嗖——呯!
比平時還要早,張子安被吵醒了。
盡管濱海市已經禁放煙花炮竹,但偏遠一些的郊區和縣里還是可以燃放的,聲音在僻靜的清晨傳得很遠,這枚禮花彈的當量估計不小……
聽說有直徑10寸的禮花彈,威力大概堪比炮彈,炸一下半個城都能聽見。
今天是元旦,新的一年到來了。
張子安還沒睡夠,有些犯困,他看了看手機,默默計算了一下昨夜零點各種群里錯過多少個紅包,心疼得像錯過幾個億,然后就精神了。
以前父母經營寵物店時,像元旦春節這樣的節日也會放假歇業幾天,陪著年少時的他去公園或者周邊地區的短途旅游,不過他孤家寡人一個,就算放假也無處可去,還不如照常營業呢。他給王乾李坤和魯怡云放了一天假,讓他們今天不用過來了。
王乾李坤的期末考試已經結束,這種國家法定節日理應回家陪陪家人,然后再回學校準備補考。
魯怡云以前跟家里鬧翻了,但畢竟血濃于水,這種每逢佳節倍思親的時候,可能也會發幾條短信問候一下吧,興許還能緩和一下關系……
既然已經睡不著了,就干脆起床吧。
他悄悄坐起來,悉悉簌簌地穿上衣服,同時環顧室內。
剛才那一聲炮竹把精靈們都短暫地驚醒了一下,不過時間實在太早,天色完是黑的,就連總是很精神的星海也倒頭繼續睡,更不要提天塌下來都能安穩睡著的菲娜了。老茶呼吸悠長平穩,一呼一吸的節奏精準得像是電波表一樣。
“呣啊——吧唧——生牛腩——”雪獅子除了說夢話的老毛病以外,不知從什么時候起又多了個睡覺咂嘴的毛病,真想找個機會往它嘴里扔個蟑螂進去……
稍遠一些,睡在角落里的飛瑪斯依然亮著小夜燈,微弱的燈光是目前室內唯一的光源。最近飛瑪斯的睡眠好了很多,夜里驚醒的次數變少了,不過很奇怪的是,它也多了個毛病——總是在睡覺時蹬腿,不知道是在蹬什么……
張子安穿好衣服,去廁所里解決完生理問題,悄悄離開臥室。
趴在玻璃門附近的戰天警覺地抬起頭,看到是張子安,便又安心地繼續趴下。
戰天不愧是前·王牌警犬候選,在警覺性方面比飛瑪斯厲害得多,一有風吹草動它首先就會作出反應。
張子安呼啦一下拉開卷簾門,對它招了招手,“戰天,走,跟我出去玩。”
戰天乖乖地走過來,他系上牽引繩,牽著它離開了店鋪。
這么早的清晨,外面黑乎乎的,路燈還亮著,大街上幾乎沒人,風從遠郊方向吹過來,帶著淡淡的火藥味兒。張子安牽著它沿著街邊溜達,不知不覺溜達到李大爺的餐館門口。
餐館里早早地亮了燈,隔著玻璃能看到老兩口忙碌的身影,但是還沒有客人。做餐飲業都要起得很早,等顧客到來前就要把半成品飲食準備好。
他推門進去,打招呼道:“大爺,大娘,新年好啊!”
李大爺和李大娘正在和面,聞言意外地抬起頭,“呀!張大師,新年好!新年好!”
他們知道張子安最近挺忙的,很長一段時間沒有來他們店里進餐了。
“今天起得早,閑得沒事就順便過來看看。”張子安笑道,“給我來碗餛飩吧。順便再給它來一碗,要大碗的,純肉餡的。”
他找了把椅子坐下,拍了拍戰天的腦袋,“坐。”
戰天乖乖地蹲坐在他旁邊。
“好嘞!這狗馴得真好,讓它坐就坐,比我們鄉下那些狗好多了。”李大娘很羨慕地看著戰天,“以前我們家也養著一條大狼狗,后來被人給套了去了……”
“套了去了?”張子安剛睡醒,他怕吵到熟睡的精靈們,還沒洗臉,腦子暫時運轉不靈,沒聽懂是哪幾個字。
李大娘比劃出一個圓形的樣子,“就是一根木桿子,桿子上帶著一個鐵絲箍成的圈兒,專門用來套狗的。以前城里也有人套狗,因為城里的狗品種貴,又養得好,但現在城里的監控探頭太多,那些套狗的人跑我們鄉下套去了。他們一般都是兩三個人一起干,一人開車或者摩托車,另一個人坐在后座上,只要狗在路邊走,他們一陣風似的套了就跑!鐵絲圈兒往狗脖子上一勒,再加上摩托車的那股沖勁,一般的狗立馬就被勒暈了,就算壯一些的狗沒暈過去,起碼也勒得口吐白沫,掙扎的力氣都沒了……”
李大娘回想起她以前老家那條被套走的狗,不由地長吁短嘆,就算那條狗只是鄉下常見的雜毛土狗,不是什么名貴的品種,但畢竟一根骨頭一碗飯地親手喂大的,就這么被人套走,誰能不心疼呢。
張子安恍然大悟,套狗的事他也聽說過,但是一直沒有親眼見過,可能城里這種事確實比較少吧,而鄉下就比較嚴重了。特別是現在鄉下很多年輕人都去大城市里打工了,剩下的都是老幼病殘,容易被人乘虛而入。
“那這些狗被套了以后怎么處理?”他又問。
李大娘搖搖頭,“我也不太清楚,聽說啊,那些人把套了的狗帶回住的地方,名貴的狗就轉手賣給別人,雜毛土狗就賣給狗肉館之類的……我家那條狗……哎……”
她家那條土狗是沒人愿意花錢買的,估計難逃被賣往狗肉館的下場。
張子安也輕輕嘆了口氣,被轉手賣掉還有找回來的可能,若是被賣往狗肉館,恐怕就……
這時,李大爺端上來熱騰騰的餛飩,斥責道:“新年第一天,張大師難得上門吃飯,說這些不是給人心里添堵么!趕緊回后廚幫忙去!我都快忙不過來了!”
李大娘可不是吃素的,立刻瞪著眼睛說:“我說我的,關什么事!怎么知道張大師不愛聽這個?”
張子安怕他倆吵起來,趕緊打圓場道:“沒事,沒事,我挺愛聽的,也算是長知識了嘛……”
“死老頭子,聽見沒有?”李大娘得理不讓人,眼睛瞪得更圓了。
他們夫妻兩口總是拌嘴,早就習以為常,也不會影響夫妻感情什么的。
李大爺把餛飩放到張子安桌子上,笑道:“張大師慢慢吃,別聽這老婆子瞎嘮叨,我們家以前那條狗還不一定是被套走了,也許就是走丟了……有天上午,我們老家的院門開著,那狗趴在院門口曬太陽,我在旁邊蹲著腌咸菜,后來這婆娘在屋里叫我,我就進屋了一趟,前后也不過幾分鐘時間,出來后就找不著它了。”
“照這么說,還怪我了?”李大娘一聽就不干了,“我是有事才叫,明知道附近有人套狗,進屋前還不把院門先關上?”
李大爺也吹胡子瞪眼,“我哪想得了那么多?在屋里跟催命似的,我應了一聲還叫,我以為跌倒了撞到頭,連腌完咸菜的手都沒來得及擦,就趕緊進屋看怎么了,結果就些雞毛蒜皮的破事,還為這個把狗給丟了……”
張子安趁他們還沒吵起來,趕緊順著李大爺的話頭打岔道:“其實李大爺說得也對,那狗沒拴著吧?確實可能是自己走丟了,比如路上過了輛車,它看著有意思就追過去了……”
他知道自己的話沒什么說服力,不過總比裝啞巴好。
李大爺重重點頭,又說道:“我聽人說啊,這狗年紀大了都有靈性,我們那狗年紀也不小了,沒準兒是覺得時日無多,自己離開我們去找個安靜地方咽氣兒了……不一定是被人套走了!”
他反復強調不一定是被人套走了,也許心里還存著萬一之想,因為被人套走就是死路一條,而走丟了什么的,也許還能壽終正寢。
這恰好也反映出李大爺對那條狗喜愛有加,不愿去設想它遭遇了悲慘的命運。
李大娘嘟囔了幾聲,正要駁斥老伴,就聽后廚燒的開水響了,便張子安匆匆說道:“張大師,這狗訓練得這么乖,可一定要小心,不要被別人套走了……”
說罷,她就小跑著去后廚往暖瓶里灌開水。
“這老婆子,整天就知道瞎詐唬……張大師別往心里去。”李大爺瞪了她背影一眼,又轉頭向張子安陪笑道。
“沒事,我真不介意。”張子安笑道,“李大爺,您別招呼我了,趕緊忙您的去吧,我自己吃就行了。”
“哎,那慢慢吃。”早上的準備工作很繁重,李大爺客套了幾句,也回轉后廚。
張子安低頭舀起一個餛飩,連湯一起送進嘴里,嘗了嘗溫度正好。他又稍微加了些辣椒和胡椒粉,然后左右看了看,時間太早,此時還沒有別的顧客,便把另一份紙碗盛的純肉餛飩放到地上,招呼戰天吃早飯。如果有旁人在吃飯,他就不會這么做了,省得膈應人家。
一碗熱辣的餛飩下肚,他鼻子上冒出了細密的汗珠,渾身都暖和起來。
戰天也吃完了餛飩,而且看得出來它還挺喜歡吃,連湯都喝了不少。
張子安把錢把放到桌子上,沖后廚招呼了一聲,牽著戰天離開了店鋪。
吃早飯差不多用了二十分鐘,天色稍微放亮了一些,路上的行人也多了。
他牽著戰天走了一會兒,路過一根路燈桿時,恰好路燈熄滅了,然后他眼角的余光注意到路燈桿上貼著一張復印紙。
尋狗啟事:
12月30日下午16:40左右,本人在濱海大學家屬院附近遛狗時,跟著我散步的白色薩摩耶見到一只流浪貓前去追逐,在一棟居民樓的拐角處突然失蹤,至今尚未尋獲。
它的名字是團團,母狗,今年才3歲,身高大約半米,身長大約1米1,習慣用左邊的牙齒吃東西,所以左側牙齒稍有磨損。
團團是我們一家人的開心果,我父母心疼得要死,連續幾天睡不著覺,吃不下飯。如有好心人尋回團團,我愿意酬謝10000元,決不食言。
如果是有人見它漂亮抱走了它,請行行好把它還回來,我們決不追究責任,同樣愿意以重金相贈。如果您也是喜歡狗的,我愿意買一只純種的薩摩耶送給您。
團團不是純種薩摩耶,真心不值多少錢。
文字后面是一張薩摩耶的照片,張子安一眼就看出,果然如失主所言,這條薩摩耶挺漂亮,但確實不是純種的。
落款留著一串電話號碼,還附帶一句話:請環衛師傅看到后保留幾天,本人張貼的啟事由本人負責清理,謝謝!
張子安駐足細看,從這張啟事的字里行間,可以感受到主人的細心和焦急。一條純種的薩摩耶一般來說也就幾千塊錢,它的主人愿意拿10000塊錢尋回這條并非純種的薩摩耶,假設不是虛言,那這一家人確實很愛它,不想就這樣失去它。
講道理,尋貓尋狗啟事在城市里挺常見的,張子安就見過好幾次,特別是雪橇三傻這樣對陌生人毫無警惕心的犬類,陌生人一叫就跟著走,實在太容易丟了。而且現在很多人遛狗時都不牽著繩子,狗一旦被什么東西吸引了注意,撒腿追過去,人是很難追上的,就跟啟事上的這個丟失過程差不多。
可能是剛才受到李大爺夫婦的影響,張子安突然變得有些疑神疑鬼,這條薩摩耶會不會是被人套走了呢?
他又重新看了一遍尋狗啟事,注意到“突然失蹤”這幾個字,可能主人也覺得失蹤過程有些離奇,才會如此形容。
不過這更是他想多了,也許這條狗只是很尋常地丟失而已。
戰天在路燈桿周圍東嗅西嗅,張子安牽了牽它,說道:“走吧,戰天,咱們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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