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是已經上班鍛煉也有一兩年,陳立強也不愛和黑子這種人打交道。有句話叫閻王好見小鬼難纏,這種人你要一不小心惹上,除非能像燕老板那樣一巴掌拍服,否則那絕對真就和小鬼似的難纏。
可這會兒陳立強是不但要和人家打交道,還得說出那句求情的話。
他給黑子說了上次拿的蚯蚓數量和總錢數之后,把錢點好攥在手里,就說出了路上想了一路的話:“我未婚妻遇到車禍,現在在醫院躺著,我這邊急用錢,想給燕老板商量一下,這次的貨款我能不能等一段時間再結賬……”
陳立強也沒問面前的黑子能不能做主的事兒,就是把情況說出來。他都已經想好了接下來的情景,面前這個小痞子肯定得呵呵大笑一聲,然后笑著冷嘲熱諷他一頓。
本身就是沒什么交情的人,你能賒賬拿走東西先去賣,讓你做無本買賣已經夠給面子了,可你還想拖欠貨款?哪兒有這個道理啊?
可是人逼到沒辦法的時候,那是抓根稻草也希望能救自己一命。陳立強路上都想好了,反正也是不打算要臉了。總得試一試,無非是被說一通罵一頓而已……
黑子一聽也是發愣,燕飛以前也提過這個看見蚯蚓就怕還要賣蚯蚓的。本來蚯蚓隨時送省城都可以賣掉,只是圖省事兒才讓這個人賣的,結果第一次來就不想給貨款?
好在黑子自覺現在是飛哥手下頭號大將,做事兒要講風度,也沒說什么太不堪的話,就是問了一句:“你好歹也是市里上班的人,總不至于這點錢都要借?”
黑子這句話一說,陳立強差點就哭出來了,聽聽人家怎么說的,人家說是借的,沒說自己是想賴賬的!
抱著那一線希望,他干脆把自己的事兒全部給黑子說了一遍。
黑子有耐心的很,還溜達到廚房洗了根黃瓜啃著,和聽說書的似的,聽這位陳立強講故事反正上午這會兒養牛場那邊也沒什么急事兒。就算有事兒現在也有向蕊幾個在,那邊還有馬永明一幫工人都在新買的土地上壘圍墻,招呼一聲都是幫忙的。
黑子非常有耐心的聽完之后,上下打量陳立強一通,一臉的不屑:“你這人真笨!”
陳立強一愣,就聽黑子接著說道:“這多簡單的事兒,你說你結什么婚啊?等你女朋友肚子里有人了,領著回家去,你看你爸媽同意不同意?我媳婦兒就是這么來的,現在大著肚子跟我在一起,等過幾天新房子能住人我們倆就辦喜事兒了!”
看著黑子說最后一句話的那洋洋得意的勁兒,陳立強頓時陷入了沉思之中:是啊!自己當初要是不一味的和父母硬來,直接讓女朋友懷了孩子,就憑自己老媽那著急抱孫子的勁兒,這事兒她肯定得同意呀!老媽要是一點頭,那老爸還能說什么?他還敢說什么?
可惜這會兒說什么都晚了,他嘆了口氣:“當初腦子不是抽抽了嗎?一定想要父母同意,現在出了這事兒,我未婚妻在病床上躺著,醫院那邊還在催醫藥費,說什么也晚了啊!”
“晚了也沒法!”黑子唧唧地吃著黃瓜。“你看我也是干活的,飛哥說讓我做主,可這錢上的事兒,我也做不了主呀!”
陳立強早就預料到了這個結果,聞言默不作聲地把攥著的錢遞過去,連說話的力氣都沒了。
黑子順手接過錢,嘴里還叼著半截黃瓜,呼啦啦地數一下往兜里一揣,然后咔嚓一聲咬掉半截黃瓜,含含混混地說道:“看你也挺慘的,要不哥哥幫你出個主意?”
陳立強有氣無力地說道:“能想的主意我都想過了,你能有什么好辦法?”
黑子冷笑一聲:“你怎么就知道我的辦法不靈了?你這么笨的腦子,能想出來什么主意來?”
陳立強一想也是,眼前這人雖說看著有點痞氣,可是說話和態度也不是那么不靠譜,至少和自己認知里的小混混是不一樣的。就是剛才他給自己說的那辦法,以前也有人和自己說過,但是自己當時聽見也只當沒聽見,覺得是不靠譜兒的很都沒結婚,就讓女朋友懷孕,拿著孩子去要挾父母,這辦法也太……太……那個了……
可是現在經過這么天的為難,剛才他聽到這個辦法的時候,第一時間竟然覺得這辦法簡直太好了。反正遲早的事兒,那樣也不用家里生氣這么久無非是父母開始不樂意一下,然后估計就興高采烈地,幫自己籌辦新房準備婚禮等著抱孫子了!
不管怎么說,如果真那樣的話,比現在的結果都不知道好到哪兒去了!
想到這里,他一臉認真求教的態度:“你能有什么主意?”
黑子點點頭:“你這態度不錯,你先給我說說你家里父母都什么情況?你們家里平時有事兒誰做主?我得先知根知底,才能給你出主意是不是?”
家里的情況說說也沒什么,陳立強就開口了:“我媽做生意的,我爸是單位上班的。我爸單位上班工資不高還得講排場,吃喝應酬都得問我媽要錢,家里有什么事兒,基本上我媽就是說一不二的!”
黑子把剩下的一截黃瓜扔給一直盯著自己流哈喇子的黑熊,盯著陳立強又看了一會兒,這才問道:“你是不是以前在家里都是乖寶寶?上學就是好學生?你爸媽都是市里人,是不是好面子的很?你是不是可長時間沒回家了?”
盡管心里有些不情愿承認,可陳立強還是覺得這一刻黑子簡直是半仙附體,連連點頭:“你怎么知道?”
這就是學渣和學霸,或者說是好孩子和壞孩子的區別。壞孩子一眼就能看出誰是好孩子,但是好孩子卻未必能一眼看出來誰才是壞孩子。因為壞孩子隨時可以假裝自己是好孩子,好孩子卻很難假裝自己是壞孩子……
黑子撇撇嘴:“一看就知道了!我給你說,你現在就回家找你媽……對了,你媽做什么生意的?”
陳立強老老實實地回答:“她在服裝城開了個服裝店,現在兩個店面了,挨著的!”
接著黑子給他出了個讓他目瞪口呆的主意:“那更好,你現在回去,這會兒上午店里正忙是?你回去什么話都別說,也別管店里多少人,到你媽那店門口,直接就跪下來,哭著喊著求她,不答應你就不起來,你看她答應不答應?”
陳立強傻眼:“這……這……這能行嗎?那么多人我去跪門口……”
黑子用鄙視的眼神看著他,一直看的他渾身不自在,才開口道:“你都這樣了?還怕丟人?再說那是你媽,你給她下個跪又怎么丟人了?你沒聽說過,男兒膝下有黃金,只跪蒼天和娘親嗎?”
陳立強一時竟然不知道怎么反駁,這話他也聽過,好像是句歌詞。話是沒錯,可怎么總感覺有什么不對的呢?
黑子不等他說話,伸手在他那剛被風吹干了一點的襯衣上一扯,啪啦兩聲兩個扣子就掉了:“你看你都累成這樣兒了,衣服還穿這么整齊干嘛?外套都不舍得先脫下來?臉上還擦恁干凈干啥?來來來,我給你設計設計形象,保證你馬到成功!”
“你干什么呢?”陳立強一邊喊著,一邊傻愣愣地被黑子扯下來外套。看著他在自己的外套上踩了兩腳,還用力再地上蹭了幾下,然后讓自己穿好后,又在自己腦袋上把頭發使勁揉來揉去。
折騰一通之后,黑子退開兩步,看了兩眼,又從地上抓了把土,在他褲子上抹了幾下,然后拍著手道:“不錯,這形象就夠慘了!你就這樣,現在趕緊回去,記住了,回去之后先下跪,好好找你媽認錯求情。不是我和你吹,這招兒靈的很,特別是第一次,絕對靈驗的很。也就是我用的次數……那個,你盡管聽我的就行!”
黑子沒說完的那句話是,也就是我用的次數多了點才不靈的!
陳立強本來也是個挺白皙的人,這段時間風吹日曬黑了點,折騰的也瘦了不少。再被黑子這一折騰,此刻這形象別說找自己親媽了,就是隨便找個人家門口一站,人家就得給他拿兩饅頭出來。
看他發傻,黑子沖他喂了一聲:“你發什么呆呢?聽我的準沒錯,就這么回去,要是我這招兒真不靈,你盡管過來找我,我拼著挨飛哥的收拾也得把這錢借給你!”
陳立強傻乎乎地問:“真的?”
黑子沒好氣地說:“當然是真的!”
陳立強不發呆了,推著自行車就走,黑子喊住了他:“別急,你把這蚯蚓帶上啊!對了,飛哥說你這小子不怕老虎,見著蚯蚓就怕是不是?這事兒你媽知道嗎?”
陳立強點點頭:“知道啊!”
黑子指點他:“那你就帶上,把你賣蚯蚓的事兒也說說。總之是有多慘就說多慘,知道嗎?記得哭傷心點,越傷心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