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子安雖然很困,但緊張與興奮令他一直沒有睡著,閉著眼睛傾聽雌貓的動向。當他耳中傳來滋滋的舔舐聲時,便一激靈睜開了眼睛。
他側頭一看,菲娜似乎睡著了,猶豫了片刻是否要叫醒它,不過轉眼一看第三只幼崽的尾巴先出來,又是倒產,便出聲將菲娜喚醒,也許會需要它的幫忙。
這只幼崽的個頭似乎比它的兩位兄姐都要大,雌貓一聲接一聲地叫著,聲音聽起來十分費力而痛苦。
個頭大不是壞事,個頭大的幼崽長大之后往往會更強壯,但對生下它的雌貓來說就比較受罪了。
雌貓求助似的盯著他,又把頭扎進兩條后腿之間不停地舔。
張子安立刻撐著地板站起來,用開塞露幫它潤滑。
幼崽的一條后腿先出來了,但另一條腿卻遲遲未出,似乎是卡在母體內。
帶著血污的液體不斷從雌貓體內流出,雌貓的叫聲越來越大,身體還不時抽搐一下,顯得非常痛苦。
“糟糕!羊膜可能在體內破裂了。”張子安緊張地說道:“這種情況很危險,如果在這種狀態停留太久,它和幼崽都可能出事。”
“什么?那怎么辦?”菲娜同樣很緊張,“把幼崽拉出來嗎?”
“暫時不行,不能就這么拉……我要幫它把幼崽的體位正一下,讓它重新往外生。”張子安觀察雌貓的雙腿間,這是他能想出的唯一辦法。強行把幼崽往外拉,幼崽很難存活,但這么一直等下去,又可能母子雙亡。
他盯著雌貓的腹部,在心里默數它的呼吸頻率。它吸氣時,幼崽往里縮回一些,呼氣時,幼崽又往外滑出來一些,但是另一條后腿卡住了,不能完全滑出來。
他將手放在幼崽的屁股后面,在雌貓再一次吸氣時,試著將幼崽推回雌貓體內。
這個動作可能弄疼了雌貓,它凄厲地尖叫一聲,動作激烈地縮起身體,甚至想改變姿勢站起來跳出紙板箱。
“喵!”
在這關鍵時刻,菲娜出聲喝止了它,令它噤若寒蟬,瞬間停止了反抗的動作,乖乖地重新趴回原位。
張子安利用這一瞬間,將幼崽已經生出來的一條后腿重新推回雌貓體內。
雌貓的痛苦減輕了,但體力也幾乎完全耗盡,無力地側躺在紙板箱里。它呼吸急促,歪頭望向張子安,目光中帶著疲憊和感激,它似乎已經明白了他剛才是在幫它,而不是在傷害它。
產房內太熱,張子安又很緊張,腦門上都冒汗了。
他抹了抹差點流進眼睛的汗,“還好,多虧有你在,否則剛才就麻煩了……”
“哼,這還用說?”菲娜不屑地撇撇嘴。
“告訴它稍微換個姿勢,讓那只卡住的幼崽能以其他角度生出來。”他說道。
菲娜喵喵地叫了幾聲,雌貓依言換了個不同的姿勢。
張子安在幼崽的尾巴附近涂上更多的開塞露,配合雌貓的呼吸節奏,自上而下按摩它的肚子,隨著宮縮的再一次來臨,幼崽的后腿重新被擠出體外,不過還好這次是兩條后腿同時出現的。
這只幼崽的個頭果然很大,兩條后腿都生出來了,屁股卻又卡住了,雌貓的叫聲再次充滿痛苦。
“我幫它拉出來。”
張子安果斷決定不能繼續等下去,用戴著膠皮手套的手輕輕握住幼崽的后腿和尾巴……然而問題出現了,他的手套上沾了很多血污,非常滑,根本握不住,他只得又撕下一塊干凈的紗布墊在掌心,增大摩擦力。
他默默配合著雌貓的節奏,雌貓用力的時候,他就向外拉一些,雌貓喘息的時候,他就停一下,費了九牛二虎之力,終于將這只比前兩只塊頭兒更大的幼崽拉出來了。
雌貓的體力消耗殆盡,連為幼崽舔去羊膜的力氣都沒有了,側躺在紙板箱里,目光里閃動著焦急望向一動不動的幼崽。
張子安剝去覆蓋住幼崽口鼻部分的羊膜,幼崽卻依然不動,甚至沒有張嘴呼吸。它的生產過程持續太久,羊水又提前破裂了,情況很不妙。
他把幼崽用紙巾包裹住,快步去拿來提前準備好的熱水。
保溫瓶里的熱水目前已經降到了40到45度之間,他把熱水倒進小盆里,用手托住幼崽的頭,將幼崽的身體放進熱水里。他一只手維持住幼崽這個姿勢,另一只手掰開它的嘴,將提前準備好的棉簽探入它口中,吸干口內的羊水。
“幫我按摩它的后背。”
他騰不出手,只能向菲娜求助。
“可是……”從來無所畏懼的菲娜流露出一絲怯意,它不怕與其他貓針鋒相對地戰斗,拿這種情況卻沒轍,“不是說怕沾到本宮的氣味……”
“現在管不了那么多,先把它救活再說!”張子安催促道,“快,從下往上,按摩它的后背。”
菲娜在他的催促下,探出一只前爪小心翼翼地按壓幼崽的后背,“是這樣嗎?力道會不會太重?”
“不會,力道正好。”
隨著菲娜的動作,幼崽肺部的羊水被擠壓出來,它的身體突然動了一下,吱地叫了一聲。
“好了嗎?”菲娜想縮回爪子。
“還不行,繼續。”
張子安又換了一根棉簽,繼續吸幼崽口內的羊水,地上已經扔了三四根濕透的棉簽了。
雌貓緊緊地盯著他們,將全部希望寄托在他們身上。
如此過了兩三分鐘,幼崽的叫聲和蠕動時斷時續,令人揪心不已。
“先停下。”
張子安只能用最后一招了,他叫住菲娜,雙掌并起,將幼崽捧在手心,然后緩緩合攏,令幼崽除了尾巴以外,從頭到腳都像籠子一樣被他的雙手罩住,然后伸直胳膊,上下甩動,利用離心作用將幼崽肺部頑固的羊水甩出來。
這個動作很危險,因為這只幼崽的體型很大,如果換成小手的女生,無法將幼崽的身體全部固定在手心內,甩動的力道很可能將幼崽的頸椎或者脊椎折斷。
如果甩了兩三次,張子安的手心感受到幼崽的激烈蠕動,咳出一股羊水之后吱呀地叫起來,叫聲異常響亮。
“好了。”
他松了一口氣,攤開手掌,看到幼崽已經能夠自主呼吸,脫離了危險。
換了一些熱水,他把幼崽身上沾到的菲娜氣味洗干凈,又重新用紙巾將它的身體擦干,放到雌貓的懷里。
精疲力竭的雌貓嗅了嗅它,將它撥拉到胸前,讓它喝奶,這表示它接受這只幼崽是自己的孩子——如果不接受,它就可能把幼崽撥拉到紙板箱外面,還好這種情況沒有出現,否則張子安就只能人工給幼崽喂奶了。
張子安折騰出一身汗,菲娜也熱得直吐舌頭,他們此前的困意完全消失了,而這個夜還很漫長。
“繼續休息吧,等一會兒看還會不會繼續生。”他靠著墻,閉目養神。
菲娜卻沒有打盹,注視著自己的一只前爪,低頭嗅了嗅,肉墊上殘存著幼崽的味道。它再望向那只幼崽的眼光已與剛才不同,總感覺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將它們連在了一起。
救人……不對,是救貓的感覺,還真不錯。
它側頭看了看張子安的側臉,這個無能的凡人有時候還不算那么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