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坐在齊王府勤政宮中,他的長子李歡站在桌子前面,好奇地看著李植桌上的文件。
李植穿越到這個時代已經有十八年,而長子李歡也已經十五歲了,長成了一個翩翩少年。
李歡現在已經和李植一樣高,只是少年人身子還沒長闊,看上去有些瘦弱。
李歡看了看李植桌子上的法案,問道:“父王,何謂《市場經濟法》?”
李植看了看李歡,緩緩說道:“所謂市場經濟法,就是給予市場競爭中的每個企業自主決定經營計劃的權力。讓單個企業完全按照市場規律來行事。”
頓了頓,李植說道:“具體來說,就是在我們的經濟體系中,企業和商號是擁有完全自主權力的。是否開工,完全是企業的自主權力,是企業根據當前的盈利、原材料和工人情況做出的決定,不應由外部力量和政府干預。”
“這種自主權力,是市場化經濟高效率運轉的前提。每個企業都只有在效益最大化時候才選擇開工,才能避免本該用于其他地方的資源被浪費于此處。如果企業生產不能盈利,或者盈利水平不能超過社會利率水平,企業就該停產甚至倒閉。正因為每個經濟個體都能自主決定自己的生產計劃,整個社會的效率才能最大化。”
“如果政府外部干預企業的生產計劃,讓本該關門的企業繼續生產,讓本該生產的企業停工,整個社會就會陷入計劃經濟的不效率中。“
作為一個穿越者,李植當然了解計劃經濟下企業的種種弊病。可以說,政府管制下的企業根本就不是企業,而是臃腫政府的一部分。
一旦遇到外部競爭,政府管制下的企業往往因為不效率而不堪一擊。
李植主政一鎮九省,是著力避免天津體系重蹈蘇聯式計劃經濟的覆轍的。李植從來不干預民間企業的生死,任企業在激烈的市場競爭中沉浮,最終讓最高效的企業生存下來。基本上,李植的這一套管理方法還是卓有成效的。
一鎮九省的各個民營企業,都是十分富有生命力的高效企業。這些民營企業雖然不具備李植這樣的發明創造能力,但管理和生產上的效率甚至比李植的國營企業更高。
可以說,這些民企激活了市場的活力,讓每個可以創造財富的地方全部如愿地高效運轉。社會上各種產品的價格降到了最低,質量則在競爭中達到了最高。
這些廉價耐用的工業品,支撐起了一鎮九省各個行業的骨架。
李歡聽了李植的話,點了點頭,說道:“父王的管理思路與一般的官僚大不一樣,其中精妙之處,令兒臣嘆為觀止。如今一鎮九省經濟的繁榮,正是因為父王這樣的精妙管理,讓每個企業和商號都發揮了最大的活力。”
頓了頓,李歡疑惑地問道:“但父王的種種布置如今早已經成為了規矩,所有一鎮九省的官僚都遵照父王的規矩行事,父王又何故此時發布此法強調?”
李植點頭說道:“然而凡事都有個界限。”
“如今一鎮九省的市場秩序,正受到一些別有用心的人扭曲。今天我發布《市場經濟法》明確市場經濟的范疇,是為了發布《反壟斷法》的時候,一鎮九省的官員和商人不至于迷茫,以為以后政府就該干預市場。”
李植走到書架邊上,把前幾天就編撰好了的《反壟斷法》小冊子交給李歡。
李歡打開那小冊子,一字一句地讀了出來:“所謂壟斷,是個別組織或者個人,憑借其控制的資本,足夠的生產經營規模和市場份額,通過協定、同盟、聯合、參股等方法,操縱與控制一個或幾個部門的商品生產或流通。”
李歡讀了一會兒,抬頭說道:“父王此時頒布此法,是為了對付華可芳的范家莊總商會么?”
李歡雖然還只是一個少年,但是他作為齊王世子,身邊已經有許多能人。
李植給李歡配置了各種老師,這些老師有的是天津體系的老官僚,有的是經驗豐富的將軍,有的是韓金信麾下的情報頭子。總之,李歡擁有東宮太子一樣的一套班子,這套班子保證李歡能最大化獲得社會上的消息,也保證李歡從小就能體驗如何管理一個班子。
所以李歡雖然只有十五歲,但已經對社會上的種種事情十分清楚。華可芳集結商人挑戰李植的事情,李歡雖然沒有去農機巷子,卻已經知道得十分清楚了。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李歡,凡事都不是絕對的,絕對的自由并不能帶來絕對的效率。就拿范家莊的民營經濟來說,為父讓企業完全自主生長,卻誕生了范家莊總商會這樣一個怪物。這個怪物并不追求經濟上上的效率,而是利用其控制的資源謀取政治權力。”
“范家莊商會的商人們,雖然分開看都是規模有限的商人,但是這些商人卻通過商會聯合起來,形成了一個具有自我意識的組織。這個組織,已經壟斷了農業機械,染料、水泥和水車等行業的生產。不僅如此,他們更集體停產,利用其壟斷地位挑戰社會。”
“所以,為父要推出這個反壟斷法,為政府官員調查、管理、處罰這種違背市場競爭和效率的壟斷行為。”
李歡眨了眨眼睛,拱手說道:“父王的手段,兒臣佩服。有這《反壟斷法》在,華可芳的商會頃刻間就要土崩瓦解。”
“父王,你要依法抓捕華可芳么?”
李植搖了搖頭,說道:“這《反壟斷法》推出,也不能立即就實行。法律從公布到實行都要有一個時間,要給予市場主體依法調整其行為的時間。否則法律就變成了兒戲,變成了當權者隨意撥弄的繩子。“
”所以過幾天《反壟斷法》公布以后,要再過三個月才能實行。華可芳雖然可惡,但他是在反壟斷法頒布之前操縱市場,不曾違反當時的法律。所以只要他在這三個月內改弦易張,為父并不能處罰他。”
李歡愣了愣,許久才說道:“倒是便宜他了!”
李植坐到了椅子上,緩緩說道:“這便是法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