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著一百多步,我們就被打死了幾十個人,再往前沖,又被火銃打死幾十個人。最后那些官軍還拿著短火銃上來,又打死了幾十個人。”
“那些官軍騎的馬比我們高大,身上的盔甲比我們精良,一個個殺氣騰騰,我們哪里敢和他們廝殺?”
“大帥,那恐怕是李殺神的兵馬啊!我們能撿回一條小命逃回來,已經是萬幸了!”
聽到這個什長的話,張獻忠臉上一凜,又想起崇禎十年的那一段狼狽記憶。那一仗,劉家義軍七萬兵馬設伏,把四萬多官軍包圍在大王谷中,本是十拿九穩的大勝仗。但官軍李植的八千兵馬前沖后殺,生生用火銃和大炮打敗了義軍的包圍。最后義軍幾萬人狼狽奔逃,被官軍一路追殺,伏尸百里。
那一場敗仗后,張獻忠就再無力對抗官軍圍剿,一敗再敗。最后張獻忠靠賄賂陳洪范,在熊文燦那里花了好多銀子才求得招撫,保住了一條性命。
安慶大戰,是張獻忠心里不愿多提的慘敗記憶,一想到那個殺神般的李植,張獻忠晚上都睡不著。李植八千兵馬那堂堂正正卻又無懈可擊的力量,讓張獻忠感到畏懼。如果官軍都像這李植一般,自己還做什么賊?早早隱姓埋名去做個絨線商人罷了。
那一戰之后,流賊們都把李植叫作“李殺神”。后來李殺神一直沒有再來和義軍作戰,聽說在北方大戰清軍,打了很多勝仗。張獻忠想不到這次在四川,自己又遇到了李植,遇到了這個殺神。
張獻忠臉上越來越黑,站在正堂中間默然不語。
張獻忠的義子,被稱為小尉遲的張定國大聲問道:“不知道這李殺神這次率領多少兵馬來?”
“混天星”惠登相原是一家獨立的義軍領袖,也有一萬多兵馬。但如今在官軍壓力下,他已經帶領全部兵馬投靠張獻忠。張獻忠治軍和謀略勝于其他義軍,義軍在張獻忠麾下往往能起死回生,遠勝于各家兵馬各自為戰。
不過惠登相雖然算是張獻忠的部將,卻仍有一定的獨立性。他的兵馬這些天四出刺探周圍的官軍,掌握的情報比其他義軍都多。
聽到張定國的詢問,惠登相說道:“據我的孩兒們回報,那李殺神和小曹將軍、新任四川巡撫龍文光匯為一路,合計大概有三萬人馬。其中李殺神的兵馬,怕是有一半,足有一萬多人。”
聽到惠登相的話,義軍眾將都臉色發青,一個個說不出話來。
當初在大王谷,李殺神八千兵馬就能把幾萬義軍擊潰,義軍連李殺神的衣角都摸不到就崩了。如今這李殺神率領一萬多兵馬來,這邊的五萬多義軍如何抵擋得住?
“曹操”羅汝才把腿放在一個俏麗女子的腿上,正享受著女子的按摩。這羅汝才是極為好色的人物,軍中隨營帶著四處搶來的上百名美女,供他輪流享用。
羅汝才頗有些自負,也不是甘居人下的角色。但在一次次和官軍的廝殺中,他對八大王張獻忠是越來越服。這張獻忠勝不驕,敗不餒,鬼點子一個接一個,能把十多萬官軍耍得團團轉。
去年一聽說接受朝廷招撫的張獻忠反了,羅汝才立即舉起反旗響應。后來羅汝才在湖廣轉戰不利,干脆就投入張獻忠麾下,做了張獻忠的部將。
聽到惠登相的話,羅汝才有些沮喪,訕訕說道:“本來形勢一片大好,怎么這李殺神突然就來四川了?”
羅汝才吸了口氣,搖頭說道:“如今李殺神和小曹將軍合兵一路,我們怕是打不過。”摸著身邊女子的大腿,羅汝才訕訕說道:“早知道這樣,去年我就不反了...”
聽到羅汝才的話,張獻忠突然大聲罵到:“賊殺才,你再說這樣的泄氣話,我便把你轟出去!”
羅汝才被張獻忠的大嗓門嚇了一跳,一哆嗦把腿從小妾身上抽了回來。他坐在椅子上收了收心神,哼了一聲。
張定國站起來說道:“大帥,我們也不需要如此擔心。這李植的一萬多兵馬未必都是勁卒,我們還是要試一試他!”
張獻忠點了點頭,說道:“我兒說得對,我們不要被這李殺神嚇垮了!要試一試他。我就不信了,他一萬多人都那么能打?那火銃、大炮要花多少銀子?”
看了看帳篷中的眾將,張獻忠說道:“明日我們全軍出發,到東面去試一試這個李殺神,看他麾下能打的兵馬有多少?”
惠登相問道:“若是他能打的兵馬不多呢?”
張獻忠說道:“若是他能戰的兵馬不多,我們就圍住他往死里打,一次把他吃掉。”
羅汝才哼了一聲,問道:“若是他一萬多人都和安慶那時那么能打呢?”
張獻忠揮手說道:“天殺的,若是他的兵馬這么厲害,我們就走!我們打不過他,躲總躲得過他。這四川各州縣這么平坦,我們撒開腳掌往前跑,他拖著大炮能追得上我們?實在不行,我們就把他扔在四川,自己打回湖廣去!”
“如今官軍看上去都聽楊閣部的,其實根本尿不到一塊去!我們回湖廣游擊作戰,抓住機會,說不定能把楊閣部抓了!”
聽到張獻忠的話,眾人都是眼睛一亮。
是呀,雖然義軍打不過李植,但卻跑得過李植。義軍一半人有馬,輜重又少,一天能行軍五、六十里。官軍大多馬少,拼盡全力也就日行四、五十里,根本追不上獻軍。只要義軍避戰,官軍極少能獲得決戰機會。
官軍走得慢,一旦試圖追上獻軍,就會前后脫節。
這半年來,張獻忠就一直是在運動中殲敵。一邊在前面跑一邊觀察后面追逐的官軍,一旦發現某只官軍突進脫節,就回頭包圍猛擊。官軍副將張應元、總兵方國安,都是被張獻忠用這種方法擊潰。
一眾流賊將領這下算是找到了主心骨,紛紛說道:“大帥說得對!”
“大帥怎么說,我們就怎么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