那張臉似曾相識,他們以前都曾經見過的,也是曾經身為一個大部族的族長。
火巖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陸塵則是笑了一下,兩人對視一眼,過了片刻后,火巖忽然開口道:“多謝。”
陸塵點點頭沒有說話,這個時候,鬼狐族長已經走到了跟前,然后大咧咧地將那頭顱丟在他們的面前,獰笑了一聲,道:“雷蜥部族的那貨腦袋,給你們了。”
陸塵頷首,道:“做得好啊,我們答應你的事,你也放心就是。”
鬼狐族長大笑,然后轉身離開。
看著他大步走去的方向,火巖臉色復雜,過了片刻后低聲道:“以前在我們南疆荒原上,不管部族時強時弱,發生激戰的時候都是明刀明槍地廝殺到底,就算死了,也只當是為了先祖榮譽而死,從來都沒有……用這種手段。”
陸塵轉過身,順勢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微笑著說道:“沒事,你很快就會習慣并喜歡上這種感覺的。”
說著,他向遠處走去,而火巖則是緊緊凝視著這個黑袍祭司的背影,沉默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