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當羅伯特從畫前直起身子,說:
“我認為這幅畫將重塑古典主義的敘事,安格爾之后,古典主義出現了一位新的巨匠我無法預計這會對藝術產生什么樣的影響,但至少,傳統藝術迎來了一位現世的神。”
“怪不得人是權威評論家,還挺能蒙混事兒的,說的神神道道的。”王鵬第一反應,非常好地踐實了林海文大弟子的身份,什么都不想,先吐槽,吐槽完之后,他才意識到發生了什么。
這是一位足以左右當代藝術評論屆的大家,把林海文稱作現世的神,這么恐怖的事情。
天啊!
鹿丹澤的英文比他略差一點,但沒有林海文弟子的臭習慣,所以反應的比王鵬還要更早一點。
此時兩人深情對視。
“臥槽,搞大了!”
盡管他們對林海文突破的重要程度,并非完全不了解,他們是明白的,知道林海文在古典主義這條路上,繼往開來,在已經走絕的路上,五丁開山斧一揮,頓時前路出現。
但今時不容往日,古典主義已經不是藝術的主流了,這種突破的意義,反應在大家的嘴里,究竟會有多大,他們是沒法想象的。
直到此刻,羅伯特說出這一句駭人聽聞的評價來。
“神?”王鵬終于沒忍住,吐了個詞出來。
“呵呵,你是林教授的學生?”羅伯特吁出一口氣,對王鵬笑了笑,臉色也緩和下來:“古典主義是什么?古希臘,古羅馬,維納斯和圣母瑪利亞,那都是存在于傳說中的神話、神人,所以我們常稱呼古典主義的畫家,是自然女神的皇家畫師,是神的侍者。
雖然自新古典主義上世紀17、18世紀大興以來,古典主義的目光已經不再僅僅對準那些古老的神話,但毫無疑問,這些大師的作品中依然充滿了神性盡管某種程度上,它也被稱作是人性,閃光的、善良的、偉大的、雍容的人性。
可從安格爾以后,古典主義的道路已經再也無法繼續,神已經落幕,而人變得黑暗沒有人再去憧憬真善美了,世界是物理化的,誰也不會真認為有那么一些神,完美無瑕地存在過。思想啟蒙,對個人的關注,終結了古典主義的命運。
直到今天,當我看到你老師的這幅畫,我明白他找到了新的路,自然女神可能不再被信仰,但自然本身,卻永遠擁有生命力!你可以看到,這幅畫,它就像是一只眼睛,是你的,也是我的,從這扇窗戶看出去,朝霞仿佛在涌動,藍天在游走,太陽像是散播這世界無數光彩的源頭,而這潭水幽深的如同沒有底,多變的仿佛活著。
非常有意思的是,當庫爾貝創造寫實主義的時候,他對古典主義不屑一顧,但今天,真正將自然,將現實,第一次成功凝縮在畫布上的人,卻是一位真正的古典主義巨匠但不論如何,幾個世紀以來,古典、印象、寫實、現實……所有這些人的努力,在你老師的筆下成功了。
古典主義因而獲得了永生!
現在,你明白它的意義了么?”
王鵬從來沒有發現,自己的肺活量是這么可觀的,在羅伯特說完之后,他那口氣似乎吐了一輩子還沒呼完。
說的也太熱血了吧。
老人家,你很有freestyle啊。
“羅伯特先生,您的解釋讓我受益匪淺,非常感謝。”用自己干巴巴的英文表示了感激之情,王鵬努力擠著自己的小臉兒,想要用表情表達出更多的,更合乎他實際心情的樣子。
“你的老師肯定比我更懂這幅作品。”羅伯特著迷地又看了一眼《黑龍潭》:“只不過可能很多意義,他并不好自己說出來,否則會有自夸的嫌疑。所以他才沒有跟你們說這些。”
王鵬跟鹿丹澤又是尷尬的一個對視。
林海文會怕自夸嫌疑?這可能是本世紀最好笑的笑話了。
只是他們對林海文自賣自夸的敏感度比較高,林海文曾經夸自己的話,他們也都沒記在心里,畢竟太多了,也太復雜了林海文大概一多半的文學天賦,都花在怎么夸自己上了,剩下的一半,則用來寫出了《明月幾時有》這樣的千古之作。
嘶,這么說起來,好像還是夸了他啊。
一般而已,就能取得這么輝煌的成就。
當然,王鵬也不能跟羅伯特說實話,對于老師,還是要維護的。
“他跟我們一般都只說些構造、技法,從來也沒有說過自己的畫有什么特別的意義,不管是之前一文不名的時候,還是后來得到大家認可的時候,都一樣,所以我們這些學生,好像反而是最后一個知道老師成就的人,真是,呵呵,真是比較尷尬。”
鹿丹澤對王鵬刮目相看,這說鬼話的本事,簡直不遜色于乃師啊。
他現在記起來了,林海文畫完之后,指著這幅畫,跟他們說:“瞧見沒,就這一幅畫,你們別看它不是那么大,它的意義卻比天還大啊,繪畫藝術,甚至整個藝術屆,能不能撥亂反正,就看它的了,而我,就是承擔這一切重任的人,唉,重任在肩,不敢懈怠啊,淚也好,苦也罷,我都甘之如飴,這是我的使命。”
當時,他們就當林海文間歇性精神病發作。
沒想到啊,好像還有點可信度呢。
尷尬。
除了羅伯特·瑞克之外,大都會的研究員,也給出了相差無幾的結論:“如果不能說這幅畫的水準已經超越了以往的古典主義巨匠,那么至少,林海文已經跟之前的一切前輩平齊而坐了,活著的巨匠,不可思議。”
赫斯特和詹森才不管什么不可思議呢,不可思議,那就思春好了,總之他們的心徹底落地了,不管之前,是赫斯特在惡人谷畫室看到的時候,還是詹森在紐約見到的時候,再多的想象和驚艷,都無法確認這幅畫符合他們的標準。
可現在,塵埃落定。
威尼斯、古典、文藝復興和二十一世紀巨匠們永不褪色的華彩。
這個讓人心旌搖曳的展覽名字,就足夠讓無數人為之驚詫了。
林海文只覺得赫斯特比之前更加殷勤了,而詹森也是如此,作為大都會展覽部經理,世界上絕大部分藝術家,都會愿意跟他交好的只要能夠在任何一個展當中擠進去,不就成了能夠在大都會博物館舉辦展覽的畫家了么?不僅僅在第三世界,哪怕是老美和歐洲,也是有不低含金量的。
往往一些畫家的崛起,就是從一家權威博物館的看重而開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