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敵方的艦隊掉進剛才那個小型黑洞會怎么樣？”
人工智能瓦力忽然饒有興致地問道，因為他的數據庫里并沒有相關的答案。
“如果掉進一個黑洞會發生什么？”原晧宸輕聲反問，事實上，他也曾經思考過這樣的念頭。
“很多人會以為，當掉進黑洞，自己大概會被壓碎，撕成碎片。但實際情況可能比我們設想的更加詭異一些。”原晧宸很清楚，整個科學團隊和瓦力控制的計算機群正在計算著剛才實驗收獲到的數據，便趁著這點間隙繼續和瓦力聊了起來，“在地方艦隊落入黑洞的一瞬間，現實可能將被一分為二。”
“一分為二？”瓦力疑惑地問。
“在其中一個場景中，敵方的艦隊將瞬間化為灰燼，撕碎成為基本的粒子，然后被黑洞無情吞噬，就像我們剛才看到的星際物質一樣。而在另一種場景下敵方艦隊幾乎毫發無損。”
“那么，這到底哪一個是真實的，哪一個是虛幻的？”瓦力似乎對這部分的知識十分感興趣，便繼續追問著。
“兩種情形可能都是真實的。”原晧宸嘴角一揚，面上顯露出迷一般的微笑。
“都是真實的，這怎么可能？”聞言，瓦力模擬出了詫異的語氣和表情。
“在你的資料庫里，黑洞是什么？”原晧宸頗有深意地反問？
“黑洞是什么？黑洞是宇宙空間內存在的一種極端天體。黑洞的引力很大，使得視界內的逃逸速度大于光速。”瓦力照本宣科念著。
“不錯，黑洞是一種詭異的天體，在黑洞內部，很多我們所熟知的物理定律將不再有效。黑洞的引力會彎曲時空，讓時空本身發生扭曲，以至于在這個黑洞周圍的現實時空之中形成一個類似凹陷的區域。”
“黑洞最外層是它的視界邊緣，也就是光線恰好開始無法逃離的引力范圍邊界。在低維度空間中，這一區域之外，光線還可以逃離，而一旦越過這一邊界，任何逃離的努力都將是徒勞的。隨著敵方艦隊逐漸深入黑洞，時空會變得更加扭曲，直到抵達黑洞的核心——在那里，時空的扭曲達到無限程度，也就是“奇點”。在那里空間和時間不再有意義，我們所熟知的，基于時間與空間概念的物理學定律也將全部失效。”
原晧宸回憶起了當年在暗能文明科學家的幫助下進入都塔爾黑洞中心探測奇點數據的情景。
“是的，這些資料我都明白。”瓦力也學習過當年的黑洞研究成果。
“落入黑洞的那一刻——你死了，但同時你還活著。”接下來，原晧宸嘴里忽然冒出一句看似故弄玄虛的話。
“老板，您這句話有邏輯矛盾，我不明白。”瓦力無奈地說。
“回到之前的問題，敵方艦隊如果真的落入我們制造的小型黑洞之中，將會發生什么？首先，假設我們仍然處于安全的距離外仔細地觀察著，我們將目睹一系列奇異現象。”原晧宸繼續描述著腦海中的畫面，“隨著敵方艦隊朝著黑洞的視界邊緣不斷加速下落。我們將會看到艦隊逐漸被拉長并扭曲，就像透過一個放大鏡觀察事物的感覺一樣。并且隨著敵方艦隊越來越接近視界邊緣，我們發現艦隊的移動速度似乎變得越來越慢，就好像在看慢動作鏡頭一樣。”
“他們應該沒有辦法往外發出訊號吧。”瓦力問。
“或許他們可以利用強閃光的方式，向外發出訊號。但是閃光未必可以逃離黑洞的引力。就算我們可以看到他們發出的閃光，但是發出的信號向外傳遞的速度會變得非常緩慢，光線的波長已經在強大的引力場中被嚴重拉伸，頻率變得很低。”
“如果敵方艦隊在咒罵我們的話，應該是這樣子的：我恨你們！！！我...恨......你......們”
瓦力通過聲訊系統模擬出了一段怪異的，逐漸拉長的聲音。
“他們不應該高喊著救命嗎？”原晧宸輕笑一聲，搖頭繼續說，“當地方艦隊最終抵達視界邊緣，我們會發生他們忽然靜止了，仿佛被神明按下了暫停按鈕。敵艦會呆在那里，一動不動，拉伸的身體開始慢慢被吞噬......”
“就像我們剛才觀察到的一樣？”瓦力問道，“敵方艦隊會因為空間的拉伸，時間的靜止和霍金輻射產生的高熱，逐漸化為灰燼，成為微小的基本粒子與黑洞融為一體。”
“是的，這確實是我們觀察到的景象。”原晧宸話鋒一轉，“但是，敵方艦隊所實際經歷的卻會更加詭異。”
“你死了，但同時你還活著？”瓦力模仿原晧宸的語氣重復了之前那句充滿邏輯矛盾的話。
“雖然很難理解，但是，在他們的眼里，確實是什么都沒發生。”
“那真是不可思議！”
“在敵方艦隊下落的過程中，他們并不會感受到拉伸，減速或是可怕的輻射。”原晧宸繼續分析道。
“為什么？”瓦力詫異地問道。
“這是因為他們正處于自由落體狀態之下，因此，他們感受不到重力的存在。畢竟，視界邊緣并不是一堵硬墻，而只是一種空間上的無形邊界。位于外部的觀測者，就好比我們，并無法目睹這一邊界內部發生的事件。”
“事實上，落入的黑洞越小，問題越嚴重。黑洞越小，就會感受到越強大的引力作用。例如，你的腿部感受到的引力要比頭部強大的多，你可能會像一根意大利面條那樣被拉長。但如果落入的是一個大型黑洞，那種將人撕碎的引力差將變得非常小，幾乎可以忽略。”原晧宸繼續描述著。
“這些推論老板您是如何檢驗的，當初，我們通過高緯度空間進入都塔爾黑洞內部，所以，并沒有獲得相關的觀測數據。”瓦力詢問道。
“這些是我通過黑洞模型的演算獲得的結論，當然，也有一部分猜想的因素。”原晧宸繼續說，“理論上，在一個足夠大的黑洞中，掉進去的人甚至可以正常的度過余生，直到最終落到黑洞中央的奇點上，才會迎來死亡。”
“正常度過余生！？”瓦力再次疑惑地問道，“不是墜入時空連續體中的裂隙嗎？這個過程應該是完全不以我們的意志為轉移的才對。”
“確實，時間之河永恒向前流淌，我們只能隨著時間向前走，沒有辦法回頭。”原晧宸幽幽地說著。
“老板，你說得好深奧。”瓦力的虛影連連搖頭，“您知道的，人工智能最害怕的，就是遇見哲學問題。”
“空間和時間被黑洞扭曲到了一個極端的程度，從某種意義上說，是時間將你推向最后的奇點。你無法回頭逃離黑洞，一如我們無法回頭，回到當前時空的過去一樣。”原晧宸沉默了一會兒，問，“你現在懂了嗎？”
“不懂......”瓦力的虛影搖搖頭，看上去卻是一臉的呆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