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年的幾天如果不去走親戚,那真的是挺閑的。因為要按一些老輩人的講究,過年時候除了走親戚大吃大喝,就是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規矩多的要死。
好在那些規矩現在已經沒那么嚴格,說不定再過上幾年,那些什么禁忌規矩,估計都得被人扔一邊去,人們都怎么舒服怎么來了。
燕飛這兩天過的那是一個自在,本來過年少不了有人來探望他這個老板,可是老板娘……嗯,就是作為老板他娘的林秀梅,充分表現出了一個母親為了兒子,可以如何的蠻不講理。
“小飛啊,他這幾天趁著過年沒多少事,在寫實驗論文呢!我也不懂那個,反正我看他還準備不少信封,準備過年了投稿的。這不我這當媽的也沒事,就在這給他看著門,免得有人來打攪他……”林秀梅拉著抱了一只小藏獒的燕超,熱情地對著一個來探望的人說道。
聽到她這么一說,雖然她的態度熱情的不行,可是來人也只能放下手里提的禮品:“那我就不打攪燕老板了,就是順路過來看看。讓燕老板安心搞創作吧!”
“你有事嗎?有事我去叫他,耽誤他一會兒,大不了讓他熬個夜加個班……”林秀梅挽留道。
“不了不了……”來人心里也是無奈的很,你都這么說了,我好意思真讓你去叫燕老板嗎?
“那行,要不你留下吃個飯吧!這都快到飯點了?”林秀梅再次挽留。
“不了不了!”見不到正主,還留下吃什么飯啊!反正東西放下,燕老板回頭知道自己來過就行了。
這一波人剛走,下一波人再來,林秀梅依然是笑語嫣然:“小飛啊!他這幾天要寫什么論文。正在里面忙著呢!”
不等來人問話,她就接著說了起來:“說是寫出來能讓鄉里的人看看都能用上,我也看不懂,反正我聽他說是寫什么牛糞當底肥,怎么預防蘑菇蚯蚓生病什么的。這孩子也不知道愛惜身體,白天也寫晚上熬夜也寫,就想著讓鄉里人早些用到那些技術。我這當娘的幫不上忙,就給他看門了……”
當媽的親自來當看門的,能厚著臉皮讓她去叫人的,還真沒幾個。
直到又有一波人來,林秀梅正要繼續重復她這兩天,已經重復了幾十遍的話,燕飛自己跑了出來,沖她喊道:“媽,這個是咱們水泥廠的牛老板,你不是都見過嗎?牛老板,來了趕緊進來,大過年的,都打過電話說咱們就別跑了,怎么你還親自跑來了?”
林秀梅倒是沒半點不好意思:“那啥,那牛老板你就進去吧!我這是看著孩子辛苦,自己幫不上忙,就替他看個門,你別介意啊!”
牛老板肯定不會介意的,他又不是正處于叛逆期的中二少年,面對一個為兒子看門的母親,那是真說不出什么不滿意的話來。
其實包括以前那些被‘勸走’的人,也是沒什么話說。你說要是燕老板安排個別人擋著他們,他們可能還會有些意見,以為說忙啊什么的都是托詞。可是換成了老板的親娘站在這里,真是沒人能說出什么不對來?誰家當媽的為了兒子這么做,別人都沒法說什么啊!
一進門,牛老板就嚇了一跳,一時想好的話都給忘了,瞠目結舌地來了一句:“燕兄弟,你這是……要大搞創作啊?”
屋里面桌子上椅子上,堆的都是些資料,還有一些寫好的稿件,看起來就是一個正在一心搞研究創作的人的工作室——既然要寫論文,要是還像老爸看的那天一樣,辦公室什么都沒有,那就有點不是那么回事。做也得做出來個樣子不是?
燕飛笑笑:“過年這幾天清靜,我就趕緊把以前想寫沒時間寫的稿子整理一下,等過完年發表出去,早點讓大家看到。這些都是實用性的東西,早發表出去一天,說不定就多幾個人能用上,用好了,多少也能受點益!”
牛老板愣了一下,然后才豎起大拇指:“別說了,就聽老弟你這番話。我這當老哥的就慚愧啊!不是我說,現在像你這么有身家,還這么有良心記掛著鄉里人的老板,我還真沒見過幾個。老哥也沒啥好說的,就一個字:服!”
燕飛謙虛一笑:“咱們就別說這些客氣話了,坐坐坐,我給你泡點茶。一個人的時候我也懶得泡……”
“別別別!”牛老板是真心慚愧,趕緊阻止了燕飛幫他倒茶。“我自己來自己來,看到你做的這些事,老哥哥我是真沒臉坐著讓你倒茶啊!”
一邊自己動手倒著水還一邊感慨:“說實話,以前我還納悶,你不就分下去點牛讓鄉里人喂,怎么在鄉里就這么受人擁戴呢!好歹我也是老板,不敢說造福一方,但是廠子里也用了不少工人,工錢上從來也沒摳門過,怎么就享受不到你這樣的待遇?”
“現在才明白,最低你剛才說的話,我就達不到這個境界。說起來真是慚愧,這些年來生意場上整天蠅營狗茍,都忘了自己也是出身農民了!”
燕飛繼續謙虛:“別這么說,我這也是現在場里走上了正規,才有時間做這些。關鍵是咱們行業不同,你要寫怎么才能做出來更好的水泥,能用上的人也不多啊!”
牛老板還是覺得感慨萬分,他剛才說的自己沒見過幾個這么記掛鄉里人的老板,那是一點不夸張。至少他就沒見過,大過年的依然在辦公室里奮筆疾書,就為了讓人早點看到自己寫的東西的老板。
再想想燕老板的年紀,他就更感慨了:這個年紀的年輕人,不是都應該趁著過年的時候瘋玩嗎?就連自家那個平時還算讓他自豪的兒子,過年這幾天也是撒了歡的跑,喊都喊不回來。
又寒暄了幾句,燕飛才問道:“牛哥過來是不是還有什么事啊?”
如今的電話方便的很,兩人經常都是通著電話的。過年前燕飛還打電話說過,過年了來回跑著也麻煩,等過完年有時間再聚,沒想到現在牛老板過來,那就肯定是有事的了。
“這個,那我也不拐彎抹角了。”牛老板還沒從震撼走出來,此刻覺得自己再拖延時間,浪費燕飛的時間,那真是罪大惡極,良心上都過不去。“我本來想打電話的,想想還是過來一趟合適些。我看你這邊場子建的也差不多了,就想問你下,過完年你這邊用水泥量還大不大?”
“這個你盡管放心,放開了生產就行。”燕飛想了一下說道。“你說的是差不多是框架差不多了,實際上還差得遠。回頭做綠化,鋪路蓋花壇修水渠,這些也需要不少。另外我還想,如果條件合適,我這邊工程就不打算停,慢慢地給場子一圈,沿著河修個河堤……”
“修河堤?還是一圈?”牛老板嚇了一跳,差點就跳了起來。“燕老弟,老哥哥多說兩句,你別見怪啊!你知道修河堤得多大的工程嗎?那可不是就壘一圈墻那么簡單,別說是你一個企業,就算是咱們縣里要修這么長的河堤……我說句不恭敬的話,你去問問焦書記,他敢說這句話不敢?”
“我又不是一下子要全部修,就是想慢慢來,讓鄉里人能斷斷續續地都能來干點活……”燕飛解釋道。
沒解釋完,牛老板就忍不住打斷了他的話:“就算是這樣,那也不是個小事。我先問問你,你修河堤用什么?咱們縣里不產石料,你還得從別的縣里往這邊運,別的不說,你敢算算總共得多少車石料往這河里扔不敢?三兩千車石料扔進去,估計連個零頭都不夠。運費都不敢算啊老弟?”
雖說兩人交情不錯,但是自從燕飛這邊工程一開工,牛老板靠著這一個工程的供貨,廠里除了偶爾停工修整,就是開足了馬力生產。
不夸張的說,要是這么持續一兩年,牛老板的水泥廠規模翻一番都不是問題——不是從燕飛這里賺錢多,而是有了穩定的銷售渠道,廠里可以持續生產,擴大生產規模,甚至低價擠垮其他的水泥廠家都不是問題。都知道生產越多銷售越多成本越低,企業發展一旦開動起來,那就是連鎖反應。
所以平時牛老板對燕飛喊著燕老弟,心里的分寸還是有的,至少像今天這樣,連續兩次打斷燕飛的話的情況,可是從來沒有過。
但是老牛同志心里是真的震驚,是的,燕飛要搞這個工程的話,就算用石料也少不了還要用水泥,對他來說算是好事。可一個企業,揚言要修一段十來里的河堤,牛老板真的覺得,自己這個老弟應該是腦子發熱,沒考慮周全。
此刻他心里想的就是,哪怕是我少掙點錢,也不能讓燕老弟這么盲目的做出這樣的決定——能這么想,牛老板心里也是熱血上頭,算是為了兄弟兩肋插刀。真要開工修河堤,需要的水泥絕對不是一點錢的事兒,估計他以后幾年靠著這個都有吃有喝了。
就如同他說的,三兩千車的石料扔進去,連個零頭都不夠。這么多車不說原材料錢,運費都嚇死人。從西邊縣里往這邊運石料,最少最少也得經過兩到四個收費站,拉石料的車一般都還超載,那什么,還得出一些額外的費用,不然這些車根本開不到地方……敢算算這些車跑過來的成本嗎?
跑過車的都知道,公路交通各個方面,對于這些超載的車,那會怎么對待?所以說除非是市里做工程,各部門都給開了綠燈,否則那些額外的費用,真的是一點都不能節省。
看似是燕飛只需要出個貨款,原材料就送到了家,實際上這些隱含的費用,真正是從誰身上出的,傻子都知道。
除此之外,還有一筆更大的費用,那就是工錢……
總之一句話,修河堤這種工程,就是一個無底洞,有多少錢都不夠往里面填的。
牛老板是真心想阻止燕飛,可謂是推心置腹:“你再考慮考慮,真的。老哥哥也不能勸你別的,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是想著持續地干著個工程,讓鄉里人都能來掙點錢。這點我比不上你,但是我心里明白。可是你真得仔細考慮一下。你想想,如果你把這些錢,投入到別的上面,是不是又能讓一批人有活干有飯吃?”
燕飛是早有這個想法,他也知道修河堤這種話,不能輕易說出來,否則別人肯定得以為他腦子里的毛病又犯了。
也就是去年年底的時候,場里的銷售量再次提升,他才敢說出來這句話。
可是就算如此,牛老板依然覺得他是瘋了。甚至一些不太合適的話都說了出來:“老弟,你仔細想想,如果河堤好修的話,那還會有豆腐渣工程這個詞嗎?”
燕飛看牛老板比自己都著急,也不好再繼續說自己的想法,就說道:“那我再考慮考慮?”
“對!”牛老板大喜過后,又反應了過來。“你有主意我也知道,我也不管你是不是敷衍我,總之我是能說的話都說了,你就當時給老哥哥一個面子,有時間的話再重新考慮一下行不行?你這邊不是有大能工程師嗎?回頭你稍微給他提一下,讓他隨便給你做個預算。到時候你要真想修,我二話不說全力支持,行不行?”
“行行行,牛哥你先喝口茶,看你來到現在勸我半天,一口茶都沒喝呢!”燕飛也只能這么說了,要不然看牛老板這個模樣,是不打算善罷甘休了。關鍵人家是真替他考慮,他總不能把人家打走吧!
牛老板端起茶杯,喝了一口都開始變涼的茶水,總算是冷靜了下來,想起正事來:“那我過年就繼續加緊生產,等你這邊開工就繼續往這邊送貨?”
燕飛點點頭:“嗯,基礎工程需要的水泥量還大著的,到處都要用,你就按著以前的供貨量送就行。什么時候差不多了我提前告訴你!”
兩人又商量幾句,就聽見外邊林秀梅驚訝的聲音響起:“劉師傅,你……你怎么現在就過來了?”
接著劉進學的聲音響起:“過年沒什么事,我想早點過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