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里的黃牛研究所下來的人用意很明確,辦事兒也挺直接。和三岔河鄉這些人寒暄幾句后,直接就要求先看看養牛場的情況,說是要考察一下養牛場的硬件措施。
燕飛一聽就覺得不靠譜了。那邊鄉里的人還有人在幫燕飛吹噓:“燕老板年少有為,在我們這窮地方,白手起家,干出了這么個養牛場。他雖然年齡小,但是志氣大。吃水不忘挖井人,還要帶領鄉里人一起致富。這養牛場蓋的也是根據科學……”
燕飛心里深覺此言大善,在旁邊一邊口頭謙虛著,一邊帶領人家看自己的‘科學’的硬件措施——簡陋之極的牛棚,全人工喂養的設施,還有飼料棚里面,那唯一的‘機械化’飼料粉碎機。
其實他心里已經不報什么希望了!
連燕飛自己都覺得不靠譜,那些研究所的人就更看不上眼了。燕飛都能聽見后面那幾個二愣子在小聲嘀咕:“怎么感覺這些人看不上咱們養牛場似的,個個腦袋仰那么高?”
二愣子說的就是老歐身后那幾個,這幾個包括養牛場中的人,根本沒什么見識。只覺得現在這養牛場占地這么多,有這么多人,兵強馬壯的還養了好幾十頭牛,更是有十來頭大種牛,就覺得這養牛場相當不錯了。
他們這么想倒是不錯,反正燕飛這養牛場在三岔河鄉,絕對是當仁不讓的第一大養牛場。可問題是,放在人家市里黃牛研究所的來人眼里,這也就是鄉下的莊稼把式。
幾個二愣子都能看出來人家看不上這養牛場,鄉里來的干部經常迎來送往的,在人情世故上經驗更豐富,自然更能感受到人家的這種輕視。
沒想到的是人家不但表現出來了,還直接說了。
這還沒看到一半!人家就準備走了,那個三十來歲的中年干部還挺客氣,對陳鎮長一行人說道:“這個,我們來之前,是你們縣里的焦書記一定堅持,要讓我們過來看看。我們也沒想到,你們這里的條件這么艱苦,要不今天就先這樣?我們中午也不在這兒吃飯了,這會兒回去還能趕上午飯。那個冷配技術的事兒,咱們回頭再說?”
陳鎮長這會兒面上也是不好看,說看種牛,這外邊都還沒看夠遍就著急走啊?臉上還得陪著笑客氣道:“幾位既然來了,就別說走的話了。一會兒讓我們招待一下,你們放心,咱們這條件是差了點,管頓飯還是能管好的。”
旁邊有個研究所的年輕人小聲嘀咕了一句:“本來還以為下來能吃頓好的,看這條件我們也不好意思在這里吃你們的,那差旅費也不用你們報了,讓我們趕緊回去吧!”
那個中年人扭頭瞪了這年輕人一眼,轉過頭笑著道:“陳鎮長就別客氣了,這樣吧!這些牛應該不是種牛吧?我們再看一下種牛行嗎?看完就早點回去。我也是本土本鄉的人,知道咱們這地方上的條件,你就不用客氣了!”
這話說的陳鎮長面上更不好看了,雖然話說的客氣,可是那隱含的意思不就是:你就別打腫臉充胖子了,就這么個小養牛場你們還恨不得供到神座上,敬到天上去,可見你們這鄉里都窮成什么樣兒了。我心里都明白,窮就窮沒必要這么遮遮掩掩的了,何必還非得強撐著面子管我們飯呢?我們走了為你們省點費用不也是好事兒?
這也沒法,全市多少個鎮長,他這么個小鎮長,在人家看來,也就是芝麻大的小官。市里下來的人嘛!那肯定見過的官員多了去了,一個小鎮長也真不算什么,有些話人家也不怕直說。
而且人家說的也沒錯,剛才看的靠外邊的這些牛,確實也不怎么樣,都是黑子才拉回來沒幾天的。買的時候還特意選的更有利于育肥的,是那種看著架子好但是明顯因為喂養上出現了問題,膘水不夠的。這樣的牛,傻瓜也知道看起來肯定不好看!
這也是養牛場這邊沒經驗,要看就應該先讓人家看好的!非得老老實實地一點點的看,結果先給人家看到壞的了!本來條件就差,還給人家看最差的,人家不走才怪。估計人家按照經驗還以為先讓看的都是好的呢!
但是燕飛絕對不會想到這一點,他就見不得自己人受氣,在他看來陳鎮長這人就挺夠意思的了,至少是對自己夠意思。這會兒看陳鎮長臉色不好,直接上前道:“那就看種牛去吧!我這的種牛還是不錯的……”
“噗嗤……”研究所那群人后邊有個年輕人就笑了,小聲和旁邊人嘀咕道。“這哥們兒說話口氣還不小啊!他知道我們研究所的種牛都是什么樣的嗎?最大的一頭種牛體重一噸還多,他這都是什么牛,兩頭加起來能有咱們那一頭大……”
雖說是小聲嘀咕,可明顯地是故意讓燕飛這些人聽的。
那個走在人群中間的外國佬一直沒說什么話,主要就是那個中年人在和燕飛等人說話。這會兒看他都決定走了,他身后的那些人估計是覺得今天這一趟沒戲,白跑一趟還連飯都沒混上,心里不太樂意,說起話來也就放肆了點。
這次連那個帶頭的中年人也不吭聲了,估計是考慮到反正都打算走人了,對這個鄉下土包子養牛場老板,也就沒必要保持太過客氣了。
燕飛臉上倒是沒什么表情,木著臉說道:“一噸是兩千斤吧?”
研究所那群人聞言個個臉上帶笑,是那種隱含高高在上的不屑之笑:連一噸兩千斤都不知道?也敢說自己是老板,現在這暴發戶真是越來越沒水平了啊!
他們還正保持著這種‘高貴的笑容’,就聽燕飛就接著說道:“兩千斤的種牛,倒也不算稀奇……”
這次那些人倒是沒再不屑的笑了,而是用一種憐憫的眼神看著他,顯然是已經不屑和這土包子爭辯了。心里多半是在想:你這里連個大秤都沒有,你這兩千斤是自己估計的吧?土包子就是沒見識,大概是見牛長的個頭大點,就感覺兩千斤了吧?真可憐,沒見識就是沒見識,真是無知者無畏……
那個中年人也沒說什么,扭頭對那個外國佬說:“柴琦先生!既然已經來了,不如看完再走?”
看到那個一臉嚴肅的外國佬點頭,這中年人才對燕飛道:“那就看看吧!”
看就看!
燕飛心里不爽,連話也懶得和他說了,對陳鎮長點頭說了句:“陳叔放心,看完就知道了!”
雖說這冷配的事兒肯定黃了,可最后這點面子,自己得掙回來。這面子不是給自己掙的,縣里的先不考慮,至少鄉里的以陳鎮長為首的這些大大小小的干部,不管如何,對自己算是夠意思了。自己不能在關鍵時刻掉鏈子,輸人不輸陣,無論如何,也要讓人家看完再說。
本來心里也沒多大信心,結果剛才一聽那家伙說研究所的種牛一噸多點,他就知道,今天這面子,一定能給陳鎮長幾個人掙回來了。
所以連鎮長也不稱呼了,人家今天為了自己的事兒在這兒夠丟面子了,自己再見外就有點不合適了。
看到他這么一說,陳鎮長包括身后那群人,總算是打起了精神——人家燕老板都這樣了,自己再做出著病鴨子的樣子,那就太不給面子了!
雖說燕飛都已經和馬永明商量好了,以后準備把養牛場里面鋪上水泥路面,其他地上種點花花草草。不過那只是還沒實現的計劃,目前的進展只是在他們倆心里有了規劃,別人那是看不見的。
現在正是春暖花開的季節,養牛場原本的地方有農田有荒地,現在地上難免到處冒出來幾棵小草。平時也顧不上打理,也沒人想著去打理,現在讓外人看了,自然就是挺不舒服的。
一群人踩著這樣的路不是路,院子也不像院子的土地走著,也都沒興趣沒心情再多說什么了。內遠的門永遠都是敞開著的,燕飛自然也不會想到安排人迎接什么的,就這么長驅直入,帶著人走進了內院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