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磊刻意的拿起了筷子，夾起一根冰鎮芥藍，放進嘴里慢慢的咀嚼。
丁宇或許是意識到自己的情緒又出現了問題，或許是看到石磊在漫不經心的吃東西，覺得石磊對這個話題并不十分感興趣，他也暫時停頓了下來。
石磊吃完整根芥藍之后，笑著說：“丁先生看來真是個非常敬業的科學家，您讓我想起了生活大爆炸里的那個主角。”
丁宇一愣，皺了皺眉頭，石磊又把生活大爆炸這部美劇的英文名稱說了一遍，丁宇才理解了。
“不好意思，讓石先生見笑了。其實我以前的性格比現在還要極端，幾乎不愿意跟人做任何課題之外的交流。這一年，幫著組織處理了不少事，已經有了很大的改善了。”
石磊道：“我說了，時間足夠，咱們慢慢聊。”
丁宇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平復著情緒，隨后他有些自嘲的說：“我們這些人，頂著科學家的名頭，聽起來似乎很高尚。但是，除了研究之外，我們也是人，我們也需要有自己的生活。我還好點兒，今年不到四十歲，可是，我們這個課題里，有幾位前輩已經過了退休的年紀了。但就是因為在這個課題上耽誤了太多的時間，導致即便他們選擇退休，生活也不會太好。”
石磊微微一笑，說：“說實話，以丁先生的情緒管理能力，我真的很好奇，你當初跟暗夜之瞳是怎么談判的。”
丁宇扶了扶眼鏡，嘆了口氣說：“其實我應該感謝當初港島的聯絡人，如果不是他有足夠的耐心，可能這個課題現在已經落在了美國人的手里。當然，還有擺渡人，他們倆當初給我的幫助很大。”
石磊擺擺手，道：“繼續說吧，你和暗夜之瞳的談判。”
“我希望暗夜之瞳能整體接手關于這個課題所有的研究人員，現在想想，這個要求的確有些過分了。畢竟，這其中大部分人其實都已經無法為這個課題提供更大的幫助，他們只能作為普通的實驗人員參與進來，我希望他們拿到和我同等的待遇。”
“最終他們還是拿到了你所期望的待遇，但代價是你加入暗夜之瞳？”
丁宇點點頭，說：“是的，石先生，看來您對我們的組織真的是有足夠的了解。組織表示他們可以把整個課題買下來，并且成立一家專門的研究所，以及充裕的資金，讓我們繼續研究。但是，我必須抽身出來，在帶領他們進行研究的同時，也要接替當初那位聯絡人的工作。”
“只簽了一年的工作協議，暗夜之瞳這筆買賣做的有點虧啊。”
丁宇擺擺手，說：“不是那樣的。我加入組織是終生制的，但是，如果我能在一年期滿的時候，完成組織交給我的所有任務，拿夠一定的工作績效積分，他們就可以允許我把研究所改為公司，并且這間公司百分百的股權都會歸我與其余的科學家共有。”
石磊明白了，這就跟丁宇說的創業計劃掛上了鉤，只是這個家伙的語言組織能力的確存在問題，其實一開始就說基因工程研究就行了，根本沒必要說什么創業計劃。
“九月中旬，我的一年協議就到期了，而我的積分，還差接近三成。這次組織下達的任務，如果我能夠完成，我的積分將恰好可以超出當初協議的積分……”
石磊皺皺眉，笑著說：“暗夜之瞳有點坑啊，他們在最后關頭才給你一個完成后剛好可以拿夠積分的任務，這根本就是希望你完不成他們設定的積分么。”
丁宇趕忙搖頭擺手，說：“組織在這一年里，給我下達的任務，如果我都能完成，大約三個月前就應該拿夠足夠的積分了。是我沒用，我的溝通能力太有限，有一些并不難以完成的任務，我卻都搞砸了。這次的任務，是組織給我最后一搏的機會……”
石磊笑道：“所以，你就跟我危言聳聽的說你時間不多了？”
“可能我表達的不好，但時間也的確只剩下不到半個月。其實，成敗就在此一舉。”
“也就是說，你的那些科學家同事，在這一年里什么都沒得到？”
“他們這一年得到的也僅僅跟從前在研究所差不多，但這個回報太不夠了。只有我完成協議，成立公司，他們才能成為公司的股東，獲取他們應得的回報。而且，如果我沒有完成協議，我倒是可以繼續為組織工作，但是他們，將會被集體裁員。”
石磊哈哈大笑，一邊搖著頭，一邊又喝了一口凍檸茶：“你這是在用你的科學家同事綁架我，讓我必須幫你們完成這個任務啊。”
丁宇黯然的低下了頭，說：“很抱歉，石先生，我也不想這樣。”
石磊又問：“可是我不明白……請恕我直言，丁先生是個在你專業領域之外，相當木訥之人……”
丁宇自嘲的一笑，說：“石先生直接說我是個殘廢就好了，事實上，我們這些人，在生活方面本來就是殘廢。”
石磊啞然失笑道：“好吧，這個說法倒是更加一針見血。我是想說，以丁先生的這種性格和能力，暗夜之瞳為什么會愿意跟你簽訂這樣的對賭協議呢？”
“因為關于這個課題，我們的確已經做出了萬全的準備，隨時有可能突破。而且，不是我自吹自擂，突破的關鍵就在我身上。雖然這個課題在我加入前已經研究了十年，但是直到我加入之后，數據庫才開始逐漸完整起來。只有我，是對這個課題最為了解的人，我對這個課題的把控是最完整的，其他人都做不到這一點。并且在最近兩三年里，他們對這個課題的貢獻的確已經很小了。”
“暗夜之瞳是想要讓丁先生率領一個新的團隊，來繼續攻克這個課題？”
丁宇點頭。
石磊道：“那么，如果丁先生能完成跟暗夜之瞳的對賭協議，成立公司之后呢？”
“組織會為這間公司配備所需的一切，我只需要繼續率領新的團隊繼續研究就可以了。但是，我以前的那些同事，都能因此獲得數額不等的股份。”
“如果丁先生賭輸了，結局對于你而言，其實是一樣的。是么？”
丁宇點點頭，他盯著石磊的雙眼，說：“對我是一樣的，但是對我那些除了這個課題什么都沒有也什么都不會的同事并不同。”
石磊長長的吐出一口氣，他說：“我只能說，我會認真的考慮，但是我現在無法給你確定的答復。畢竟，你們現在這個任務，跟我的規矩有沖突。”
丁宇緊張的看著石磊，嘴唇張了又張，似乎很想再說些什么。
但是他最終還是什么都沒說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