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你?”章小貓看著眼前的人,有些驚訝地道。
千面走了沒多久,就又重新出現在了章小貓的面前,不過這一次他不是一個人,他帶來了另外一個人,說起來還是敢死營的老熟人了,雖然他是一個秦人。
在秦軍圍困安陽郡城,敢死營駐扎帽兒山的時候,這個人前后兩次上過帽兒山。
“章校尉,我們又見面了。”年青的秦人軍官笑著道:“前兩次來去匆匆,貴部也不太歡迎我,所以并沒有通報名姓,先自我介紹一下,我叫鄭瀟,現供職于大秦邊軍,任井徑關統領將軍。”
章小貓冷笑著敲著桌子,“這一回你就確定我們會歡迎你嗎?”
“當然,此一時也彼一時。”鄭瀟微笑著道:“貴部難道不應當歡迎我嗎?你們現在的處境不太好吧?”
“過來勸降?”小貓伸手相讓,“來了就是客,請坐。”
“不錯,正是來勸降。”鄭瀟點點頭,“貴部現在用走投無路來形容并不為過吧?楚國你們是回不去了,而落英山脈現在是我們的天下,貴部的生存空間并不大。之所以我們能容忍貴部到現在,是因為我們覺得,或許我們雙方能走到一起。”
“鄭將軍以前不在邊軍之中吧?”
“不錯,我來自大秦天子親軍雷霆軍,這一次秦楚之戰,雖然我們殲滅了貴方的西部邊軍,但我們的邊軍損失也頗大,特別是軍官,所以從雷霆軍中抽調了一部分軍官補充到邊軍當中。我就是其中之一。”鄭瀟點頭道。
雷霆軍和秦國邊軍,分別掌控在秦風兩大氏族卞氏與鄭氏之手,兩邊涇渭分明,這一次雷霆軍居然大量向秦國邊軍之中安插人手,顯然在兩大氏族的斗爭之中,卞氏占據了明顯的上風了。早期在西境與秦人作戰的小貓,對于秦國的這些內部斗爭,當然也是很清楚的。
“那你可能不太清楚我們敢死營與你們邊軍之間的恩怨吧?”章小貓笑了,“這么跟你說吧,如果我們的一個士兵和你們的一個士兵狹路相逢,那么結果便只有一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們雙方結下的仇恨,只怕傾三江九河之水,也難以洗清。”
“你我雙方,乃是國戰。國戰無私仇。”鄭瀟兩手一攤,“我們看到的是雙方共同的利益所在,章校尉,你的妻子,沒有出世的孩子都慘死在這一次的事變當中,你沒有想過復仇?秦風于你們這些人來說,應該算是有再造之恩吧,他被楚國朝廷凌遲處死,你們沒有想過復仇?”
小貓的臉色一下子難看起來,盯著鄭瀟,眼神之中的殺意難以扼制地爆發出來。
鄭瀟完全無視小貓即將爆發,繼續道:“可是以你們的實力,你們有可能報仇嗎?你們現在只不過六七百人吧?就算論起個人實力,章校尉也不過七級中段的修為,不是我看不起章校尉,不管你們使出什么手段,都不足以對你們的敵人形成威脅。”
“而且,你們的敵人可不僅僅是安陽郡城的那幾位,更確切的說,你們的敵人應當是楚國的皇帝吧。你想要報仇,便只能找到一個足以與楚國皇帝實力相媲美的勢力才有可能實現,那么,除了我們,你們還能去依靠誰呢?”
小貓冷哼了一聲,“那也不見得,我難道不會去投靠齊國人么?”
鄭瀟笑了起來:“章校尉,你會去嗎?你到秦國,我們會重用你,因為我們雙方彼此對陣多年,我們了解你,知道你們的能力。更因為我們大秦地處西陲,人才遠遠比不上齊國,甚至不能與楚國比肩,你們在秦國是寶,但去了齊國,說不定就會變成草了!”
“說得你們秦人好像多么禮賢下士一般?”小貓搖頭道:“你以為我們不知道你們國內的狀況嗎?卞氏與鄭氏斗得你死我活,你應當屬于卞氏一邊吧,邊軍可是鄧氏當家,我們投了你們,算是鄧氏呢,還是屬于卞氏呢?你們雙方斗起來,恐怕最先糟殃的就是我們這些外來者吧?”
“你說得不錯,卞氏與鄧氏的確有內斗,但遠遠沒有到你所說的你死我活的狀態,大家還是保持著一種斗而不破的底線,你們投過去,自然應當算是卞氏的人,因為聰明如你,也應當選擇投效卞氏吧,不是嗎?”鄭瀟看著章小貓,笑道。
如果真投過去,章小貓的確會如鄭瀟所說,選擇卞氏,因為卞氏在邊軍之中實力更弱,只有弱的一方,才會更看重自己。
“如果我們投奔過去,會得到什么位置?”章小貓問道,“不是我想得到什么,而是我想要報仇的話,就必須要有一個足夠的起點。”
“井徑關副將。”鄭瀟微笑著拋出了手中重重的籌碼,“相信你們在逃進落英山脈的時候,已經看到了現在的井徑關已經與你們在哪里的時代完全不一樣了,經過我們的擴建,井徑關現在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座軍事要塞,我們計劃在這里駐扎兩萬軍隊,這里,將成為我們大秦對楚國的先頭陣地。而且我向你保證,駐扎在井徑關的軍隊,絕不會成為邊軍那種叫花子一般的部隊,而是會得到很好的裝備,因為他們歸屬于卞氏。”
“鄧樸放任你們卞氏如此侵略他們的地盤?”章小貓有些懷疑。
“這一次鄧樸任務失敗,自己也受了重傷,目前已經返回雍都療傷,這樣的機會,卞家不抓住那豈不是辜負了如此的大好良機?”鄭瀟微笑道,“不過我們當然知道,鄧樸回來后,一定會反撲,但章校尉也是一個狠人,想來不會怕了他。”
窩棚里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不得不說,對方拋出來的條件足夠誠意,真實性也足夠,卞氏在與鄧氏在邊軍的較量之中屢遭失敗,損失了不少本家子弟,如果章小貓投過去,章小貓為了自身的利益,必然會竭力與鄧氏抗爭,在鄧氏強勢的情況之下,章小貓只會與卞氏綁得越來越緊。如果章小貓在井徑關站穩了腳跟甚至坐大的話,那卞氏在邊軍之中就算有了代言人,即便是章小貓失敗,于卞氏而言,也不過是在失敗的數量上加了一個數而已。
這種因為共同利益而結盟的關系,比任何語言,親情都要更有效。
“敢死營不是我的。”章小貓站了起來,看著鄭瀟道:“你們的提議,我一個人做不了主,我會招集所有的弟兄們一齊商議,如果大家都同意的話,那么,我也沒有什么意見,如果超過半數反對,我只能說抱歉了。”
鄭瀟微笑點頭。
“來者都是客,我們現在沒有什么好招待的。一杯泉水,聊表心意,喝了他之后,鄭將軍便可以離開了,如果我們作出了決定,我們會通知你們的。”小貓將面前竹筒盛著后杯水推到了鄭瀟的面前。
端起竹筒,鄭瀟看著清澈的泉水,道:“好山好水,章校尉,我不愿意看到這水被染上鮮血,所以我希望你們做出正確的決定。”
一仰脖子喝干筒中水,鄭瀟抱拳一揖,“告辭,我會在井徑關靜候你們的好消息。”
“他娘的,這個狗東西在威脅我們。”窩棚內,千面惱火地看著小貓,憤憤地道。
“因為他們現在有威脅我們的資格。”小貓嘆了一口氣:“落英山脈在他們的控制之下,既然這家伙能準確地找到這里來,他們的軍隊自然也可以到這里來,我們的確可以跑,但從此將永遠寧日,會被秦軍追得像兔子一般四處逃亡,我們無處可去,最終的結果,只能是覆亡一途。”
“小貓,你是想投秦人么?”千面看著小貓,與秦人打了這么多年的仗,殺了那么多的秦人,而敢死營也死了那么多的弟兄,突然之間竟然要與他們成為友軍,一時之是,千面怎么也拐不過這個彎來。
“我說過,敢死營不是我的,現在秦老大沒了,要做出什么決定,也是所有人一齊來做這個決定,如果超過一半人愿意去投秦人,那咱們就去,如果大家都反對,那此事就只當沒有發生過。不過千面,現在我們還能到哪里去?敢死營所有的兄弟,身上都有案底,如果就此散去,便只能隱姓埋名,時時刻刻要擔心被抓住殺死,這樣的日子,你愿意過嗎?”小貓道。
千面沉默下來。
入夜,雖然天上明月高掛,林間卻依然幽暗如故,馬猴興高采烈地穿行在林間,一路向著鷹愁巖行來。穿過一片密林,搖望著遠處高聳的鷹愁崖,更是心花怒放起來,秦老大還活著,弟兄們終于有了主心骨了。
前方傳來淙淙的流水聲,馬猴歡呼著奔了過去,脫掉了鞋子,將打滿了血泡的腳,浸到了冰涼的冷水里,舒服得哦哦直叫起來,這一路,他可是日夜兼程,只想著以最快的速度將這個好消息傳遞給敢死營的兄弟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