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夜總是來得特別快,傍晚六點剛過,天已經迅速暗淡下來,渾身泥水的教導師將士們隱隱約約看到前方的鎮子,距離已經不到兩公里,卻突然接到“停止前進準備戰斗”的命令。
隊伍前方的山崗下,鄭毅和李昭大步走向偵察尖兵綁回來的一名年輕漢子,特務連連長徐茂富連忙上前稟報:
“我們蹲在鎮子外面三個多小時,派出四組人馬順著兩側山腳摸過去,反復偵查整個鎮子,直到二十分鐘前,才把這個跑出鎮子的家伙弄回來。”
“問到什么了?”
鄭毅死死瞪著面前五花大綁的年輕俘虜,感覺看起來似乎有點兒面熟。
徐茂富非常無奈:“他什么也不肯說,一直咬牙切齒拒不合作,多問他兩句,他就拼命掙扎想發飆,兩只血紅的眼睛瞪得像牛卵子那么大!”
“不過,根據四組偵查弟兄帶回的偵查結果,以及對鎮子里那支百來人的地方武裝所作的描述,我推測,這家伙很可能是本地農會或者赤衛隊武裝的人員,所以沒敢對他用刑逼供。”
鄭毅想了想,上前一步,在年輕俘虜面前蹲下來:“小子,這是你最后的機會,希望你如實回答我,否則我寧愿發起強攻,把鎮子里所有攜帶刀槍的家伙全部殺死,也不會再對你浪費口舌!”
“說,你究竟是土豪劣紳的狗腿子,還是本地領導的赤衛隊隊員?”
被兩名尖兵按在地上的年輕俘虜似乎驚呆了,臉上的暴戾之逐漸變成震驚和疑惑,過了好一會兒,才不確定地問道:“你......你是不是姓鄭?”
周圍的弟兄們嚇了一大跳,鄭毅驚愕之后,忽然記起此人是誰了:“我好像記得你姓張......沒錯!當初你受不了我的嚴格訓練,半個月不到,就拉上你的老鄉們離開了我的長沙兵站守備團,對?”
眾人尚未反應過來,年輕俘虜“哇”的一聲哭訴起來:“鄭師長,我們幾十個人當初糊涂了,受不了你們那種不要命的訓練,更不知道你是我們自己人......后來看到民黨報紙上的通緝令,才知道你率領一個師參加了南昌起義......”
“鄭師長,我求求你,快去救救我們譚,他快要死了......我出來找郎中,才被你們抓住的......我們譚書記在茶陵城外肚子中了槍,他瞞著我們,好不容易帶著我們突圍出來,擺脫敵人的追擊拼命逃到這個地方,他卻倒下人事不省了......”
“什么!?你說的譚書記,是不是當初介紹你們去我那兒訓練的譚瑞民?”鄭毅震驚不已,怎么也沒想到再次見面竟然會是這樣一種情況。
“是他、就是他啊!我們湘東黨組織只有他一個姓譚的書記,求求你了,鄭師長,快去救救他!”
年輕人哭得聲嘶力竭,滿臉是淚。
徐茂富立刻上去給年輕人松綁,不用鄭毅下令就大聲吩咐手下兩個分隊長備馬,沒一會兒就帶來兩名救護兵,將語不成聲的年輕人架上馬背,然后領著十幾個尖兵和兩名背藥箱的救護兵沖向鎮子。
鄭毅迅速下達命令:“一團和二團以最快速度封鎖整個鎮子,其余隨師部一起行動!老李,你去把師部軍務參謀譚濟找來,我們一起去看望譚瑞民同志,怎么也要想辦法把他救過來。”
李昭很快找到譚瑞民的侄子譚智,和鄭毅一起策馬趕往鎮中。
可令人遺憾的是,沒等他們趕到百余赤衛隊殘部所在的鎮公所,湘東區委副書記、三縣農民赤衛隊副總指揮譚瑞民同志已經沒了呼吸。
譚瑞民的犧牲令鄭毅非常痛心,也頗有點兒愧疚,這一年多來,他幾乎快把譚瑞民給忘了,鬼使神差之下忽然意外重逢,誰知道連一句話都無緣訴說,就已是人鬼相隔的兩個世界。
相對于鄭毅的傷感,譚瑞民的犧牲給殘存的一百六十余名湘東赤衛隊隊員帶來的不僅是巨大悲痛,精神支柱的坍塌才是最為要命的。
追隨譚瑞民參加革命的百余赤衛隊員,大多數是他的晚輩子侄和鄉里鄉親,此刻已是哭聲震天,悲憤欲絕,譚瑞民一年前交給鄭毅培養的親侄子譚濟,也跪在叔叔遺體旁哭得死去活來。
座落在群山之中的鎮子處于嚴密封鎖狀態,幾家擁有護院家丁的大地主已被先行到來的赤衛隊收繳武器,集中進行看管,因此,鬧出多大動靜也不用擔心。
鎮里鎮外的村公所、本地大族的兩座祠堂和四家地主大院里篝火熊熊,教導師將士享受了一頓香噴噴的熱飯菜之后,嚴格遵照行軍宿營要求洗澡泡腳,換上干凈舒適的內衣和襪子,再披上烤干的軍裝,圍坐在篝火旁,烘烤換洗的衣褲鞋襪。
傷風感冒的弟兄在衛生兵的關照下,及時服藥,或者喝下一碗熱乎乎的姜糖水,各營連副職和政治干部穿梭于官兵之間,嚴格進行檢查。
村公所正堂上炭火旺盛,教導師師長鄭毅、政委李昭、一團長李連山等人與赤衛隊四名正副隊長圍坐一起,上官詠和兩名師部作戰參謀拿出筆記本和鋼筆,默默記錄,不但如實記下本部需要的各種情報,還忠實地記錄了半年多來湘東及湘南地區的一次次革命暴動時間、地點、人物和經過。
彼此間的交流進行了三個多小時,當前最重要的也是無法回避的命運抉擇擺在了所有赤衛隊干部面前:
是加入教導師成為一名征戰四方的正規軍將士,還是接受教導師的武器彈藥援助之后自我發展?
赤衛隊干部們的意見不一,分歧很大。
鄭毅悄悄示意李昭不要干預,帶上自己的人默默離開正堂,前往院子東邊的小院休息,讓赤衛隊員們自己決定自己的命運。
半夜兩點剛過,赤衛隊方面委托陪同他們的譚濟走一趟,把即將睡覺的鄭毅和李昭請到火光明亮的鎮公所正堂,包括長沙兵站時的逃兵張拱璽在內,五位赤衛隊正副隊長來到鄭毅和李昭面前,深深鞠躬之后,說出他們的商議結果:
有六十三名赤衛隊員希望能加入教導師,剩下七十名赤衛隊員和三十余名傷員選擇留下來,略作休整便去尋找湘東黨組織,繼續鬧革命!
鄭毅和李昭非常尊重赤衛隊員的選擇,當即同意六十三名赤衛隊員加入自己的部隊,仔細詢問五位赤衛隊負責人有何要求?除了武器彈藥和部分藥品之外,還需要教導師提供何種幫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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