弗拉基米爾微笑看著這些像是重獲新生的流浪貓,在此之前它們渾渾噩噩地討生活,每天吃了睡,睡了吃,在虐貓者和惡犬的威脅下惶惶不可終日,不知為何而生,不知為何而死,但是它們現在有了新目標——為流浪貓的解放事業而奮斗!
它教給它們一些斗爭的技巧,而它們則率領手下的流浪貓們進行過一些初步的實戰演練,比如由大橘帶領流浪貓在海邊驅趕圍觀鯨尸的人群,但這些演練的規模都很小,每次參加者不過二三十只流浪貓,頂多四五十,這些都濱海市各地區流浪貓里的青壯年精英,讓它們有實戰經驗,回去之后可以向其他沒參加演練的貓傳授經驗,實現以老帶新、以熟帶生的“傳、幫、帶”效果。
對狗市附近流浪狗的突擊戰,則是第一場較大規模的實戰演練,預計參與的流浪貓將多達數百只!
貓天生沒有團隊意識、習慣于各自為戰,想把數百只流浪貓有機地統籌起來,發揮112的效果并非易事,需要仔細籌劃,否則一不小心就形成流浪貓之間的內斗。
弗拉基米爾經過慎重的思考,決定將這數百只貓分成三組,前兩組以鐵鉗之勢左右合圍,最后一組留作機動,隨時準備增援前兩組。
對狗市流浪狗的突擊戰商議已定,弗拉基米爾觀察月亮的位置,發現月上中天,快子夜了,小區里大部分家庭都已熄燈睡覺,樓下也傳來保安的呼嚕聲。
為了節省時間,它進入另一個議題:“關于那尊貓神雕像,我們的喵喵情報部有沒有什么新發現?”
它把貓神雕像放在最后來講,并不是因為它重視這個問題,恰恰相反,它認為貓神雕像只是細枝末節的問題,只不過是流浪貓大軍席卷全球道路上的一小塊烏云而已。
一只貓的力量很弱小,但千百只貓加起來,就是一股誰也無法忽視的強大力量。
相比于人,貓的行動更加靈活——人去不了的高處貓能去,人鉆不進的洞貓能鉆,就算是堂而皇之地走在大街上,貓跟蹤和盯梢也不會引起人們的注意,最全天24小時的優秀偵察員,任何一只成年流浪貓在小范圍的盯梢能力都堪比人類最頂級的特工,而無數只貓加在一起,就是世界上最優秀的情報組織!
還是大橘搶先站出來,怒目圓睜,兩只前爪激動得左抓右撓,表示海岸情報支部發現數只被虐待致死的流浪貓尸體,疑似是貓神雕像控制人類所為,但是尸體的位置比較分散,找不到規律。
短毛白貓也比劃手勢,意思是隱霧山的山崖下發現摔死的貓尸,暫不清楚是失足墜落還是被人扔下山崖的。
其他流浪貓代表也紛紛補充,在它們所管轄的區域均不同程度地發現了被虐待致死的流浪貓尸體。
缺耳黑貓猶豫了一下,貓爪舉過頭頂,比劃出一個很高的位置,意思是它的轄區有流浪貓通過跟蹤虐貓者找到了虐貓者的家,問這種情況要如何處理。
弗拉基米爾整理了一下它的意思,虐貓者有兩種情況,一是受到貓神雕像的影響,二是自發地虐貓。對于前者,流浪貓們還能持寬容的態度,但是對于后者,喵智已開的流浪貓們已經越來越無法忍受了。
“關于這點,你們只要相信——多行不義必自斃!哪里有壓迫,哪里就有反抗!”弗拉基米爾胸有成竹地說道:“屈子當年賦楚騷,手中握有殺人刀!流浪貓不是任人欺負的,也絕不會一直忍氣吞聲!絕不會一躍撲向萬里濤!”
它的目光從在場流浪貓的臉上劃過,堅定地揮起拳頭說道:“若人類不思悔改,吾等必取而代之!”
在場的流浪貓全都震驚了,就算天不怕地不怕的大橘也驚呆了。在它們的觀念里,跟流浪狗戰斗是日常,跟貓神雕像戰斗是挑戰,但是……它們無論如何也沒想過,弗拉基米爾居然發出氣壯山河的豪言,連人類的存在都不放在它的眼里。
弗拉基米爾理解它們的顧慮,畢竟它們現在雖然是流浪貓,但祖上也曾是寵物貓,與人類曾經親密相處過,只是因為各種原因而被拋棄、被遺棄,最后淪為流浪貓,對人類既依賴又畏懼的復雜感情至今銘刻在基因里,并不像天生的野貓那樣桀驁不馴。
“怕什么?徹底的喵喵主義者敢于戰天斗地!與天斗,其樂無窮;與地斗,其樂無窮;與人斗,更是其樂無窮!”它鼓勵道。
大橘的野性率先被激發出來,它尖聲厲嘯,像猩猩一樣用雙爪拍打自己的胸膛,表示無論弗拉基米爾走到哪里,它就跟隨到哪里!
在它的帶動下,其他流浪貓也都是熱血沸騰,弗拉基米爾的豪言壯語激發了它們的喵族自豪感,它們自出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與人類可以平起平坐,流浪貓的地位得到前所未有的提升!
它們爆發出一陣狂熱的歡呼,甚至連保安室里酣睡如雷的兩個保安也被短暫地驚醒了,不過又揉揉眼睛翻了個身繼續睡。
弗拉基米爾昂首挺胸面對它們,胸中也是豪情萬丈,激動不已。
正在這時,黃白小貓不安分地抱住它的尾巴嬉戲,努力把吃進肚子里的食物消化掉。
黃白小貓今天晚上吃了三個貓罐頭,可能是出生以來吃得最飽的一次,把肚子都撐圓了。
弗拉基米爾看著它這副心滿意足的樣子,不由地心中一軟,想起劉文英,想起今晚對貓過敏的妹子,又想起張子安。
它承認人類中大部分是好人——沉默的好人,但是少量虐貓者像老鼠屎一樣壞了滿鍋湯。
等它們的歡呼稍稍平息,它緩和了一下語氣說道:“當然,目前我們的短期目標依然是虐貓者和貓神雕像,至于人類,可以給他們一些改過自新的時間,但等待有限度的,不能無限期地拖延下去!”
盡管弗拉基米爾一再強調讓流浪貓代表們群策群力,避免成為“一言堂”,但是它們對它的崇拜已經無以復加,覺得自己無論怎么思考都無法及得上它高屋建瓴的理論,于是干脆放棄了戰略方向上的思考,只專注于如何有效執行它定下的行動方針。
弗拉基米爾隱約覺得這可能是流浪貓前進方向路上埋下的一個隱患,因為它清楚地知道自己并不是神,只是一只普通的貓,也可能會犯錯,它一旦犯錯,就會把所以流浪貓帶往錯誤的方向,但目前別無他法,它們暫時受智力所限,還達不到與它平等交流的程度,它只能獨自把所有責任扛起來。
缺耳黑貓猶豫著提出一個請求,它和其他一些被動物保護組織做過絕育手術的流浪貓不太喜歡大動干戈,但是同樣也想為流浪貓的解放事業出力,于是它請求能不能充許它們留在后方,負責照顧從戰場上退下來的傷貓,因為這場與流浪狗之間的戰斗免不了會有流浪貓受傷。
弗拉基米爾一想確實如此,便答應它的請求,而且允許它自行挑選合適的成員,組建喵喵醫療隊。
它又看了看天色,已經很晚了,便問它們是否還有其他事要報告。
大橘興致勃勃地要拉它去海邊走一趟,參觀它手下流浪貓的閱兵式。
弗拉基米爾稍加猶豫,它確實很想看看大橘率領的流浪貓中的精英部隊,但是……
“算了,今天很晚了,你們還要趕很久的路返回支部駐地,就先到這里,解散吧,你們回去之后好好休息,積極籌備對狗市的突擊戰。”它吩咐道。
“這是一次勝利的大會、一次團結的大會!至于下次會議的地點……”它打量一眼四周,這個小區即使是夜里也人來人往,經常有人下夜班或者去上夜班,不是一個聚會的好場所。
“下次會議,就定在中華路吧,那里有一塊綠地,好像聚集著很多同胞。”
其他流浪貓有些掃興,不明白它為什么要這么早回去,以前明明都是一起奮戰到天明的。不過既然它發話了,它們肯定會遵從,便四散而去。
很快,屋頂上只剩下弗拉基米爾和黃白小貓。
弗拉基米爾本想讓哪只流浪貓把黃白小貓帶走,結果剛才忘了說,現在也沒辦法了。
“小鬼,拿你怎么辦呢?”它無奈地搖頭,“算了,你今天先跟我回去吧。”
黃白小貓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它消食消得差不多,精神抖擻地站起來,在周圍胡亂地小跑。
弗拉基米爾望著流浪貓們躥房越脊逐漸遠去的身影,喃喃說道:“雖然我很想跟著你們去看看,但畢竟先答應了他,喵無信不立,說到底……我已經不是一只流浪貓了吧。”
黃白小貓聽不懂它說的話,只顧著用頭頂它,催促它趕緊出發。
“好啦,咱們走吧,是原路返回呢?還是找一條新的路回去?”它辨認了一下方向,“還是找條新的路吧,前人走過的路就沒意思了,不是嗎?”