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植看著王承恩拼命喊叫的那間屋子,沉默了好久,才說道:“王承恩,你不要擔心,我不是來殺你的主子的。”
王承恩瞪大眼睛看著李植,喘著氣問道:“你來做什么?”
李植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只是淡淡地看著虛掩的屋門。
李老四皺眉看著王承恩,似乎是很惱火王承恩的愚蠢。在李老四這樣的大齊重臣看來,明朝的權貴實在是一群很愚蠢的人。這些人看似聰明機智,其實卻一直在干自相殘殺的事情。為了一時的權勢什么都做得出來,看上去贏了一切,控制了一切,其實卻輸了全部。最后一群人自己人弄自己人,把幾百年的大明朝弄垮了。
李老四打心底里瞧不起這樣不懂公德的人,包括這個王承恩。在李老四眼里,王承恩和大明的文官們一樣,屬于應該被時代拋棄的人。
李老四覺得實在沒有留著朱由檢、王承恩性命的必要。
而現在,李植要看朱由檢,王承恩居然還驚驚乍乍地阻攔。難道這個王承恩不明白?以李植的身份,一句話就能在萬里之外奪去朱由檢的姓名。
李老四冷冷看著地上的王承恩,皺了皺眉頭。
百戰宿將的不快臉色很快就泛出一股殺氣,地上的王承恩抬頭看了李老四一樣,突然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下意識地退了一步。
他又看了李老四一眼,越來越害怕。漸漸的,他想明白了現在的局勢。現在就算給朱由檢一雙翅膀,朱由檢也飛不出去了。自己的嘶吼喊叫,只是一個笑話而已。
王承恩又哆嗦了一下,畏懼地低下了頭。
李老四這才緩了緩臉色,上去幫李植推開了正屋的房門。
一個簡陋的小屋子出現在李植面前。房間很舊了,墻上的白色石灰都變成了黃色,看上去讓人覺得蕭索。不過這些石灰并沒有掉下來,所以倒也不是特別寒磣。窗戶架子雖然老舊,但也換上了玻璃。
這是一個勉強算得上體面的地方。
房間原先似乎是一個正屋,擺著一個供桌和幾張椅子。不過此時已經被房間的主人改造成了一間書房。一張書案被擺在房間的中間,書案上放著筆墨紙硯等書寫用品,還有幾十文銅錢。書案的旁邊擺著一個小書架,書案的前后各有一張椅子。
而廢帝朱由檢則坐在書案后面的椅子上。
朱由檢看到李植的出現,臉上的表情十分復雜,慢慢閉上了眼睛。
李植靜靜地看著朱由檢。
在門外又站了十幾秒,李植才抬腳走進了朱由檢的書房。李老四趕緊走上去,把廢帝對面的椅子往后面一拉,用袖子在椅面上擦了擦,讓李植有地方坐下。
李植卻沒有坐下去,只是朝李老四揮了揮手,說道:“你出去看一看吧。”
李老四知道李植的意思是讓自己回避,點了點頭,走了出去。
李植信步走到朱由檢身后的,翻看書架上的書籍。
“《黃帝內經》,《本草綱目》?你是想學一些醫術么?”
朱由檢終于睜開了眼睛,嘆了口氣,答道:“庶民身無長物,只能給村民寫信為生。只是這些年識字的人越來越多,恐怕過幾年庶民的生意就做不下去了。庶民想學一些醫術,以后給村民抓藥看病,掙一口飯吃。”
李植點了點頭,說道:“你的妻兒呢?”
朱由檢許久沒有說話。
好久,他才答道:“幾個兒子都自立門戶去了,女兒該嫁的也嫁了…”
“我的妻妾…”
“我的幾個妻妾們都在十里外的隔壁鎮上,租了一個房子做女紅,以此維生。我幫人寫信若是生意好,就讓王承恩送幾百文銅錢給她們買些布做新衣服。我要是生意不好,我也不想見她們。”
李植點了點頭,沒有說話。
朱由檢又沉默了好久,突然問道:“歐洲…歐洲打下來了?”
朱由檢雖然已是廢帝,卻還是關心天下形勢的。至少他也想看明白替換大明的大齊到底是怎樣的一個皇朝。
李植說道:“打下來了。”
朱由檢臉上一凜,突然又閉上了眼睛。
傍晚的陽光從玻璃窗上射入屋中,照在朱由檢和李植的中間。屋中的灰塵在陽光中特別顯眼,讓有些舊的屋子更顯得滄桑。
李植抬頭看著書架上的醫術,背對著朱由檢問道:“你在想什么?”
朱由檢沒有回答這句話。
他突然摸了摸書案上的銅錢,有些前言不搭后語地說道:“其實寫信這門生意,鎮上有好幾個中學生都可以做。不過他們的毛筆字寫得不好,歪歪扭扭,看信的人不舒服。所以村民若是有重要的信,還是會找到我。”
“方華村的村長方大用人很好,一直給我介紹生意,他讓村民寫信都來找我。王家壩的村民也特別看重我的字,說我的字寫出去特別體面,但有寫對聯的事情都來求我。不過我一天只賺一百文錢,寫了五封信就不寫了。不過村民們倒也不生我的氣,若是我關門不寫了,他們就回去找其他的中學生寫。”
李植轉頭看了看朱由檢,知道這個廢帝故意岔開話題。
想了想,李植說道:“這兩年,十三省各地普遍進行義務教育,小學三年免費,要不了十年,所有的大齊年輕人都會識字。到時候最基層的工匠們也能學會復雜的機械,能夠操作機床,制造高級產品。”
朱由檢聽到這話,眼睛一瞪。顯然,大齊的種種成就給予朱由檢極大的沖擊。
李植卻不放過他,接著說道:“在北美洲和南美洲,大齊的殖民地已經拓展到了大西洋。葡萄牙已經讓出了整個巴西,現在新大陸的幾千萬平方公里都是漢人的了,這些土地可以養育以十億計的漢人。”
朱由檢身子又抖了一下。
李植看著朱由檢的臉,繼續說道:“全國的士紳文官特權都被摧毀了。現在漢人底層再不害怕權貴了。崔昌武建立了監察系統,韓金信建立了監視系統,密切監管不良官員的一舉一動。法院的權力和政府權力完全分開,大齊最底層的百姓不但分了地,而且以后可以昂首挺胸做人。“
朱由檢臉上越來越白。
他再次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