夕陽掛在山頭,彩霞映紅半邊天。
郴州城東蘇仙嶺下戰馬嘶叫,人聲鼎沸,正北方向的大山里不時傳來零星槍聲,第四軍后衛部隊粗魯的罵娘聲和叫喊聲不絕于耳,站臺上架起的十幾個行軍大鍋熱氣騰騰,邊上竟然還有幾個人掏出老二隨地撒尿,兩側沿著鐵路延伸的南北方向,不時出現來來往往的巡邏隊,一眼望去,雜亂無章,混亂不堪。
掛著德國海軍版望遠鏡的鄭毅,站在守衛森嚴的營區內,遙望亂哄哄的站臺,不斷搖頭,他身后整齊排列著五十四輛遮蓋嚴實的美國卡車,兩百余名半桶水的年輕司機經過湘、粵邊境崎嶇山道考驗后,此刻正在維護車輛添加燃油,風塵仆仆的臉上終于有了自豪的笑容。
鄭毅麾下的三個守備連已經武裝到牙齒,這會兒正牛逼轟轟地接管整個營區。
“報告,第四軍后備團兩位長官請求與我們的最高長官見面。”已晉升中尉的一連長李連山跑來稟報。
鄭毅疑惑地望向軍營入口,想了想邁步走過去,遠遠就下令值星官升起橫桿,來到兩位粵軍軍官面前行了個禮,用熟練的粵語和氣地詢問:“我叫鄭毅,二位有何吩咐?”
矮個子的粵軍團長立刻露出笑容:“我叫李偉浩,四軍后備團中校團長,這是我的團副謝有光,之前在廣州我見過鄭兄,哈哈!”
“那就是有緣了……哈哈!二位要不嫌棄,一起進去坐坐,喝杯茶慢慢說。”鄭毅客氣地發出邀請。
李團長擺擺手:“下次吧,這回沒時間了,我團接到車站軍代處的命令,乘坐兩個小時后到來的火車趕赴長沙,可我們駐扎的南面軍營里還關押著五百多個俘虜,帶也帶不走,放了又不敢,不知道如何處理才是,原以為一軍弟兄很快會跟上來,沒想現在還沒見影子,搞得我左右為難啊!”
“真是煩死了,我們駐扎這里已經六天,各部抓到俘虜都送過來,越來越多,彼此說話都聽不懂,雞同鴨講累死人,每天還要給他們煮飯,不讓他們餓死,搞得現在我們也沒米下鍋了,丟那媽,有時老子真想殺干凈算了。”
皮膚黝黑胡子拉碴的謝團副大聲抱怨,估計這幾天被不斷送來的俘虜煩透了。
鄭毅想笑又不好意思笑,考慮到第一軍兩個師后天才能趕到,加上營里還駐扎有一個工兵連,看守幾百俘虜應該不成問題,于是爽快地答應幫忙:“既然這樣,就送過來吧,我們明天還要休整一天,可以暫時代為看管。”
兩位第四軍的團長如同扔掉個燙手山芋,高興不已,軍禮也不敬了,直接抱拳致謝,樂呵呵地趕往南面的臨時軍營把俘虜押解過來。
李連山擔憂地說道:“大哥,我們既要負責整個營區的安全,又要幫助運輸隊協防,兵力不足啊!”
鄭毅已經有了想法:“沒關系,弟兄們今晚辛苦點兒,另外讓通信排的弟兄協助一下各連炊事班,人手不夠再從各連抽調,多做六百人的飯菜,明天一早再解決這個難題。”
“是......”
李連山不知道鄭毅想些什么,但他會不折不扣地執行。
半小時不到,兩位第四軍的團長率領一個連的弟兄,把五百多俘虜押送過來,交接之后感激地連聲向鄭毅致謝,完了帶著他們的弟兄趕往站臺集中用飯,等候即將到來的火車。
五百四十七名衣衫襤褸的俘虜心驚膽顫,看到四周全是裝備精良的革命軍官兵,彼此間交頭接耳,相互猜測,每一個人都在暗暗擔心自己的命運。
鄭毅一直在外圍細細觀察,看到俘虜們慢慢躁動起來,立即把五大三粗的二連長瞿彪和身手高強的三連長段繼昌叫來,指著俘虜里幾個領頭摸樣的一陣吩咐,然后大步走到俘虜前方大聲下令:“弟兄們聽好了,立正——”
俘虜們下意識地分散開來,端正站立,驚恐地望向前方的鄭毅,其中一個俘虜不合時宜地叫出聲來:“那人說得是官話啊!哪個部分的?”
鄭毅當即黑下臉來:“二連長!”
“到!”
高大健壯、滿臉橫肉的瞿彪大聲回應,腰間兩支柯爾特手槍和背后的花機關槍在他身上顯得小了許多。
鄭毅指著俘虜中的瘦高個:“去,把那個孫子拖出來掌嘴。”
瞿彪大喊“遵命”,大步走進驚恐萬狀的俘虜中間,很快就把企圖躲藏的倒霉俘虜拖到人群前面,揚起大手“噼噼啪啪”連扇三個巴掌,打得那位倒霉的俘虜滿嘴是血,當場昏倒在地。
鄭毅示意瞿彪停手,望向噤若寒蟬的俘虜,大聲說道:“弟兄們,你們雖然是俘虜,但在我眼里你們同樣是個軍人,軍人就該有軍人的樣子,就要嚴守軍紀,令行禁止!”
“現在我告訴你們,不要驚慌,不要胡亂猜測,更不要企圖逃跑,只要你們聽從指揮,不違反軍規軍紀,就不會有人為難你們,否則軍法不饒!”
“這會兒我的弟兄正在為你們做飯做菜,我們吃什么你們就吃什么,之所以優待你們,是因為你們和我們一樣都是軍人,雖然各為其主立場不同……”
“好了,下面你們自己按照各自的連排番號排好隊,然后按順序領取飯菜,是軍官的站出來和我說話,有什么要求可以提,能夠滿足我盡量滿足。”
俘虜們聽完鄭毅字正腔圓的官話驚愕不已,愣了好久才開始按照要求亂哄哄地找人排隊,耗去二十多分鐘才勉強完成,卻分成涇渭分明的兩塊隊列,由始至終沒有一個俘虜軍官主動去找鄭毅。
鄭毅只好揮揮手,瞿彪和段繼昌立刻走向兩邊的隊列,指著一個個領頭的俘虜大聲下令:“你,你,還有你,出列!”
被指到的九名俘虜有的咬咬牙大步出列,有的躲躲閃閃驚恐萬狀,有的猶猶豫豫四處張望,最終還是頂不住越來越大的心理壓力站了出來,很快被帶到鄭毅面前。
鄭毅和氣地解釋道:“諸位不要驚慌,把你們找出來不是要為難你們,而是希望你們回去告訴你們的弟兄,服從指揮領取飯菜,吃完把碗洗好送回去,然后協助我們撐起帳篷好好休息,有傷的弟兄如果愿意,我們的衛生員可以幫忙看看。”
“后天我們就要開拔了,走之前我們會把你們移交給即將到來的國民革命軍第一軍政治部,是走是留,政治部的弟兄到時候會告訴你們……好了,歸隊吧。”
九名俘虜面面相覷,臉上全都是不可思議的神色。
其中一個年逾三十、矮壯敦實的漢子站了出來:“長官,能告訴我們,你們是哪個部分的嗎?”
鄭毅爽快地回答:“我們直屬國民革命軍總司令部,我叫鄭毅,上校軍銜,不委屈你們吧?”
“不不!我們感謝長官還來不及呢,請長官放心,卑職和弟兄們一定服從指揮。”敦實漢子連聲表態。
鄭毅露出了笑容:“你是孝感的吧?湘鄂邊防軍李卓章的部下?”
敦實漢子大吃一驚:“長官,你怎么知道的?”
鄭毅笑道:“我是漢口的,能聽得出你的口音,算半個老鄉吧……據我所知,駐守郴州的部隊除了趙恒惕的湘軍一個師和幾個地方民團之外,就剩下李卓章的一個旅了。”
敦實漢子當即后退半步,站直身子大聲稟報:“報告長官,卑職騰義春,湘鄂邊防軍新編第二旅上尉營副,之前不敢告訴長官,請長官責罰。”
鄭毅哈哈一笑:“我罰你干嘛?要是有興趣,吃完飯我們再好好聊聊,我也有兩年多沒有回家了。弟兄們,回到你們弟兄中去吧,先吃飯,吃完飯會有人向你們宣布紀律,然后一起撐帳篷。”
九名俘虜軍官參差不齊地敬了個禮,默默返回各自的弟兄中間,鄭毅放心地帶著曹滿成開始檢查崗哨,與留守的粵軍工兵連進行溝通。
走向營門的一路上,滿懷佩服的曹滿成低聲問道:“老大,你是不是想從俘虜中挑選一些兵員?”
鄭毅驚訝地望著曹滿成:“不錯嘛,全體弟兄只有你老曹看出我的心思,你真該給我當副官才是。”
“不不!我不合適,干個文書都吃力,身手太差,軍事方面也不行,還是讓我去干電臺吧,現在我們有兩臺新型西門子電臺,兩臺修好的貝爾電臺,基本滿足通信排的培訓需要,通信排長陳立智和張堯每到一處需要架設電臺布設電話線,二十二名弟兄都是剛學一個月的新手,我得時刻盯著他們。”
曹滿成還是那么實實在在。
鄭毅想到正在軍校四期深造的段煨等人,不再要求曹滿成到自己身邊來,但還是把自己處理俘虜的想法告訴他:
“接下來我軍的戰場是兩湖與贛省,我們需要借此機會吸收些兩湖和贛省的兵員,出發前俞長官答應過我,到了長沙補足我一個團,所以我這不算違反紀律,何況從俘虜中招兵能節省訓練時間,只需加強政治教育就行了。”
曹滿成點點頭,猶豫良久停下腳步:“老大,我們第一軍已經趕走很多共產黨員了,我有點兒擔心啊!”
鄭毅笑道:“擔心什么?擔心我還是擔心那些心里偏向共產黨的老弟兄?”
曹滿成連忙解釋:“我是擔心你……你取得如今的地位不容易啊!我出自貧苦階層,雖然上過幾年私塾,但家里經常揭不開鍋,弟兄又多,日子過得很艱難,否則也不會出來當兵了……”
“估計正是因為如此,聽完你講的課,我心里逐漸對共產黨有了好感,覺得他們才是窮人的政黨,特別是跟隨你到司令部幫忙那陣子,周邊的將校們太奢華了,貪污腐化的事情見多了,很是感慨!”
鄭毅拍拍曹滿成的肩膀:“這些話不要對外人說,先放在心里吧。”
曹滿成重重點頭:“明白了,老大,你放心就是了,不管今后你走到哪里,我都愿意跟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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