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向東對顧柏墨已經不抱太大希望了,顧柏墨的態度太讓他失望了,這個人貌似真的不想再說相聲了。
何向東本來還想跟他談論一下向文社的薪資待遇還有目前的演員和觀眾數量這些問題的,可是人家一張口就是這輩子再也不說相聲了,你再讓他怎么說?
唉,最后何向東也只能給顧柏墨留下地址和電話,他相信只要顧柏墨沒有把相聲放下,他一定會來的,不是說一定會來參加向文社,而是作為一個觀眾一個相聲愛好者,他是一定會來看看的。
何向東有這個信心,目前北京城說相聲的基本上都在曲藝團里面,這是國家的。民間真正在說相聲的,開相聲園子的也就是向文社一家。只要顧柏墨還愛著相聲,他就一定會過來看看的,哪怕只是來看看相聲在民間過的好不好。
只要他肯過來,何向東就會繼續和他細談的,也會再一次邀請他參加向文社的,其實現在向文社的生意還不錯,足夠他養家糊口了。
如果他不來的話,那就真的只能說明這個人真的放棄相聲了,那何向東也不會再去打擾他了。
所以現在何向東回到園子里面靜靜等待,或者說是守株待兔吧,看起來好像很被動,但其實這是對一個真正熱愛相聲的藝人的充分自信。
向文社的演出在繼續,大熱天的下午的確沒什么人,人少了大家演出起來也還算輕松,相聲這玩藝兒是人越多越累的,因為你是要照顧到每一個觀眾的觀感的,不管人家是坐在前排后排還是什么邊角。
其實對于演員和觀眾來說,像向文社這種小劇場才是最好的看相聲的地方,演員表演起來也輕松,觀眾看著也舒服,邊邊角角的觀眾也都能看見演員臉上的每一個表情,手上的每一個動作。
真要是弄到大舞臺,一場來好幾千好幾萬人,圖個熱鬧還不錯,但是想獲得更好的觀感就很困難了。
新演員暫時沒有招來,園子里面的演出還在繼續,今天陳義坊又沒來,年紀大了高強度的工作是吃不消了。
其實范文泉和張文海這兩位老先生也吃不消,何向東現在就都盡量減少他們的演出了,通常都是下午一場,晚上一場,實在忙不過來再加演一場。
其余的時間都是何向東和李泉江還有郭慶這三個年輕一點的家伙頂著上,幸好何向東會的多,單人也能來好幾個節目,忙不過來的時候他就上臺說一個單口相聲,也說評書,這段時間張闊如教了他不少,都在這里使上了。
李泉江是方文岐介紹來的一個南方相聲藝人,來了也半年多了,人挺和善的,一直不顯山不露水,水平也有,能捧能逗的,舞臺效果都還很不錯。
何向東挺滿意這個人的,應該來說這是個很不錯的相聲演員,但要是說特別出色也沒有,他弄不明白的是自己師父干嘛給自己塞了這樣一個人過來?
何向東也跟方文岐通過好幾次電話,但是師父都是語焉不詳,也不說清楚。他現在偶然也能和師父打打電話了,但是師父都是跟他說好好說相聲就是,不用管他,也不必來上海看他,他過的很好。
何向東也只能如此了,也沒去上海,但是也常常寄一些東西去上海給師父,三節兩壽更是不能忘記。
又過了幾日。
顧柏墨起了個大早,出門先是練了一通早課,溜了一通嗓子,又把身段練了一遍,等到微微出汗的時候才回到了家吃早飯。
早飯過后,把孩子送去上學,自己回到家卻神情有些恍惚,神思不屬,做什么都好像沒有目的性似得,明明在削著蘋果,但思緒卻不知道飄到什么地方去了。
顧柏墨的愛人走過來,拿下他手上的蘋果還有刀,放在自己手里面慢慢削了起來,她笑道:“削蘋果還敢開小差,你就不怕削破自己的手啊?”
顧柏墨這才回過神,看看自己愛人,臉上露出笑意,微微搖搖頭,說道:“剛才有些走神了,可能是昨晚沒有睡好吧。”
削了一半了,他愛人還是把蘋果放下了,抓住了自己老公的手,眼睛一直注視著對方,她柔聲道:“你走神的可不是就今天啊,自從那個小伙子來過之后,這些天你一直都沒睡好啊,你白天出去開車的時候,我都很擔心你啊。”
顧柏墨搖搖頭,笑笑:“最近狀態不佳,我會慢慢調整的,沒事的。”
他愛人低頭沉默了一會兒,抓著顧柏墨的手也稍稍用力了一些,她試探性說道:“要不……要不……要不我們去那個小伙子的相聲社看看?”
顧柏墨轉頭看了妻子一眼,心里當時就猛地一跳,不得不說他想去看看的愿望非常強烈,但是他不敢去想,也不敢正視內心的這種想法,相聲已經掙不來錢了,而他還有家庭要照顧,他不能這么自私的。
“算了吧,沒有必要了。”最終,顧柏墨還是有些黯然地搖了搖頭。
顧柏墨的愛人從沙上面起身,蹲在了顧柏墨的身前,直視著他的眼睛,注視了好一會兒,她才輕聲開口:“柏墨,我知道那個小伙子勾起了你埋在心底好多年的那個夢,我知道你忘不了舞臺的,我也知道你是一個負責任的男人。”
“但不管怎么樣,我們過去看看好嗎,就算不在那里說相聲,我們就當做是觀眾在那里聽一場相聲吧。我們也好多年沒去現場聽過相聲了,就去看看吧,看看那個的怎么樣,好不好?”
“可是我……”顧柏墨還是有些遲疑。
他愛人搖搖頭,打斷了他的話,說道:“我知道你對相聲是放不下的,與其逃避,倒不如面對。我不信你去聽一場相聲就留在那里不回來了,如果那個相聲園子,那個小伙子真的有這么大魅力,那只能說明他們那里是比專業團還要好的地方,那樣,豈不是更好?”
顧柏墨沉默了半晌,才抬頭看妻子,臉上堆滿了感動:“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