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師傅,今天怎么說話不陰不陽的?”魯應祥是明知故問。
“我都是要走的人了,有些話就別挑明了吧?”沈錦茂嗤笑一聲。
周興海脾氣可比沈錦茂要爆裂一些,“有人敢做,我們還不敢挑明?我聽說有人從外面廠子里弄了一批做好的茶葉回來了。準備摻到我們廠的茶葉里出售。甚至還要拿別人的產品掛著我們的牌子拿去參評。這事有吧?”
魯應祥臉色一沉,“我魯應祥這么做難道是為了我個人的名利?廠長的位置我已經坐到了,我犯的著再畫蛇添足么?可是我不這么做。今年我們的茶葉品質就會比去年降低一個等級。對銷售會造成多大的影響,你們想到過沒有?我們廠多少離退休干部職工,多少員工等著廠里發工資、工費醫療、解決住房,你們知道么?”
魯應祥三兩句話就把周興海與沈錦茂嗆了回去。
“但是你這么做,一旦出了事情,就會將我們廠打入地獄!”周興海哪里說得過魯應祥,只能嘟噥了一句。
“我不這么做,我們廠現在就得下地獄!”魯應祥寸步不讓。
“你有你的理由。但是既然你這么做了。我這個品控部主人就沒有留下的必要了。你不這么做,我們的茶葉品質雖然下降了一些,但依然在同類產品里面算得上中上等。你這么一做,已經沒有品了。算了,我說什么,你也不會相信。道不同不相為謀。你走你的陽關道,我走我的獨木橋。內退申請我已經交過來了,明天我就開始休長假。廠里我是不會再來了。實在不行,你把我給開除了。”沈錦茂是知識分子,可沒那么容易被魯應祥給忽悠住。
“對,我也從今天開始休長假,以后再也不來這個廠子了。娘的,在這個廠子干了幾十年,現在越來越不認識這個廠子了。”
無論是周興海還是沈錦茂,兩個人對這個廠子都是非常有感情的。從他們走向工作崗位,就在這個廠子工作,親眼見證這個廠子的榮辱興衰。但是到了現在,發現這個廠子走的路與自己的理想已經完全背道而馳。這才下定了決心要離開了。
周興海與沈錦茂兩個人一起離開了廠長辦公室。
“走!都給老子走!沒有你周屠夫,難道我還吃帶毛豬?”魯應祥氣得拍起了桌子。魯應祥還是希望這兩個人留下來的。這兩個人跟別的人不一樣,他們是有真本事的。在廠子里也有一定的威望。說他們是廠里的靈魂人物,那是一點都不夸張的。
廠辦主人邵廣生又走了回來,“廠長,這兩個頑固不化的死腦筋是不是惹您生氣了?我知道他們為什么要辭職離開。”
“為什么?”魯應祥奇怪地問道。這個邵廣生別的本事沒有,但是消息還是非常靈通的
“趙金元去了薪田縣梅子坳茶葉廠當廠長去了。你說這個趙金元奇怪不奇怪,放著好好的農業局局長不當,跑去梅子坳那山坳坳里面當廠長,你說他是不是腦子有毛病啊?”邵廣生怪笑著說道。在趙金元手里當了很多年的辦公室辦事員,一直沒有提升的機會。好不容易等魯應祥上位了,他才坐到了這個辦公室主任的位置,心里對趙金元沒有一點怨恨那是不可能的。
“趙金元去梅子坳茶葉廠,跟他們有什么關系?”魯應祥有些不解,就算趙金元犯糊涂,這兩個人不可能跟著犯糊涂啊。薪田縣的一個村辦企業能夠有什么好去的?要去也是省里的一些大茶葉廠啊。以周興海與沈錦茂的能力,去省里的大茶廠也完全是可能的。像他們這樣的技術人員,走到哪都是不愁找不到工作的。
“趙金元跟這兩個人的關系,魯廠長你不可能不知道啊?他們三個人聽說是一塊進了我們廠,最后趙金元當了廠長,這兩個人一個當了生產車間主任,一個當了品控部主任。這兩個人一向都是趙金元的左臂右膀。其實要不是這兩個人自己不愿意,他們兩個早就應該坐到了副廠長的位置了吧?”
魯應祥當初是空降過來的,對于這些情況也是略有耳聞。現在聽邵廣生這么一分析,也不由得點點頭。
“梅子坳茶葉廠!”魯應祥的眼睛突然瞇了起來,也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
薪田縣梅子坳。
羅長軍親自帶著薪田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公安來到了梅子坳。
孫丁貴三人的情況有些慘不忍睹,三個人滾倒了一起,縮成一團,身上滿是屎尿臭味。張起高幾個人將這三個人的繩子割斷,再把他們趕到園藝場的蓄水池里洗了半天才算是洗干凈了。然后又給了幾件破爛衣服給他們穿上,哪里還有來時的威風,一個個跟乞丐一樣。來的時候騎的三輛自行車早給張元寶把氣門芯給拔了。小屁孩干這種壞事賊精賊精的。
孫丁貴幾個平時看到公安跟老鼠見了貓一樣,這一次看到公安,簡直跟看到了親爹一樣。
“爹啊,哦不是,人民公安啊,你們總算來了。你們再不來,就要出人命了!梅子坳茶葉廠私設刑堂,對我們進行嚴刑拷打,你們要替我們做主啊!”袁仁強是一把鼻涕一把淚。
刑偵隊公安朱七友笑道,“哎喲,吃苦頭了。不過就算你們吃了苦頭,我們也沒辦法啊?沒證據啊。我們只看到村民將犯罪分子扭送給公安機關,這種情況我們一般是要表彰的。再說我們來的時候,也只看到你們身上盡是屎啊尿啊,沒看到你們身上有傷啊。”
“喂,你們公安怎么這樣啊?平時抓我們你們不是很秉公執法的么?怎么我們被別人打了,你們就含含糊糊了呢?”袁仁強不滿地說道。
“看,你說老實話了吧?毛主席說了,對待同志要像春天般溫暖,對待敵人,要像秋風掃落葉一般殘酷無情。”另一名公安丁寶貴壞笑著拍了拍袁仁強的臉。
“羅縣長,人我們先帶回去了。”朱七友將孫丁貴等人銬了起來,推上了車。
“這三個人嚴重破壞我縣的經濟發展,要從嚴處理。”羅長軍的這一句話也注定了孫丁貴三個可不是簡單的被抓進公安局這么簡單。這一次進去,短時間怕是出不來了。
“有平,這一次多虧了你們,不然縣里還被蒙在鼓里。要是茶場提前知道了這消息,搞不好就要出亂子。縣園藝場無論是不是真的不知情,出了這種事情,總是要負責任。這件事情我想交給薪田縣茶業協會自行去進行處理。將來茶業行業出的事情,盡量還是由茶業行業協會自主完成。等雨前茶之后,夏茶采摘之前,把這件事情處理好。”羅長軍明白,茶業行業能不能健康的發展,靠政府主導是不行的,必須靠這個行業的從業者參與自律才能夠將這個行業做好。
“我們相信政府的處理。”張有平也表了態。
不過羅長軍對張有平的這個表態不是很滿意,“你不能光等著政府來處理。你是梅子坳茶葉廠的董事長,我相信梅子坳茶葉廠將來必定是薪田縣茶葉的領頭羊,甚至是龍頭企業,薪田縣的茶業行業都會由梅子坳茶葉廠來引領。所以你應該學會來做這個領導者。茶業協會馬上就要選舉會長了。我希望你能夠站出來。”
“不,不行,我一個農民,哪里能夠當會長。”張有平有些慌。
“你怎么不能?薪田縣茶業協會本來就是農民組織。大家都是農民,你怕什么?你應該有底氣才對,梅子坳茶葉廠可是擁有全國茶葉金獎的民營企業。現在整個薪田縣的茶業從業者都以梅子坳馬首是瞻。做好思想準備,在茶業協會會議上,我會提你。”羅長軍覺得像張有平這種敢想敢拼的農民就應該成為這個時代的弄潮兒。現在梅子坳茶葉廠來了趙金元,張有平正好可以解放出來,讓他做一些事情。
幾天之后,周興海與沈錦茂一道來到梅子坳。讓趙金元又驚又喜。
“你們怎么來了?”趙金元吃驚地看著周興海與沈錦茂。三個人不僅僅是多年的同事關系,更是非常好的朋友。
“老趙啊,你一聲不響地跑到這個山坳坳里躲起來,就以為我們找你不到了?告訴你,我們兩個現在也沒地方去了,過來投靠你了。”周興海直接上去抓住趙金元的胳膊。
沈錦茂是個比較斯文的人,只是淡淡地說道,“我們兩個辦內退了。現在休長假。廠子是回不去了。也不想回去了。廠子里發生了什么,我想你應該比我們知道得早吧?”
“我剛從省里回來,這一陣在忙銷售渠道的事情。回來才知道。真是想不到,資江茶葉廠會有一天淪落到這種田地。唉。”趙金元也是嘆氣。
“你不是早看明白了么?”沈錦茂自然知道趙金元辭職下海的原因。
“那你們兩個以后準備去哪?以你們兩個的能力,省里的茶葉廠任你們去啊。”趙金元看著兩個昔日的同事、好兄弟。
“怎么?你不歡迎我們來梅子坳啊?”周興海一愣。
“你們真的肯來這里?”趙金元自然希望他們能夠過來。但是梅子坳畢竟只是一個小得不能再小的民營廠子。
“你老趙來得,我們就不能來?有竹筒黑茶,誰都曉得梅子坳茶葉廠不可能一輩子待在這山坳坳里。對吧?”周興海哈哈笑道。
“只是現在我們這廠子還是起步階段。不過你們放心,等世界食品品鑒大會評定結果一出來,梅子坳茶葉廠肯定會一飛沖天。我們廠的產品我全部捂在了庫房里,一片茶葉都沒賣出去。就等著評定結果出來。”趙金元笑道。人逢喜事精神爽,趙金元的左臂右膀過來相助,趙金元自然歡喜得不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